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紅淚

從這段記憶中恢復過來，葉明心裡暗罵：

這他娘的是什麼事啊！自己剛剛死過一次，怎麼遇到這個叫葉明的，就又掛掉了！還讓不讓人活？！

顧不得周圍的哭聲，葉明繼續整理那些信息。

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葉明，1964年出生，現在18歲，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

記早晨的時候，才吃過他娘劉知書給他做的長壽麵，可是，還沒到中午，就死翹翹了。

「為什麼這個人也叫葉明，太巧了吧！」

「難道叫葉明的都不得好死嗎？太扯了吧！」

這時，葉明的耳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明子他爸，快去掐你媳婦的人中，她昏過去了。」

緊接著，耳邊的哭聲一下子小了很多，雜亂的腳步聲也傳進葉明的耳中。

葉明也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拉著的手用力的扯了一下，可是並沒有放開。

看來，拉著自己右手的，應該就是這具身體的母親。

一陣忙亂之後，劉知書蘇醒了過來，一個蒼老的男人聲音哽咽著說：

「葉文，把你媳婦帶裡屋去吧。」

那個叫葉文的中年漢子流著淚，抱起剛剛醒來的劉知書，就向裡屋走。

可是劉知書的手，還緊緊的拉著這個葉明的手。

隨著葉文走動，拉的躺在門板上的葉明，也跟著偏移了一些。

葉文趕緊停下腳步，一個眼睛紅腫地婦女，對劉知書說道：

「明子他媽，放開他的手，進裡屋休息一會吧，再這樣你也受不了啊！不為你想，也要為葉文和你家幾個娃想想啊!」

另一個婦女趁這個機會，把劉知書的手，從葉明的手上掰了下來。

感覺到自己手裡一空，劉知書的手在空中揮舞著，想要再次抓住葉明的手。

平時就少言寡語的葉文，已經抱起劉知書，向裡屋走去。

周圍發生的一切，並沒有影響到小荷，她雙手緊握葉明的左手，把臉貼在兩個人的手上。

一邊若有若無地說著對不起，一邊大顆大顆地流眼淚。

起初，淚水是溫熱的，帶著少女的體溫，後來就變得冰涼。

那種涼有些像黑龍潭水的涼，能涼到人的骨子裡，涼到心裡。但是這種涼卻讓葉明神靈清明，非常舒服。

安頓好劉知書，大家又把目標對準了小荷，想著怎麼勸慰她。

可是，大家也找不到可以勸慰的語言。相比於劉知書那種失去親人的痛，小荷心裡的那種愧疚的痛更難撫平。

失去至親的痛，每個年齡稍長的人都經歷過。

雖然情況各有千秋，可是那種痛經歷過以後，也有了勸慰別人的方法和語言。

可是小荷的這種愧疚的痛，山裡人經歷的少，更沒有多少語言來勸慰，生怕更深的刺痛小荷。

三嬸心思還縝密一些，拍著小荷的肩膀說道：「小荷啊，葉明以前就疼你，他在那邊，也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別哭了，讓葉明安心的走吧！」

小荷好像什麼都沒聽到，只是拉著葉明的手，默默的流淚。淚水大顆大顆的流下來，滴落在葉明的手上。

三嬸不由哀嘆一聲，她也多少能理解小荷的心情。

扭過頭，三嬸對著小荷媽說道：「小荷媽，你也勸勸小荷吧。」

小荷媽跪坐在小荷身邊，抬起紅腫的雙眼看了看小荷，默默地搖了搖頭，繼而又傷心地低下了頭。

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

雖然，葉明救活了小荷。可是，小荷能不能挺過這一關，真的很難說。

想到這裡，又勾起了內心的傷心事，身體一歪，也昏了過去。

二嬸看到以後，強壯的身體一把摟住小荷媽，嘴裡大喊著：「快來人，小荷媽也昏過去了！」

緊接著，又是一陣忙亂，幾個年長的婦女一陣忙活，才把小荷媽救醒。

隨後，二嬸把她也抱進了裡屋。

這些人，葉明從來沒有見過。不過，只要聽到聲音，那一個個的樣貌就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尤其是小荷，雖然看不到，可那清秀又略帶青澀的少女的模樣，好像是印刻在葉明的腦子裡。

自從生下來，小荷從來就沒有哭過，也沒有笑過。

即使是她爸爸死的時候，她也沒掉一滴眼淚。

不是她不傷心，也不是她不難過，可是不管多傷心，多難過，眼淚就是流不出來。

可是！現在的眼淚，卻是不由自主的流著、流著。彷彿把之前應該流卻沒有流的淚，全部都流出來一樣。

村子里的老人說，像小荷這樣的孩子，不哭是不哭，一旦哭了，必有大事發生。

雖然只是個傳說，可是大家心裡也驚疑不定，不知道那個傳說會不會應驗。

如果是真的，那到底會發生什麼大事呢？

大家看向小荷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就像看向災星一樣。

想象著小荷凄凄艾艾的樣子，葉明心裡突然莫名的一痛。很想伸出手，替小荷擦掉眼淚。

可是，他只能略微感知到這具身體，根本就不能控制。

轉念一想，這到底是怎麼了？

小荷也好，這具身體的主人也罷，包括這裡的所有人，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來到這裡之前，葉明從來不懂什麼是感情。喜怒哀樂更與他無關，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心裡根本沒有七情六慾。

可是，為什麼現在心裡有了那種莫名的痛呢？

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也許這種痛來自與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並不屬於自己。

小荷的淚繼續流，不斷地滴落在葉明的手上。

這時，葉明對這具身體的感覺，漸漸清晰起來。

他能感覺到，小荷的眼淚滴在自己手上。而且，眼淚里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自己的手，慢慢的流向全身。

已經冰冷的身體，漸漸有了一絲暖意，而且溫度在逐漸的升高。

已經快要凝固的血液，也逐漸在變得溫熱。

突然，從小荷的眼睛里，滴落下了一顆紅色的血淚。小荷自己不知道，周圍的人也沒有看到。

這顆淚，直接滴落到了葉明的手心裡，沒有在小荷的眼角和臉上留下任何痕迹。

紅淚落到葉明的手心之後，立刻就沒入了葉明的身體，依然沒有留下蹤跡。

雖然不能看到，可是葉明卻很清晰的感知到，這顆紅淚，是小荷為他而流。

隨著這顆紅淚的流出，小荷身子一歪，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雙手也離開了葉明的左手。

周圍又是眾人的一片驚呼，繼而圍攏過來，搶救小荷。

大家七手八腳的救醒小荷，也把她送進了裡屋。

沒過幾分鐘，小荷醒過來以後，就爬起來，再次來到葉明身邊，重新拉起了葉明的左手，眼淚卻是不再流。

那滴紅淚沒入葉明的身體，就像是平靜的水面投下了一塊巨石。

又像是沸騰的油鍋了灑下的一瓢涼水。

頓時葉明感覺到，渾身沸騰了起來。體溫迅速升高，原來蒼白的皮膚都泛起了微紅。

當紅淚蔓延到葉明的心臟，整個心臟迅速的變紅，充滿了活力。

隨著咚的一聲，葉明的心臟，又重新跳到了一下，血液也開始緩慢的流動起來。

聽到這一聲心跳，握著葉明左手的小荷，嘴角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微笑，把葉明的手握得更緊了，臉也貼的更近了。

隔了幾秒后，咚的又是一聲心跳，之後，心跳的間隔慢慢地縮短。

然而，葉明的心跳，只有小荷自己聽到了。小荷的愁容也漸漸消失，嘴角慢慢地上翹。

那滴紅淚，只在心臟停留了不到一分鐘。待心臟恢復正常跳動之後，就迅速的飛進了葉明的大腦。

葉明感覺到大腦中通紅一片，自己的神識，有一種灼燒的感覺。

痛，很痛，真的很痛。

自己的神識，漸漸地向全身蔓延，蔓延，直到罩住了整個身體。

在紅光的包裹下，那些陌生的記憶，慢慢地湧入到自己的神識之中。漸漸地與自己的神識融為一體。

紅光不斷地變小，變小，倏地一下，鑽進了大腦的深處。

之後，葉明眼前一片白光，又失去了意識。

前世姻緣情未了，化作紅淚喚今生。杜鵑啼血寄哀思，紅淚有情續前緣。

一滴淚，兩世情，情有千千結；千年情，萬年戀，今生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