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午夜飛馳
李喜春終於急了,繞出收銀台,先是對我說軟話,然後對我冷嘲熱諷,最後跟我罵罵咧咧,還試圖激怒我,想讓我打他。當今社會,打人必吃虧,我才不會打他呢。
「小王八羔子,你贏了。」他在掛斷第六個催他趕過去的電話后,氣急敗壞地對我說,然後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十分鐘后,門外停下一輛suv,走下一個二十幾歲的男青年,戴著墨鏡,夾著皮包,脖子上掛著一根小指頭粗的金項鏈。
「春哥,怎麼事?」他咋咋呼呼地說,「遇見麻煩啦?」
「啊,我倒是不想找你。」李喜春怨聲怨氣。
「春哥,關鍵時候你還得指望我。」他走上台階,看向我,表示想要通過。
我與他對視一眼,我知道他,但不熟,他是別的區的,我們有過幾面之緣。我把凳子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一條道。他側身從我身邊經過。
他跟李喜春說了些關於還款的時間和利息之類的話,然後打了借條,簽了字,用手機給李喜春轉了筆錢。
「春哥,你可務必要按時還錢,不然下一個堵在門口的人就是我。」
「放心吧,我這個項目做成了,這點錢還算錢嘛。」
「妥了,等你勝利的消息。」男青年夾著包走出超市。
李喜春操作手機,往我提供的賬號上轉去一筆錢,「可以了吧?」
我在確定收到款后離開超市。
我回到車裡,給田鋼發了條微信:「鋼哥,李喜春還錢了。」
田鋼很快回復:「知道了。」
離開惠民超市后,我去了新世紀網吧,像往常那樣玩一款時下流行的網路遊戲。鄒森上線后,我和他邊玩遊戲邊聊天。
鄒森也是個孤兒,甫陽市人。
有一年春節,他父母帶他回老家。老家叫煙石村,屬於甫陽市,是個典型的東北農村。正月初二晚上,為了跟老姑家的弟弟在一起玩,他選擇住在老姑家,而他父母住在爺爺奶奶家。
那天夜裡,不知因為什麼緣故,煤爐漏煙,導致所有人都煤煙中毒,他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夜之間全都死去。他因為住在老姑家,幸免於難。
我和鄒森是不久前才在網上偶然認識的。因為都是孤兒,所以都加入了一個叫「天涯孤兒」的***。
那天夜裡,他在群里問誰考過駕照,有些關於學車的問題想要請教。他剛參加完高考,想利用這段空閑時間考取駕照。
夜已經深了,沒人回復他。我因為不久前考下了駕照,相關事情比較了解,就在群里回復了他。於是我們倆加為好友,聊了很多學車方面的事,後來還一起玩起遊戲。
考下駕照后,他很高興,邀請我去甫陽市找他玩。我沒有去,一是對與他見面並沒有多大興趣,二是田鋼給我開工資,讓我每天給他跑腿,實在有些走不開。
今天他上線后,又向我發出邀請,說:「家駿啊,大學快要開學了,我馬上就要去上大學了,你要是再不去找我,可能就沒有機會啦。」
「怎麼就沒機會呢?」我說,「你不再回甫陽市了?」
「我是個孤兒,沒有家,在哪都一樣,幹嗎要回來呢?」
「也是。」
他往我的遊戲信箱里發了一個地址,「想過來的話就趕緊過來。」
我看那地址,是個農村的地址,村名叫煙石村,就好奇地問他:「你沒在市裡嗎?」
他說:「我住在爺爺家的老房子里呢。」
「不怕鬼嗎?」我笑說,「畢竟房子里橫死過四個人。」
他滿不在乎地說:「即便真有鬼,也是至親的鬼魂呀,沒什麼好怕的,何況我是孤魂野鬼,活得沒勁,正想見他們呢。」
「胡說八道。」
他笑問:「你和那個髮廊小妹怎麼樣了?追到手了嗎?」
「別提了,我決定再不見她了。」
「因為啥呢?」
「一是因為死心了,二是因為太丟臉了。」
「怎麼回事?快給我講講。」
於是我講了二傻被黃安奇一拳打暈的事。鄒森差點笑死在另一邊。
晚上九點鐘,田鋼給我打電話,聲音里有明顯的醉意,讓我去好客山莊接他。他跟朋友在那裡喝酒,喝了很多,無法開車回來,好客山莊在城外,也無法打到車。
我正和鄒森玩遊戲到關鍵時刻,所以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在十五分鐘后才離開的網吧。
剛坐進車裡,田鋼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不耐煩地問:「到哪了?」
我不敢跟他撒謊,告訴他說:「哦,在中心街附近。」
他的語氣瞬間惡劣起來,「怎麼這麼慢呢?」
「你給我打電話時我手頭上有點事,所以耽擱了幾分鐘。」我慌忙解釋。
「有你奶的事!你以為你是誰?你肯定在網吧里玩遊戲呢。」他憤怒地罵起來。
「沒有。」我急忙否認。
他惡聲惡氣地罵了我幾句,催促道:「趕緊過來接我,然後送我去金海灣洗浴中心,我朋友正在那裡等我呢,耽誤了我的事,我擰下你的腦袋。」
我開始狠踩油門。
開到南城郊時,又接到田鋼的電話:「到哪了?有沒有出城呢?」
「還沒有。」我慌得額頭上直冒汗,「很快就會到的。」
他破口大罵,然後警告我:「五分鐘之內如果不能到,我肯定打折你的腿。」
我一下子就懵了,同時感到懊悔,接到電話后應該立即出發的,可是以前他從沒這樣著急過,我每次到地方后往往還要等待許久,甚至一個小時,畢竟喝多了酒的人很難下餐桌。
出了城后,交通燈變少,車輛也變少,我把油門踩得更狠些。
在開到瓦河大橋時,突然從橋頭衝出一個人影。我猛踩住剎車,車輪發出尖叫。我用力撐住方向盤,平復一下驚恐的情緒,慌忙打開車門,看見一個男孩站在車前。男孩顯然被嚇壞了,瞪著兩隻不知所措的眼睛看我。
「這大半夜的,你亂跑什麼!」見他無事,我跳到嗓子眼的心方才緩緩落下去,隨即便是火山噴發般的憤怒湧上來。
他只是看著我,不敢說話。
「走吧,以後過馬路時小心點。」我回到車上,見他快步離開后,繼續朝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