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大結局（二）

咸陽七十里處，乃有一城，得名藍田。

此間原本為一小邑，出名皆是因為商鞅曾在此練兵，後來在河西擊敗魏國的也正是從這裡走出的秦軍，於秦國而言，藍田就是銳士的搖籃。

關中與楚國鄢郢之地雖只隔一座秦嶺，但其後卻是截然不同，一個是典型的北方氣候，一個是典型的南方氣候，一個冬日裡多晴天而少陰雲，一個冬日裡陰雲連綿不斷，極少能看到太陽。

今日的關中，又迎來一個好天氣。

舉目望去，蒼穹難見一片雲彩，一輪金色的烈陽處於正空，散發出熾熱的光芒，將大地上的一切都照耀的暖烘烘的，也讓人不敢抬頭直視。

遠遠望去，大地之上起了一陣灰塵，越是往近，則塵土越是濃郁，頗有遮天蔽日之感，原來在那塵土當中，正有數之不盡的士卒緩緩開動，他們的上方旌旗飄蕩，號角與戰鼓時不時發出的嘶鳴響徹天地。

這不是秦軍，是楚魏兩國聯軍。

自九國大軍圍攻藍田起，藍田大營中就再也沒有士卒了。

道路旁，一處山坡之上，熊橫駕著戰車停留，望著下方雄師浩浩湯湯，在他身邊正是那魏國的主將魏華。

他在目光所能及的最遠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城池屹立，這就是秦國的藍田邑，在城池的西南方，乃是連綿不絕的山勢，楚魏兩國的聯軍正向這山中退去。

關中平原，乃是千百年來受到渭水的衝擊所形成，呈現出狹長狀，在關中平原的北方是黃土高原，在關中平原的南方是秦嶺的山脈。在過秦嶺山脈之後，可以經武關而至漢中，再退回到楚國上庸之地。

「楚王是認為我等退到這山中，白起必不會追擊？」

魏華出聲說道。

熊橫嘿嘿一笑：「那是自然了，若是我們膽子大一點，就在此地安營紮寨，他白起也不敢輕易來攻擊！」

兩日前，他們得到了白起從函谷關退兵的消息，就開始了大軍南撤之旅，畢竟白起麾下有四十萬大軍，是完全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實力將他們圍殲的。

「就候在這裡？」

魏華抬頭望了一眼四面，除去背後的大山，前面就是來自關中方向的白起士卒，這無異於是送往虎口。

「哈哈，如何不能，白起一點退兵，那意味著匡章必定會進軍，白起若是來進攻我等，則很有可能被匡章所側翼進攻，須知這一場戰事我們可以失敗，但他白起一定不能。更何況藍田之後，乃是漢中之地，我軍亦是有退路可尋，或許……」

微微頓了頓后，白起又接著道：「或許此時此刻，白起也盼望著我們離開呢！」

魏華認真思付了一陣后，也深以為如此。

「楚王言之有理，白起之所以退兵是因為咸陽，現在匡章再收追擊，守衛咸陽方才是白起之重，不過……外臣倒是有一件事，需得向楚王請教一番？」

熊橫微微一笑，至於他要請教什麼，自己已經知道：「將軍必然是要問，那匡章可是齊國的大將軍，寡人因何要對其那般的信任？」

魏華點頭：「正是。」

「哈哈，其一，當然是匡章有這個能力，我等九國當中也就只有他，才可以跟白起一較高低。」

熊橫又大笑起來。

他今日的心情就像是關中的太陽一樣，自然是極好的，言辭當然也就多了一些。

魏華聽到這話，還是有些意外的，因為他不知道楚王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匡章與白起就是這等的高明，一場戰事拖拖拉拉，竟然還是因為南北兩軍取得進展，才要決出勝負的。

不過這話，魏華也只是想想而已，是決計不會問出來的。

「那其二呢？」

「其二，自然是匡章有破秦之心了，匡章雖是齊國的臣子，但更是一名合格的將軍，為將軍者，當思謀勝仗，當思謀擊敗對手，匡章一旦上了戰場，就只會思考這一件事情，齊國君臣的那些蠅營狗苟，則不再理會！」

對於這一點，魏華倒是能認同的，從聯軍主將的種種表現，也能看得出一二來。

「那有其三嗎？」

「嘿嘿，自然也是有的，所謂九國謀秦，其志最小者當屬齊國是也，齊國也最容易受秦人縱橫之術，因此寡人以齊國大將軍為主將，就是在希望藉此堵住齊王的嘴巴，不過看來齊王的意志比寡人所想象的要堅毅，這嘴巴是堵不成了。」

自從與楚王為伍，魏華心中對於他的欽佩就一直在增加，從未有降低，現在聽了這一番話，更是如此。

「楚王真英明之主，楚國有此君王如何不強？」

「哈哈，將軍也非等閑之輩，假以時日必然在暗公孫喜之上。」

聽了這話，魏華神情有些黯然下來。

「楚王莫要說笑於外臣了，上將軍在我魏國曆經戰陣，豈是外臣所能自誇？」

熊橫搖搖頭，實則在他看來，魏華果斷機敏，其實要在公孫喜之上，尤其是心胸也更加寬廣。

「你比他年少，這就是機會。」

話落之後，楚王將手中韁繩揮動，然後遙遙指著前方問道：「不知白起距離我等，還有幾日路程？」

魏華道：「回楚王，白起麾下足有四十萬大軍，前鋒要到此處也需得兩日，其餘至少得在四五日了！」

「四五日，那足夠了，不如我等就在此地安營紮寨，列好陣形，倘若白起真要來進攻，我等就與之鏖戰！」

魏華一瞧眼前的大平川，立即說道：「莫非楚王是要在這裡迎戰白起？」

「正是，他要是趕來，寡人就敢反擊，讓匡章從後面給他來個腹背受敵，先滅了白起主力，寡人再去麒麟殿秦王座上瞧一瞧，可否？」

好狂妄的楚王！

不過這一刻魏華信他。

「外臣遵令。」

這時候，徐召從下方士卒中趕過來，熊橫便直接說道：「傳令下去，我軍就在此地安營紮寨，等休整好了迎戰秦國！」

徐召沉思一番后：「臣遵令。」

……

於此同時，數百里之外。

聯軍主將匡章的戰車，駛入了函谷關中。

眼前那座傲立在山崖之上，用石頭砌成的城邑正是函谷關主道的關口，以往往來的行人客商，都是要從此間而過，兩側俱是懸崖峭壁，正所謂易守難攻就是這樣來的。

匡章抬頭望著這一切，長長了舒了一口氣。

這一年以來，身為聯軍主將的他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尤其是在這種不進攻的情景之下。

此時，跟在他身後的肥義微微笑道：「如今入了這函谷關，將軍可要鬆一口氣了，秦國自秦孝公崛起以來，這能攻入函谷關的將軍，可就只有大將軍一人了！」

匡章回頭道：「丞相說笑了，若為諸位勠力而為，豈能有今朝！」

肥義搖頭道：「非也，非也，如此兵不血刃的入函谷關，踏上秦國的關中之地，豈能是我等之功，非要說的話，還是這楚王與大將軍高明，就這樣讓秦國捨棄了天險，只能與我等在城下交戰！」

匡章有些出神：「是啊，還是楚王高明！」

肥義又問道：「那敢問將軍，若是此戰大勝白起，徹底擊敗白起四十萬大軍，將軍會殺入咸陽城嗎？」

匡章望著肥義笑了，笑的很有深意：「那丞相認為呢？」

「自然是不入城了。」

肥義回答的十分果斷。

入城則相當於是滅秦，沒有了秦國做大的會是魏國與楚國，尤其是魏國更是趙國的鄰居，誰也不想再有被魏武侯支配的恐懼了。

「哈哈，那就不入城吧。」

匡章微微一愣，隨即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