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六章 孫掌柜的窘迫

雖然是小冰河期，但加州可是非常典型的地中海氣候。這種氣候帶，全球只有5處，正好除了亞洲和南極洲外，其他幾個大洲一州一個。

地中海氣候和華夏人熟悉的溫帶氣候不一樣，那是冬天雨最多而夏天反而雨少。

劉一峰放下茶碗，抬頭看著屋外的大雨，這雨讓他想起了淘金時那段時間躲雨的日子。

「劉掌柜，你看著金山城的確也真夠奇怪的，居然冬天連綿陰雨，不過既然開春了，這雨越往後走就越少了。」

劉一峰笑著扭頭看向和他一樣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屋外落雨的男人，問到：「孫掌柜，藟山城那邊不是這樣嘛？」

「當然不是，藟山城和北直隸以及齊省非常相似。我老家就是齊省濟南的，當年我第一次到藟山城的時候，甚至有一種回到家鄉的感覺。」

劉一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因為加州是地中海氣候，而藟山地區卻是北溫帶氣候。

「那這麼看來，金山城周圍的莊園，種植的食物可能和藟山城不一樣吧。」

孫掌柜叫孫澗葵，已經快50多歲了，但看上去像40多歲的樣子。劉一峰多方打聽，聽聞此人還是邊軍出身。不是北軍，而是邊軍，也就是說他是邊軍9鎮改革時，退役下來的。

孫澗葵沒有回答劉一峰的問題，只是微笑的看了眼這個在金山城消息靈通人士中，小有名氣的年輕人，感嘆能出名果然是有點東西的，一句話就透露出了他是懂農時的。

「是不一樣，強行種只會適得其反。」孫澗葵試探道：「劉掌柜懂農務？」

「談不上，但是我聽說過農作物對於降水也是有自己的習慣的。就好像我們人一樣，每天兩頓或者三頓，你非要我一天一頓都不吃，第二天吃5頓，第三天吃更多，之後幾天都一頓都不吃，我肯定身體會出問題的。」

這個粗俗卻清晰的舉例讓一旁站著的孫離連連點頭，劉一峰說的比他們家族中那些人說的簡單易懂多了。

「是呀。」孫澗葵附和道：「我們從本土，從扶桑帶來的農作物，有一半多在金山城這邊耕種，估計收穫會很差。」

植物也是有生長習性的，它在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進化中，會順從自己所在區域的氣候和降水來養成生長習性。你突然給它換了個與以前有太多不一樣的環境，它必然長勢不好，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

倒不是說種不活，而是產量會很低。耕種糧食又不是栽花，除了種活外還要保證產量的，產量上不來，向孫澗葵這種專門做種植園和牧場生意的，自然不會輕易的去種植的。

「我到是覺得金山城這邊應該適合種果樹。」

劉一峰的這隨口一句，參考的是後世加州幾大農作物。他認為後世美利堅的機械化大農場模式能種植的農作物不代表在這個時代也能種植，畢竟那些農作物很多都轉基因了，就算沒轉基因的，機械化和人力也完全是兩個概念。

但後世加州的幾大農作物中，也有非機械化大農場模式的，那就是水果。其中經濟水果最多，比如橄欖，比如葡萄，前者榨油後者釀酒。

「劉掌柜果然是懂農務的。」

劉一峰趕緊謙虛了幾句，他是有點得意能在孫澗葵這個開種植園和牧場的掌柜面前賣弄，但他也就只懂這麼多了，再說多了就暴露了。

孫澗葵沒有在意劉一峰的謙虛，他認為要麼劉一峰懂，要麼他手下有人懂，但最終都不如他們懂。

「是能種果樹，北方的果，南方的果，金山城都能種。但問題是種了這麼多果子，賣給誰呀？」

水果放後世有冷鏈了，保存也是個大問題，更別說古代了。所以古代除了南方那種野生水果泛濫的區域外，大多數專職種水果的種植園，都是在附近有穩定且需求量大的客戶源的。如果沒有這種客戶源，那水果大多數都是農民後院或者村落街邊佛系種了些，自家吃的。

金山城的現況是人不多，消費者也不多，孫澗葵覺得種水果種出來根本賣不動，但現在好像有變局出現了。

而他今天邀請劉一峰來，為的就是試探這點：「除非，海事局真的發現金礦了。」

劉一峰又拿起了茶杯，喝了口後放下茶杯，抬頭看見孫澗葵微笑的扭頭看著自己，問到：「孫掌柜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吧。」

「呵呵，我就知道瞞不過劉掌柜，劉掌柜可真的是少年出英雄呀。」

「那裡算什麼英雄，也不是少年了。」

「這麼說，劉掌柜你真的找到金礦了？」

話說到這裡就已經很透了，劉一峰很清楚孫掌柜屬於金山城消息靈通的那部分人，別說自己找到金礦的事，估計連自己怎麼打敗夏傑的細節都清楚了。今天有此一問只是作為一家大商行的掌柜，做決策前負責的確認罷了。

所以再裝也沒意思了，劉一峰微笑的點了點頭。

「劉兄，難道是上次我們分開后，你就找到金子了！？」

孫澗葵很不滿孫離在一旁沉不住氣的一驚一乍，但劉一峰再次點頭后他也有點激動。

終於熬過來了呀。

他本來不姓孫，姓什麼他已經忘了。他是邊軍軍戶出身，嘉靖朝開始，權貴豪強土地兼并非常厲害，軍戶們沒有田可以耕種了，軍餉又被軍官剋扣了，逐漸成為了大明的賤戶。尋常百姓根本看不起軍戶，軍戶只能內部聯姻，到後來內部都無法聯姻了，朝廷就把沒有土地的賤民或者罪犯充為軍戶。

正史上明末的朝廷被農民起義軍和后金政權按在地板上摩擦的原因之一就是軍戶制度的名存實亡，所有軍戶的士兵戰鬥力還不如一隻雞。

不過對孫澗葵來說，自己的悲慘生活被一個人終結了，那就是張居正。

正是他的軍制改革，整合邊軍，才讓他擺脫了軍戶的戶籍。正常情況下，他除非殺人犯明律，即便逃跑了被朝廷抓住也是送回來繼續當軍戶的。

脫離軍戶后，他加入了孫欣的家族，成為了他們的家一支分脈的佃戶，後來靠著自己的能力成為了掌柜。

孫家的脊梁骨是孫欣的父親：孫傳庭，此人的經歷在萬曆朝也算是傳奇了，13歲就被微服私訪的萬曆帝看重，成為了他的貼身侍衛。後來被下放軍隊，沒有辜負萬曆帝的栽培，立下赫赫戰功，現在是西軍的得力幹將。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歲數比宋應星還年輕的孫傳庭，就是萬曆帝給下一任皇帝準備的政治遺產。所以孫家的生意也做的很大，直接做種植園的生意，只不過孫家的生意一直是旁脈在管理，主脈安安心心當官的。

孫澗葵成為掌柜后被賜姓了，算是孫家內部的人了。他被安排到東山州開闢新市場時是很認真負責的，也真的在藟山城干出了一番事業。藟山城外第一批拓荒的就是他，後面才是其他商行在他的基礎上跟上的。

結果東山州根本消化不了這麼多糧食，在本土和安南本該是硬通貨的糧食，在東山州成為了雞肋。

孫澗葵不敢回本土面對孫家的人，天天愁的飯吃不下，覺睡不著。金山城出現后，他第一時間到了金山城，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他翻身的機會，哪怕上任管事莫名其妙的回本土了后，金山城沒金子的說法滿天飛，他依然抱有希望，希望金山城東邊真的有大金礦。

有了大金礦就有無數人要來，那麼糧食就有了銷路。

孫離當初為什麼會被派出城，就是去找金礦的。

後來張獻忠發現金礦的事出現后，孫澗葵投入了所有的精力去打聽結果，畢竟海事局的人和南軍入山剿匪的捷報不斷，可金礦的事一點消息都沒有。

而就在他繼續加大投入精力打聽的時候，劉一峰的消息被他打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