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斷草復生
隨後,李塵跟傅衍一樣,將刀放到一旁,嚼了苦艾葉。
李塵嘴裡叫著「惡霸,快放開那位小姐」,然後對著空氣一頓拳打腳踢,最後踢到一塊石頭,腳趾吃痛,竟自己清醒過來。
傅衍暗暗好笑,原來李塵的渴望是英雄救美,同時對李塵自己醒來,有了一些想法。
他問李塵看到了什麼,李塵臉頰一紅,說道:「我看見有人欺負一個年輕女子,便上前打走了惡霸。誰知那女子突然變臉,說我武功低微,憑什麼保護她。說完她將我踢倒,我便醒了。」
接著是常修寬,只見他哭著喊道:「你放開我弟弟,我把我的心給你。」
他說著以手做刀,猛刺自己左胸。
傅衍聽到挖心,頓時驚詫。他見陸容和李塵準備叫醒常修寬,阻止道:「再看看。」
他們看見常修寬將胸前的衣服撕破,左胸已經被打得一片血紅。最後他猛力一擊,滲出幾滴鮮血,隨之睜開眼睛。
等常修寬完全清醒,傅衍向他道歉:「是我阻止他們叫醒你,讓你受傷了,真對不起。」
「沒關係,一點小傷,沒有大礙,而且我想你應該有原因。」常修寬低沉的說道。
「我剛才見李塵自己醒來,便猜測疼痛會讓人自己清醒。你們都是因為疼痛自己清醒的吧?」
李塵和常修寬點頭。
「這就對了。」
「那為什麼洛江縣的百姓沒有因為疼痛而清醒?」李塵問道。
「你們剛才有沒有覺得舌頭又麻又澀,像沒有感覺一般?」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三人齊聲稱是。
陸容還補充了一句:「怪舒服的。」
傅衍道:「我猜這種麻澀感會讓人感覺不到疼痛。如果長期服用,可能會全身都察覺不到痛。」
陸容聽了,心裡一驚,說:「幸虧你們叫醒我,不然我這條舌頭就沒了。」
他兩次出現幻覺,身邊都有同伴,因為沒有損傷也沒怎麼在意,此刻回想,才察覺到兇險。
傅衍思索片刻后說道:「剛才有可能,但昨晚應該不會。衛師伯說,縣令希望長相不錯且身懷靈功的人來幫忙。
「長相不錯,恐怕是縣令不了解實情,根據表面現象推測的。長相不錯的人,他們的幻覺可能不再糾結於自己的身體。
「至於身懷靈功,雖然也是縣令推測,但可能真的有效。那些捕快都沒有自殘,或許練武之人,身體優於常人,而且對傷害異常敏感,不會那麼容易喪失疼痛感。
「陸容因為割的是舌頭,由於剛剛嚼了苦艾葉,舌頭異常麻澀,或許察覺不到疼痛。如果是自傷其他部位,應該會吃痛醒來。」
傅衍這一番分析,解答了眾人心中的疑惑,沒有人再提出問題。
他們準備回城,陸容俯身想摘幾片苦艾葉。
傅衍見了,連忙叫住:「等等!」
他仔細查看,他們剛才明明掐了四株不同的艾草,現在卻只有兩株上面是殘缺的。
傅衍跟三人說明了情況,叫他們努力回想,剛才是從哪幾株艾草上摘的葉子。
李塵和常修寬指了他們掐過那兩株,正是尚有殘缺的。
陸容和傅衍摘的那兩株,卻已然完好。
傅衍仔細觀察,發現他剛剛摘葉子那個位置,已經長出新的葉子,只是葉子尚小,比較嬌嫩。
陸容那株,情況也差不多。
他們這兩株掐的時間較早,難道艾草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復生?
四人耐心等待,竟然真的看見兩株苦艾的殘缺處,慢慢長出新葉。
當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絕對不能說慢。
他們面露驚訝,都在想這些苦艾,恐怕不是普通的野草。
「說不定城裡那些自殘的人,真的有可能斷肢復生,就跟這草一樣。」陸容吃驚的說道。
傅衍想起,許多百姓掛在家裡的苦艾,都是根須齊全的。而且根須繁多,除非仔細挖,否則很難這麼齊全。
通常來說,人們收穫野草,要麼摘葉子,要麼用鐮刀割斷,很少會如此費力的挖掘。
難道那些齊整的根須,竟是斷草上重新長出來的?苦艾除了提供幻覺之外,還有復生的實證,才讓人們甘心自戕?
傅衍將他的想法告訴師兄弟,三人都很驚疑,又覺得確有這種可能性。
「這麼說來,這些苦艾恐怕不是野生的。」常修寬分析道。
傅衍點頭,說道:「沒錯。可能是有人精心培育的,將原本的苦艾替換掉,只是外表仍然相同。」
「又或者在原本的艾草上做了手腳,看起來一樣,但吃下后的效果大不相同。」李塵說道。
陸容摘了一片葉子,翻到背面,在陽光下仔細查看后說道:「或許樣子都有差別。你們看,這片葉子在陽光下有淡淡的紫色。我們摘幾片葉子回去,問問城裡人,苦艾葉原本長什麼樣。」
「可以問,但不一定要摘葉子回去吧。」傅衍說道。
隨後,他問三人:「你們現在是不是想再嚼這葉子?」
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後點頭承認。
傅衍肯定了猜測,說道:「我也有這樣的想法,看來這東西會讓人上癮。我們絕不能再試,否則就後果會很嚴重。」
「那些捕快不都還好好的嗎?」陸容有些不甘心地說。
傅衍知道陸容比他們多吃了一次苦艾葉,多了幾分癮,便苦口婆心地規勸:「這些苦艾應該不是短時間培養出來的,也就是說,城裡的人吃了很久了。
「日積月累,到現在終於爆發。那些捕快,就算身體比常人強,現在暫時沒事,但幾個月之後呢,估計照樣淪陷。」
「對呀,傅師兄說得對,我們絕不可再碰。」李塵和常修寬都出聲勸道。
「這東西毀人一生。一個武者不知道疼痛,便隨時有喪命的危險。我們好不容易進入武館,只要努力必有前程,豈能因為貪圖一時的渴望,而毀掉大好人生?」傅衍的聲音既真摯,又嚴厲。
陸容聽罷,訕訕地將葉子丟在地上,用腳碾碎。
傅衍本想毀掉眼前的艾草,可漫山遍野都是這東西,加上這東西可能會重生,估計很難根除。
為今之計,只有找到始作俑者,再詢問毀滅之法。
他們回城,分別找人詢問苦艾有無變化,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艾草原本是綠葉,偶爾也有紫色葉片,不足為奇。
以前偶有紫葉,現在全是紫葉,區別很大。
回縣衙的路上,傅衍見常修寬神情低落,故意落後走在他身旁,問道:「你還好吧?」
常修寬點點頭。
「你剛才在幻覺里見到了你弟弟?」
常修寬又點點頭。
「挖心是什麼情況?」
傅衍問出他想問的,白馬縣那些被挖的心臟不知去向,他一直記在心裡。
「我帶著弟弟逃難,經過玉田縣外,遇到一個極高極瘦的長臉漢子,捉了我弟弟,說我弟弟有一顆玲瓏心,他要挖走。我那時瘦弱,追不上那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弟弟被抓走。」常修寬眼中含淚,幽幽說道。
傅衍這才明白,常修寬努力練武,是想救回弟弟,可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又到哪裡去救?
他也說不清,常修寬弟弟的遭遇,跟他在白馬縣所見,是否有關聯。
回到縣衙,傅衍將苦艾有問題這事告訴了盧縣令,讓他去清除艾草也更合適。
他雖然仍對盧顯揚有所提防,但苦艾之事關乎百姓生命,不得不說。
盧縣令面色一寬,贊道:「幾位少俠真是聰慧,來了不到一日,便發現我半個月都沒看出的問題。」
傅衍心裡敞亮,盧顯揚看似貶低自己,實則暗罵那幫捕快不中用。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是外來的,沒有喝艾草的習慣,才能很快發現問題。」
晚飯他們還是在縣衙吃的,畢竟去外面吃,吃到艾草更麻煩。
他們已經給盧縣令說了,想來不會再放艾草,不過他們還是按昨日的策略,小心吃飯。
晚上他們繼續守夜,這次沒再出意外。
傅衍和李塵守夜時,無事可做,便翻開卷宗查閱。
他注意到,每次有人自傷,大夫都會去。多數卷宗上都是一筆帶過,沒有寫明大夫是誰,少數有記錄的,都是同一個黃姓大夫。
傅衍記得金員外說縣裡有兩個名醫,他當時還詫異小小縣城卧虎藏龍,此刻才覺出不對。
另一位名醫,為何從未出現在卷宗上?
他想起昨夜問盧顯揚的話,自殘者有沒有見過相同的人。
這個思路或許沒錯,只是他當時陷入了思維誤區,見相同的人,不一定要自傷之前見,也可能是之後。
如果是之後,自傷者見到的相同之人,必然有大夫,大夫可以在他們受傷之後做手腳。
即便是自殘之前見過大夫,也不會引起懷疑。
總之,大夫有很便利的作案時機。
另一個名醫,既然是名醫,不可能一次都不出診,可卷宗上卻從未出現其姓名。
是這位名醫極度低調神秘,還是有人在幫他隱瞞?
傅衍覺得,不信任盧縣令是對的。不過他也不後悔將艾草之事告知對方,畢竟是救人。
他不確定大夫一定有問題,明日拜訪了之後才知道。
拜訪之事,自然不必讓縣令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