一十五章

「姐姐，你......你怎麼來了？」

林倩兮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一旁的姐姐，不由大吃一驚。

「你姐姐放心不下咱們，便星夜趕來救援了。」

林思妍尚未開口，姜離連忙接過話頭，並試探性的問道：「啊對了，倩兮，方才咱們被那黑衣人的幫凶，困在大鐘里，之後的事情，你.......可有記憶？」

「我.......」

林倩兮神色猶疑了一秒，而後茫然搖頭：「我只記得，我尋見了那梵鍾內壁上有一個缺口，便要施展八方五雷掌，破開生路，再然後.......」

「腦子一片幻白，便沒了意識。」

聽了二姨子這番話，姜離一顆懸吊吊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雖說當時的情況，也是情非得已。

但現在回想那些畫面，卻還是有些.......

刺激.....呸........是羞恥！

太枉顧人倫了！

那可是老婆林思妍的胞妹，也是被自己視作乾妹妹的女人！

接下來。

姜離用早就編好的話術，向林思妍講述了今晚的經歷。

林思妍當即便走出破廟，檢查現場。

而姜離則是留在原地，安慰二姨子。

言語中，他再三確認對方對中毒的事情，毫無記憶之後，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世子，抱歉，本官現在不得不請問你一個問題。」

須臾，外面的林思妍，走了進來，俏臉冰冷肅然，宛如不語閻羅。

「哦，你問吧。」見對方如此神色，姜離也是心中一沉。

他當然明白。

今晚死了這麼多虹衣衛，這場戲，絕不會輕易的收場。

以林思妍的性格，勢必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倩兮追捕那躲在陳伯君後堂的黑衣人之時，世子，你在何處？」

林思妍問道。

姜離嘆息道：「倩兮本意是讓我留在黑龍寨，等她歸來，但我身為長輩，著實放心不下，便跟了上去，沿著一條山道，穿過一片竹林，便見到了倩兮正與那黑衣人纏鬥。」

「世子你.......」

林思妍半信半疑道：「你不會武功，你跟上去做甚？」

「這不是會不會武功的問題。」

姜離一臉傷感的道：「那黑衣人身手詭譎，而倩兮是我看著長大的，讓我這個長輩，眼睜睜的看著她，孤身涉險，本世子實在是做不到。」

「因此，我當時想......總是能幫她一下忙的吧？哪怕幫她擋上一掌呢？」

說到這，他苦笑搖頭，語氣不無譏誚：「當然了，這種情感，林爺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懂的。」

這一席話，說得林思妍啞口無言。

一旁的林倩兮本在安靜的聽著，此刻，卻是雙眸泛紅，聲音發澀的問道：「姐夫，你那時候......真是這般想的？」

「是的。」

完全無視一旁的夫人林思妍，姜離看向少女，用平生最溫柔的語氣道：「倩兮啊，姐夫平日行事，或許荒唐招搖了一些，但卻不傻，林府之中，誰真正對我好，我還是曉得的，倘若有一天，你真的遭遇歹人迫害，那麼為了你——」

「姐夫將無所不能。」

為了取信林思妍，他承認這番話有表演的成分。

但至少也有一小半，是發自內心。

此時此刻，聽了這番話。

「姐夫大人........」

那平日里溫婉端莊的林家二小姐，竟是眼眸奪眶而出，嗚嗚嗚的哭出聲來，彷彿七八歲的女童！

「謝謝你，世子。」

林思妍心中也是有所觸動，語氣溫和了許多：「無論世子方才之言，是否出自真心，林思妍都衷心感謝，你對家妹的愛護。」

「哇，你這口氣，不信我？」姜離皺眉道。

「這個不重要，咱們還是問回正題吧。」

林思妍連忙岔開話題道。

她生性謹慎，從不輕易武斷任何人和事，因此，對於這位少年夫君的話，她自然也是半信半疑。

「姐姐.....不對，林金衣，我......我相信姐夫所說！」

就在這時，一旁的林倩兮忽然輕聲開口，隨即又淚眼汪汪的看向姜離，「姐夫，抱歉，倩兮讓你擔心了！」

她相信！

她當然相信眼前的這個少年，真的會那樣的愛惜自己！

很多事情。

姐姐不了解，她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六年前遭遇山匪的那一次，手無縛雞之力，尚是孩童的姐夫，都能挺身而出，掩護她跟妹妹林沫兒先走，如今的他，見自己孤身追趕黑衣人，便擔心的跟上來，這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嗎？

「好了，下一個問題。」

林思妍繼續道：「世子方才說，倩兮與那黑衣人在廟內纏鬥之時，忽然又進來了一位蒙面黑衣人是么？」

「是。」姜離道：「此事，倩兮亦可作證。」

林倩兮此刻也是平復好了情緒，認真的道：「回稟林金衣，屬下無能，被那第二位黑衣人暗中偷襲，以至於連累世子，與我共同被困於一口梵鍾之內。」

「若是如此，那鍾呢？」

聽到這裡，林思妍眯起眼睛，四處探尋。

很快便發現，大殿四周角落，竟滿是可疑的青銅碎屑，碎屑斷口齊整，彷彿是被無數道利劍，生生斬斷。

「如林大人所見，那口困住我們梵鍾，應該是被打破了。」

姜離伸了個懶腰，一臉感慨的道：「我跟倩兮被困在大鐘內部后，很快便暈了過去，再醒來之時，正安然無恙的睡在地上，而外面，則是滿地的屍首，嘶，說起來都恐怖啊。」

他當然知道林思妍並不會輕易的放過此事。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看這女人現在的表情，已經拿到了他放至在羅天烈屍首上的「斷罪書」，並將今晚的一切，全部歸咎於修羅。

而他需要做的，便是——一問三不知！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面前的女神捕，沒有再追問什麼，只見她迴轉過身，一雙深邃清冷的眸子，望向外面的夜空，沉吟不語。

一旁的姜離跟林思妍，看在眼裡，也是不知說些什麼。

氣氛陷入尷尬之中。

許久許久過後。

位於帝國金字塔尖的女武神，轉過身來，露出了平時在家裡，從未有過的溫柔的笑意：

「好了，沒事了，今夜之事，我明日自會奏明聖上。」

「咱們先回家吧。」

「夫君，還有倩兮。」

說到最後，她還不失親昵的，握住了兩人的手。

此刻，不僅是姜離，便是一旁的林倩兮，都不由愣住了！

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我家娘子（姐姐）不可能這麼溫柔！

.......

.......

安排手下的銀衣捕快們，將破廟外的虹衣衛屍首收斂之後。

一行人押送著那黑龍幫幫主，陳伯君，星夜趕回金陵城。

一路上，林思妍與林倩兮，各自騎著一匹上等官馬，為隊伍開路。

史上最帥的王世子，卻是枯坐在馬車內，浮想聯翩。

按理說，這一天之內，直接做掉了南宮勝男、陳伯君兩單罰惡任務，他應該愜意才對。

但此刻，心中的疑竇，卻讓他始終不得歡顏。

「陳伯君這老小子，一路上一句話不說，在林思妍的面前，竟然還能保持鎮定，看來他背後的確有著某種強大的能量。」

「再加上，這麼多虹衣衛今晚空降黑龍寨，當年轟動天下的貴妃姦殺案，跟「那個女人」的聯繫，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蕭錦檸，你當年退爺的婚也就罷了，得了江山之後，還欺負人家先皇遺孀，這就有些無恥了啊。」

「也罷，三日之後，便是上元節，到時候，爺要見識下你這惡毒老女人，長什麼鬼樣子！」

姜離咬了咬牙，隨即不再多想，閉目進入冥修之中。

.......

.......

破曉時分。

天空霧蒙蒙的。

雲層中，第一縷晨光，透窗而入，照入馬車之中。

姜離睜開沉重的眼皮。

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勘悟《真武渾天功》第三層「真武法印」的時候，睡了過去！

並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除開新手大禮包送的《太古鯨息功》、《北冥吞天功》外，這算是我第一本通過罰惡任務，獲得的頂級內功心法吧？」

「六年過去了，另外兩大傍身神功，都各有進益，唯獨這真武渾天功，竟然還停留在第二層！」

「指不定哪裡出了問題！」

嘴裡正喃喃念叨著，外面傳來二姨子林倩兮的聲音：「姐夫大人，還在睡么？咱們回府啦！」

「哦哦，好嘞。」

姜離應了一聲，掀開轎簾，行了下去。

卻見昨晚周圍一干銀衣捕快已然沒了蹤影。

「你們將那陳伯君押到神捕司衙了？」

姜離不由詫異道。

「嗯，咱們早在一個時辰前，便到了金陵城，姐姐見姐夫睡得太香，便讓咱們別吵醒你........」

林倩兮解釋道。

「這樣啊。」

姜離伸了個懶腰，又試探性的問道：「那你姐呢？莫不是......一大早便迫不及待的進宮面聖去了？」

若是當年舒貴妃一案，真的跟女帝有關，那麼今晚虹衣衛死了這麼多人，女帝會作何表情呢？

真是讓人期待啊。

他正尋思間，忽然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夫君，妾身有話跟你說，可否移步？」

姜離心中一凜，轉過身。

便是見到了一名身穿紅色齊胸襦裙，梳著貴婦氣質十足的流雲髻，身材傲然高挑的絕美女子，正俏生生的站在林府門口，望著自己。

毫不誇張的說，此刻的林思妍，站在那裡，不言不動，便是一副渾然天成的《仙子步凡圖》！

晨光映照下，容貌俱是華美脫凡的夫妻二人，四目相對。

周遭的一切，彷彿都成了背景。

姜離也是恍惚了一秒。

印象中，除了洞房花燭夜那日的鳳冠霞帔，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林思妍著女裝。

縱然這些年，他對眼前這個女人，有些成見，但此刻，卻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

若有朝一日，他回到越國，林思妍願意真心跟他在一起的話，如此驚艷當世的美嬌娘，他姜某人還是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的！

「我去，這麼短的時間，她竟然去把官服換了，那引以為傲，颯爽英姿的單馬尾，也除去了！真就一鍵換裝？她是不打算上朝了么？」

「不對勁！從昨晚在破廟開始，她的態度就不對勁，她這是要幹嘛！？做給女帝看？關鍵這周圍也沒有東廠、虹衣衛的鷹犬啊！」

剎那間，姜離腦海中迸射出一萬個問號。

然而此刻，對面那身量與他不相上下的，長腿大美人，已然走了過來。

「夫君，可否。」絕美無雙的越國世子妃，再一次問道。

「可。」

姜離咬牙點頭。

夫妻二人，攜手步入府中。

與此同時。

遠處的嬌俏秀美的林家二小姐，看著這一幕，美眸煥然，仿似痴了。

「啊，姐姐她，好像突然就對姐夫......」

「嗯嗯，如此甚好，這樣的話，不僅陛下那裡能應付過去，母親想必也會欣慰，多是一件皆大歡喜的美事啊。」

她喃喃自語著。

但卻不知為何，心中總是空空的，彷彿被人剜去了一塊。

「對了！姐夫大人！你放心吧，昨晚在破廟內，你指點倩兮，領悟了林家刀法的真諦！這件事情，正如你所說，是咱們之間的秘密！終其一生，倩兮都不會告訴他人！」

「還有.......」

「你我被困在那口梵鍾內的點點滴滴，倩兮也會......也會全部忘掉的！你是倩兮的長輩！是姐姐的夫君！我.......我絕不會有任何僭越之想！」

看著前方漸行漸遠的少年背影，少女緊緊咬唇，一雙秋水般的柔媚眸子，卻仿似有些紅了。

是的。

她記得中毒后的所有事情！

她記得在那口大鐘內，自己對尊貴的姐夫大人，傾訴衷腸，甚至大膽放肆的輕撫著他的臉，親親著他的........

這一刻，她腦海不受控的回想起，在那口黑暗的大鐘內，兩人相互擁抱，火辣甜蜜，耳鬢廝磨的片段.......

如何盡忘呢？

「倩兮.......太難了！嗚嗚嗚。」

剎那間，平日里溫婉端莊，從不失態的林家二小姐，竟是捂住通紅的小臉，在金陵大街上，大聲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