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狗妖

這個時候，天色已微微透亮，人的模樣已大致可以看清。

「你們欺人太甚了，居然打到我府上來了！」聲音從李雲的口中發出，但是聲調分明不是李雲原來的，讓人聽起來有種金屬摩擦的不適之感。

葉開失笑道：「你這妖人也太沒道理了吧？分明是你霸佔了我同事的身體......」話還沒有說完，自己便覺得怎麼那麼彆扭？

鐵磊揚起鋼棍就向李雲撲去，一邊大喊：「廢什麼話，趕緊把人交回來，道爺放你一條生路也未嘗不可！」

李雲手一揮，手中便多了一把武器，也是一根齊眉棍。他畏懼葉開的血中所帶的罡氣，面前這大漢，卻並不畏懼，兩人便交上了手。

葉開哈哈大笑，「妖人你這是打狗棒？你拿著打自己不正好合適么？」

見對方沒有其它援手，那些沒被消滅的魂體已不知道跑去哪裡了，便站在一旁看他們兩人交手，為鐵磊掠陣。

鐵磊從小生活在龍門派祖庭天星觀，少不了修鍊形體術的。

形體術不是搏鬥技巧，主要目的是強身健體，也讓鐵磊獲益良多，所以他雖然身材高大，卻一點也不笨重，反而是進退敏捷，反應迅速。

鐵磊的棍法沒有套路，都是直來直去的，畢竟他學的又不是武學。

葉開見鐵磊每揮出一棍，便帶出一絲絲亮光，這些光絲正是克制邪祟的妙方，李雲不時發出吃痛的叫喊，很快便只有招架之功。

再斗得幾分鐘，李雲一閃身向廟裡跑去。

葉開在一旁掠陣，早就看出李雲有逃跑的意圖，提前堵在廟門前。

這時李雲已是強弩之末，葉開手中捏著水箭符便將他擊退。

鐵磊在後邊趕到，將李雲按倒在地，迅速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符貼在李雲的腦門上。

在鐵磊這個鐵塔般的身形對比下，李雲那個略胖的身形看起來好像就不怎麼顯胖了。

兩人初次合作，順利拿下，心裡均有些高興。

李雲被符貼著腦門，便陷入了昏睡中，鐵磊將其背在身上，看起來還是很輕鬆。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鐵磊問道。

「我稱手的法器符籙這些都在家裡，這邊也不便審他，去我家吧。」

兩人進廟裡面看了下，有塊石碑引起了兩人的興趣。

這塊碑石不像往常所見的是瘦高方形的樣式，它居然是塊正四方體，長寬有接近兩米，這樣一塊巨石就放在天井中。

碑上向著廟門的這面，有廟宇重修的記錄，由於廟宇年久失修，所以也沒有電。

天雖然微微亮了，但是要看清字還是有困難，葉開打開手機的電筒稍微看了下，倒是微微吃驚，原來這座廟原來是佛寺，後來居然是改成了道觀，這可太罕見了。

碑的其它幾面也有其它的記載，目前這個時間點，葉開也沒有心思去看了。

再看看沒有發現其它異常，兩人便下山，開著越野車向葉開家而去。

一路無話，來到葉開的住家，天色已完全亮了。

當越野車駛到葉開家還有幾百米的時候，鐵磊看到一條毛髮烏黑髮亮的土狗，從遠處向車輛奔來。

葉開按了按喇叭，那土狗便停在前方等候，以吠聲相應，待車子到時，便搖頭晃腦地地跟隨車輛小跑起來。

「你養的？好漂亮的一隻狗。」鐵磊有些羨慕，「我從小就想養只狗什麼的，山上獵物可多了，但是在觀里不允許養。」

「它叫黑龍，才出生幾天的時候，爺爺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的，說給我養著，現在快兩歲了。」

這個住家是葉開家的祖屋，一座小四合院，只是正中堂屋不是平房，是一座三層的小樓。

葉開沒有跟家裡人住在一起，爺爺平常住在他住持的寶泉觀中。

父母正當壯年，有各自的事業，早就搬離了祖屋，在江州城裡另外買了住處。

葉開在工作之後，就搬回了祖屋來居住，這裡也是爺爺教導他學術法的所在。

鐵磊把李雲拎下車，在他魁梧身形的比照下，他提著李雲的腰帶真像拎著一個物件似的。

這時，「啉啉啷啷」的響聲響起，鐵磊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之處，原來是屋檐角掛著的示魂鈴，一旦有邪祟靠近，示魂鈴就會響起來，提醒主人。

如果是風吹動的聲響，卻是更清脆的「叮叮」的響聲。

應當是附體在李雲身上的狗妖，引起了示魂鈴的注意。

葉開手掌拍了幾下，示魂鈴才停下了響聲。

進了堂屋之後，葉開帶著鐵磊首先到三樓客廳，給天師神位上香。

上完香之後，葉開從香案上，恭敬地取下了一面巴掌般大小的鏡子，兩邊的耳上系著一根五彩編繩。

葉開將鏡子掛在脖子上，貼身放好，又向神位行了禮。

鐵磊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又問：「這是啥好寶貝？」

「這是我的吃飯傢伙乾坤鏡，今晚要是有它在手......算了，不提也罷。」葉開悻悻地說，他心下里想的是，要是今晚戴著乾坤鏡，至少不會墮入幻境還不自知。

這乾坤鏡是葉家祖上傳下來的法器，除了能辨別妖魔鬼怪之外，它有個最大的好處是跟哆啦a夢的百寶箱似的，自存空間，其它的法器、符籙等都可以放在裡面。

只要葉開意念一動，便可以自由移動法器、符籙等在乾坤鏡的內外轉換，這真所謂「內有乾坤」了。

但這個功能只有葉家血脈傳人經過滴血認證之後，才能啟動，想是葉家祖上在這個法器已下了禁制。

這個是葉家的機密，鐵磊雖然是名門正派的嫡系傳人，但是畢竟兩人才初次見面，葉開自然不會說的。

乾坤鏡無疑是無上法寶，但有個不便之處，就是每過三年，都在香案上供奉七七四十九天，在這期間不能使用。

葉開在三年前開始學道，他是葉敬的後代子孫中天資最好的，所以得到了傳家法寶之一的乾坤鏡，昨天正好是三年的供奉期的最後一天。

把東西收拾停當之後，兩人下到一樓，葉開首先在一樓的門窗上貼了幾道符，這是防止待會釋放狗妖時，他乘機逃脫。

黑龍沖著放倒在沙發上的李雲吠了兩聲后被葉開喝止，便趴在門框邊上不再作聲。

鐵磊將李雲腦門的符揭去，狗妖立時便反應了過來，但是這裡，他明顯感覺到強大的壓制力量，惶恐之下，倒是老實了，從李雲的身體退了出來。

李雲卻沒有立時醒了過來，葉開檢查了一下他的神魂，還好，沒有大礙，現在還是昏睡了而已。

狗妖的虛影凝結成一個站立的人形，但是嘴臉還未能完全變成人的面目，當是功力還不夠。

葉開臉色一正，對狗妖說：「你自己說說吧，為什麼會到殯儀館去的？」

狗妖不敢隱瞞，老老實實地一一道來。

原來狗妖在百多年前，便生活在這一片區域。

戰火紛飛的年代里，別說是一隻狗了，人命都朝不保夕，那時候它還未開靈智，本能地躲到森林裡去生活。

有一天，一個遊方和尚智殊來到這裡，覺得陵園後山那一片是風水寶地，便留在這裡生活了，還就地建起來一個很小的廟宇璟空寺。

由於生活艱苦，在那些年代，老百姓自然會將精神寄托在神靈的護佑上，看到有廟了，就去上香祭祀，有時就會許願祈求，居然還靈驗的，所以璟空寺的名氣就大了起來。

信眾越來越多的情況下，智殊便開始開壇講經說法。

狗妖也來聽講，在這樣的環境下，居然漸漸開了靈智。

在出家師父的眼中，眾生平等，對待這隻狗跟對待其他人沒有什麼差別。

逐漸的，智殊發現，在這麼多聽講法的群體中，這隻狗反而是最有悟性的。

便開始傳授狗妖真正的殊勝法門，狗妖在這方面有特殊的能力，很快便登堂入室。

十年間便有所成就，懂人語，通人事，會些許簡單的術法。

可惜好景不長，智殊年事已高，自知不久於人世。

智殊雖然是佛法高僧，但心裡還是放不下這位特殊的弟子，他深知道世人的眼裡很難容得下狗妖的存在，終會有生死衝突的一天，不管是哪一方受到傷害，均非其所願。

正在擔心的時候，果然發生了意外。

一個道家法師在處理當地的一件靈異事件的時候，追蹤其它邪祟，卻發現了璟空寺有異常，狗妖被發現了。

在法師眼裡，一般是不容邪祟的存在的，這是他們的天道使命。

於是法師和狗妖便鬥了一場，狗妖雖然靈智不錯，但是術法功力很淺，很快就要被誅滅。

智殊出面救了狗妖，法師自然不服，兩人的理念不同，越談越糟糕。

為了護住狗妖這個弟子，智殊答應與法師鬥法三場。智殊勝，則法師不再追究，離開此地，永不踏入江州地面。法師勝，則誅滅狗妖，並且拆掉璟空寺。

鬥法前兩場，智殊和法師各勝一場，第三場智殊竭盡全力而險勝。

然而智殊本來就年事已高，三場鬥法，耗盡了心力，油盡燈枯了。

智殊深知，表面上自己是勝了，法師將會退去，但是在自己死了之後，其他人還是會來抓狗妖的。

於是智殊做了個決定，他以勝者的身份請求與法師再做個交易。此處是風水寶地，他願意讓出此地給法師的門派，條件是留下狗妖一命，念它修為不易，也沒有做過壞事，法師的門派中其他人不得再過問此事。

最後智殊含淚上稟佛祖，出讓了香火鼎盛的璟空寺。

智殊一方面再寫信給他在北方的師弟，要將狗妖託付給他照看。另一方面要求狗妖發下天道誓言，不為非作歹。

處理完所有事情后，智殊師父盍然而逝。

狗妖敘述到這個時候，就跟人一樣，已泣不成聲。

狗妖講的往事，讓葉開和鐵磊面面相覷，智殊師父慈悲為懷，用心良苦守護弟子的舉動讓他們也感動了。

葉開也明白，無論是妖還是鬼，不見得都是壞人，都是要誅滅的，所以內心反而覺得那個法師的舉動不咋地。

鐵磊揮了揮拳頭，卻不知道說什麼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