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我一直都在
強烈的愧疚感很折磨人，老爺子很慚愧，也很心疼這個兒媳，只是沒有機會再做出最後的彌補了。
隨著老爺子離開墓園，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跟著離開，把時間和空間留給了最需要的人。
墓園回歸了寂靜，涼風掃過，沖淡了空氣中的悶熱。
宋郁耳緊抿著雙唇，目光聚在男人身上，心裡彷彿懸著一塊重石，沉得發疼。
她看著他，彎曲了雙腿，跪在了墓碑前，雙手撫著墓碑，額頭抵著墓碑上，那股無助的，悲涼的，充滿痛楚的氣息又再次將他全然籠罩了。
只是過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微微的哽咽聲打破了墓園裡的寂靜。
宋郁耳心一抽疼，她知道他真正開始崩潰了，但也同時開始真正接受自己的母親去世的事實了。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沮喪，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抱著他，一滴一滴冰涼的液體掉在她的皮膚上，彷彿能激起一些刺痛，讓她很難受很難受。
「如果你想哭，其實也沒關係的，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抱著你。」
宋郁耳感覺他的呼吸漸漸地變得急促了，就在某一個瞬間，陡然間無法再控制了，開始哭出了聲音。
他哭得全身微微顫抖，呼吸的時候，抽抽搭搭的，帶著重重的鼻音和哭腔，彷彿又變回了昨天晚上那個痛苦無助的小孩。
「她這一次真的把我徹底丟下了。」他的嗓音已經沙啞了，更加緊緊地靠近宋郁耳，把自己的臉藏在她的頸窩。
「沒有，她沒有丟下你，她這麼愛你，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給你，怎麼會捨得把你丟下呢？」
這無法壓制的哭聲，像鋸齒一般，拉鋸撕扯著宋郁耳的心，很疼很疼。
宋郁耳不由的把他抱得更緊，像哄小孩一樣，柔聲安撫著他：「她只是太累了，想換一種方式，繼續陪伴你。」
一個人的死亡，或許會帶走所有的罪惡，給真正愛ta的人，留下傷痛和自責，愧疚，和無盡的遺憾。
「宋郁耳——」
他靠在她的懷抱里，聲線顫抖地，一遍又一遍的喚著她的名字，像是把所有的情緒都積壓在這個名字，再傾吐出來。
「我在，我一直在的。」
宋郁耳輕聲回答，摸了摸他的頭，在他的耳邊放緩了聲音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她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時時刻刻陪伴你。」
「她會安安靜靜看著我們，好好的生活，有了孩子，有了孫兒，齊家歡樂，閃亮著最幸福快樂的光芒。」
她該也會拼盡全力，為自己贖罪，來生忘掉一切，繼續做回那個乾淨優雅的陸家大小姐，不再為一個渣得離譜，冷漠無情的男人折磨自己。
宋郁耳不厭其煩的哄著他，直到他漸漸安靜了下來，沒有再聽到他的抽泣和嗚咽聲了，那塊懸在心上的重石終於是變輕了。
天色越來越沉了，陰雲漸漸聚集在一起，看起來應該是要下大雨的徵兆。
「蘇辭越？」宋郁耳拍了拍他的背，喚了他一聲。
過了一小會兒，他才悶悶的「嗯」了一聲。
像一個大哭之後的小孩兒，意識到了什麼，覺得不好意思。
宋郁耳淺淺笑了一下，「該回家了，等會兒說不定要下雨了。」
男人並沒有動，還是靜靜地趴在女人的懷抱里。
宋郁耳知道他還需要再緩一緩，便不會一直催促他。
天空忽然傳來一陣轟隆聲，打斷了宋郁耳的混亂的思緒，嚇得她身體一個抖動，懷抱里的人動了動。
蘇辭越直起身子，雙腿已經麻了，站不起來，低垂著目光。
宋郁耳察覺到他的舉動，捏了捏他的臉，笑了笑：「哭就哭了，還不好意思了？」
「哼。」蘇辭越快速瞥了她一眼，握著她的手拿下，哼了一聲。
宋郁耳看到了他雙眼紅腫，慶幸地回握住他的手，心有餘悸卻又如釋重負。
等酸麻的感覺過去了，蘇辭越也早已收斂好了悲痛的情緒，轉頭紅著眼睛遲疑的詢問她：「可不可以跟我一起磕個頭？」
宋郁耳怔了一秒，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回答：「好。」
她在他身邊，陪著他跪在墓前，一起磕了一個頭。
「媽，我走了，以後再來看您。」
宋郁耳直到離開也沒有叫陸眉一聲「媽」。
有些傷害造成了，他們就無法釋懷，就如奶奶受下的一巴掌，對媽媽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媽媽不會原諒，自己也不會替媽媽原諒。
——
回到蘇宅，暮色沉沉。
宋郁耳的父母和張青樂夫妻倆都在廚房忙活著晚餐的事情，宋郁南和蘇睿霖兩兄弟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在客廳里坐著。
「姐，」宋郁南叫了一聲宋郁耳，看見旁邊的蘇辭越，沉默了一下，才道：「姐夫。」
蘇辭越點了點頭，對這個稱呼有一點意外。
張青樂剛好端著一盤菜從廚房出來，看到兩人回來愣了一下，兩人的衣服已經換過了，沒有再穿著那一聲的黑色，轉念一想，可能是回郁園換過了吧。
「去洗把手吧，飯就快做好了，多少也吃點。」
「好，謝謝伯母。」宋郁耳露了一個笑。
「辛苦伯母了，這些就交給傭人做吧。」蘇辭越走過去接過盤子，然後放在餐桌上。
「沒事，就是端個盤子的事。」張青樂笑著回道。
蘇辭越環視了客廳一周，沒有發現老爺子，便問：「爺爺呢？」
張青樂微微嘆了嘆氣，「老爺子一直呆在靈房裡，你去看看吧。」說罷，轉身再次踏進廚房。
「我去看看爺爺。」蘇辭越說。
「好。」
這一頓晚餐，會比較多人，分成了兩大桌。
即使陸眉與蘇樹明已經離婚了，但在老爺子看來，依舊是一家人，他們應該宋郁耳在餐廳里幫忙擺好碗筷。
因為蘇辭越的堅持，所以這頓飯是在蘇宅辦的。
他們在回來蘇宅之前，確實是回了郁園，蘇辭越的眼睛哭得有點紅腫，不好面對其他人。
換了一身衣服后，宋郁耳便用毛巾冷熱交替的，給他的眼睛敷了好一段時間，這才好了很多，不太看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