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失靈了咩
一夜幽夢,醒來時,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
「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如音來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禁嘖嘖稱奇,這麼美的姑娘,真是世間少有,忍不住自問道:
「今天是畫一個遠山眉呢,還是描一個柳葉刀呢?這是一個問題!」
來到宿安的街頭,小雨飄飄,微風習習,行人稀少,只有零星的幾把油紙傘,徜徉在雨中漫步的人兒,儀態悠閑。
如音最喜歡這種雨中漫步的感覺,雨滴淅淅瀝瀝,順著屋檐,滴滴答答地淋在傘梢,又沿著傘端連成了珠線,伸手去感受那一絲清涼,如一個個音符輕敲心上。
只有那些放慢腳步的人才能觸及雨的細膩,在那一刻,世界彷彿都變慢了,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輕微的呢喃在耳邊響起,如音像是能夠聽懂雨的心聲,臉上漸漸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如音感嘆道:「還是我最懂雨,這麼美妙的時刻,卻無人能夠體會到,實在可惜!」
正當如音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之時,一輛馬車卻迎面疾馳而來,車夫彷彿有急事的樣子,只顧著趕路,並未顧及路邊的行人,此處正好有一汪積水,行過時,雨水濺了如音一身。
馬車驚襲,突如其來,美好的意境就這麼被破壞了,如音頓時惱羞成怒,罵道:「開那麼快的車,急著去投胎嗎?」
言者無心,可那匹拉車的馬兒似乎聽懂了如音的話語,應聲側翻,將馬車裡的人甩出很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遠遠看去,只是一眼,就覺得很疼。
有路人經過,議論紛紛。
「這傢伙是令狐家的慣犯,平時欺男霸女,今日因果循環,真是報應不爽!」
「下雨天,還開那麼快的車,不摔你摔誰?」
如音看到這一幕,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心想自己也沒幹嘛呀,咋就這麼靈驗呢?
她突然想起萱兒曾說過的話,通心石,一念通人心智,一念心想事成,這難道就是言出法隨,想到這裡,如音心裡便有了一些大膽的想法,她躍躍欲試。
就在此時,人群中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急匆匆來到側翻的馬車前,救起了被摔得奄奄一息的令狐咎,一番檢查之後,才將其背起,去往了不遠處的衚衕,那裡正是蕭宅。
如音有些狐疑,跟著蕭禮的步伐尾隨而至,此時開門的正是小晴,如音的視線並沒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直接看向了客廳之中。
小晴本來的躲閃的眼神就已經讓如音有些不解,而今卻一直擋著路不讓自己進去,這下就更加堅定了她的想法,於是,說道:
「你家主子都不敢攔我,你想幹嘛?」
聽到有人爭吵,蕭禮抬頭看時,正是如音到來,他倒是什麼也沒做,問心無愧,一副坦蕩蕩的模樣,說道:「小晴,快請如音過來啊。」
一見面,蕭禮便指著令狐咎便解釋道:「造孽呀,今天走了背運,一出門就被馬車給撞了,這傢伙比我更背,被摔得只剩下半口氣了,誰叫我心地善良,不能見死不救,就把他背了回來。」
如音聽了這番話,臉上玩味一笑,說道:「是真的么?當時,我可是在場呢,這傢伙駕車急行,還濺了我一身髒水,你瞧,我的公主裙都被弄髒了!」
蕭禮本以為自己的借口天衣無縫,沒成想竟被當面拆穿,若是旁人敢這麼不講情面,他還能佯裝惱羞成怒,只是這人是如音,他也只能自己尷尬了,心裡卻在想一個更加合理的解釋。
絲毫沒有察覺如音在看向他的眼睛時,腦海里的信息已經如雪花一樣化為了實質。
此時,一旁的小晴終於忍不住說道:「公子,人命大過天,咱們還是趕快請太醫,給令狐咎治傷吧。」
聽了此話,如音也是頓時明白過來,蕭禮不僅認識這位令狐咎,而且此事也很不簡單,明擺著令狐咎就是來找他的,而他卻在裝聾作啞。
顯然他還是低估了如音的能力,當如音看向小晴的眼睛時,她已經明白了大概。
原來令狐咎的父親令狐無病曾是蕭敬天的屬下,雖然只有短短三個月的時間,這期間令狐無病卻是受了不小的恩惠,隨後他便跟隨劉武左右,建功立業,以至於最後拜將封侯。
因此,世人多知令狐無病是劉武的下屬,卻不知對於令狐無病來說,蕭敬天才是他唯一的伯樂。
這次蕭禮滯留京師,也是他主動聯繫的蕭敬天,而且蕭禮的一切衣食住行都是他一手安排的,這其中最重要的一步便是給蕭禮送來了兩個知冷知熱,很會照顧人的貼身丫鬟——小晴和小暖。
說是丫鬟,其實也是護衛。只是鮮有人知,小晴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女孩兒卻曾是令狐咎的貼身丫鬟,他倆一塊長大,於是便有了超於常人的非比尋常的關係。
至於小暖則是不同,她本出身寒微,心中本就抱著嫁雞隨雞的原始想法,更不敢對情愛有絲毫的奢求,只被安排過來保護蕭禮,這便是她行事的第一準則,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事情可以左右她的心念。
這些瑣碎的事情,蕭禮又怎會知,他只是想單純的想避嫌而已,擔心如音會因為自己的關係,對令狐家產生敵意,而他也明白如音身上的能量太大了,而一旦令狐家族被牽扯進這種權力的爭鬥,怕再也不能全身而退了,最好的結果也好不過淪為犧牲品,萬劫不復!
是呀,在權力的角逐之中,有哪一個是無辜的,又有哪一個能夠全身而退呢?這是一場零和遊戲,最好也不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其次則是兩敗俱傷,最下不過以自己為墊腳石成就對方的千秋萬代!
隨著如音思緒的聊聊深入,她終究還是不願去拆穿蕭禮的掩飾,聽窗邊雨聲淅瀝,簾外雨潺潺,此刻她也不再去計較什麼對錯是非,只是莞爾一笑,轉身離去。
身影略顯蕭索,若是可以,她寧願不去擁有這雙一眼便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如果天下事,只是看一眼便知大概,那該是一件多麼無趣的事情呀,對於未知,不再朦朧,對於青春,不再衝動,對於是非,太過悲憫,對於溫情,也無期待,她不想要這種看透一切的先見之明,她寧願在摸爬滾打中一身是傷,而後才擁有一份對於未來不可撼動的定力,這是她最初的想法,一生無改。
出了蕭府,如音便徑直回到了齊王府,懶洋洋的樣子,很是無精打采,面對著鏡子,看著髒兮兮的衣服,也只是隨便換了一身,再無意去細描遠山還是淡畫蛾眉,對於外在的美麗,她更在乎的是內在的充實,她嘟了嘟嘴,輕嘆道:
「無敵是多麼寂寞...」
雨妃還是有些擔心如音的身體,吩咐下人們要好好照看如音的衣食起居,而她自己則是一有空就過來陪著如音,這是一年中,如音感覺最有溫情的時刻,說來也奇怪,家人之愛,表現在隨時隨地,卻最是生病受傷時,才讓人體會至深,平時默默無聞的陪伴,太容易忽略,而當你生病時的一顰一笑,卻是最牽動他們的心弦。
如音的一日三餐,雨妃都會親自過問,有時她還會為如音親自下廚煮飯,凡是如音的要求,她都會全部滿足,如音有時也會淘氣,想要天上的星星,雨妃則是用面點做出星星的模樣,有時如音只是想撒嬌一下,雨妃也會很認真的對待。
這在如音看來,這是她一人卻得到了雨妃雙份的母愛,另一份是屬於自己的哥哥,此刻全部傾注到了自己的身上。
天外雲捲雲舒,雨夜跟著下下停停,一直持續到了黃昏,如音也是百無聊賴,想著盛嫿和意橋也可能還在擔心自己的身體,她也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在她看來,反正自己都已經「通靈」了,這是福是禍,總也躲不過,不如順其自然吧!
來到福滿樓,生意一如既往,盛嫿和意橋「當壚沽酒」,她倆說是來幫忙,其實也不過是圖個熱鬧,白天燥熱時也只是在家裡閑看一些《金瓶梅》、《西廂記》之類的書籍,而只有到了晚上的時候,才會到這裡消暑解悶。
見如音來了,她兩個也是連忙迎了上來,一時閑話家常,又問病情,見如音活蹦亂跳的樣子,她們也就放下心來。
聊天中,如音也是得知,雨雷的父親雨若水被派往彬州,去調研兩年前大地動對百姓們生活的影響,而雨若水也是在反覆考量之後,還是決定帶上雨雷,他認為若想對於民生疾苦有一個直觀的了解,那就必須要親自去感受一下,沒有什麼比親身體驗最能直擊人心扉!
如音得知雨雷離開后,也是輕聲責怪道:「這小子怎麼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盛嫿明白如音的心思,知道這是在寬慰意橋,於是順著如音的意思接道:「雨雷也是身不由己啊,這件事他也是今早上才知道的,他也只能留書一封,告知我們,而且此事也未必全無益處,你想啊,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多出門才能長見識,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當心懷天下,咱們意橋的心上人,沒準以後就是下一位名垂千古,有功於天下蒼生的大人物呢!」
意橋此時,小臉微紅,可她也明白如音和盛嫿這是在開導自己,所以也不好駁了她們的好意,只能害羞說道:「你家一唱一和,好生可惡,不理你們了,我去找冰兒姐評理!」
說著便要離去,轉身之時,卻被白小凡撞了個滿懷,意橋此時有氣無處撒,正好有個人撞到了槍口上,隨意便說道:「小凡哥哥,沒人跟你搶桌子上的花生米,你那麼火急火燎的幹嘛?」
白小凡淡淡一笑,樂呵著說道:「給公主們準備了上好的冰粉,冰兒姐讓我問一下,何時送來為好?」
如音迫不及待說道:「那還等什麼,現在送來就很好!」
再回到齊王府,已是夜色沉沉,雲銷雨駐,天外兩兩星辰,月亮穿行在微微雲層,亭台無風,近水處有淡淡荷花清香,野鳧游過,水面兩道細痕,魚兒喑喑,有時吐出幾個泡泡,像是被雨水洗去了嘈雜,人語聲可以傳得更遠,當一個城市都慢了下來的時候,人類才有更多的心思去捕捉周遭的細枝末節,一枝一葉總關情,一動一靜即是風景。
鬼首來向如音彙報工作,如音也只是簡單應對一番,下達了最新的指令,說道:「第一,取消尋找愚伯的任務;第二,留意一下令狐無病的動向!」
對於如音的安排,鬼首不知其意,不過他也沒有爭辯什麼,在他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沒有因為之前峽縣漂流而受到處罰都已經是萬幸了,如今直接有任務下達,而不是自己去尋找任務,這已經是省了不少事兒了。
鬼首走了之後,如音呆坐了一會兒,想到一天下來的種種事情,不禁有些恍惚,上午的時候明明還可以通過別人的眼睛,窺探其心中的秘密,而在傍晚時,她還刻意地去看了一眼所有熟悉之人的眼睛,卻發現自己的特異功能失靈了。
直到送走了鬼首,她才終於確認下來,她的確是看不透他人的心思了,不過這樣也好,如音還是覺得挑戰未知,生活才更精彩,若是事事都不用思考便知結局,那也太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