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浩劫
「陸瑤,別怕,會變好的,一切都會變好的」天宮星界安撫的聲音在車窗外傳來。
世界翻湧而起,海水卷上雲霄,天空正在被漆黑侵蝕。
正午12:41,都奕城上空,一道道散著白光的深痕鑲嵌進世界,裂痕從都奕城蔓延至整個進塵世。世界如同一塊碎裂的圓鏡,深痕不斷拉長,裡面開始湧出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產物。
異獸不斷從細微的裂縫擠出身軀,他們似狼,似虎,兇猛的像是索命惡鬼。
綠油的如同彼岸花葉一般的葉片成全結對的從中鑽出,他們有的挨著裂縫高掛空中,有則低迷地面。
蔚藍的天空被一滴永不褪色的墨汁侵蝕,墨汁緩慢的散開直至將整個天空染為黑色,如同真正的末世,一切希望都不存在,只有那無邊的黑暗能給人幻想絕望。
無數輛車因車禍撞擊在新格蘭橋上,濃烈的黑煙被無光的世界掩蓋住。
可那破爛不堪的車內無數死去的,活著的,苟延殘喘的人們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他們獃滯的跪在破破爛爛的橋欄邊,如同斷線的木偶僵硬的跪倒在地。
「你們乖乖呆著在里別亂動,我馬上就回來」
天宮星界站在破爛的豐田車外,身上整潔的西裝沒有染上任何塵埃,身後兩道金色的裂痕若隱若現,他不舍的望著車內「互相取暖」的母子倆。
被撞的破爛的豐田車裡,男孩正昏沉沉的睡去,但身體卻劇烈的顫抖著,他彷彿預見死神緩緩落下的鐮刀。
車內紫發女人一雙皙白細膩的手不斷的輕拍著男孩的背,安撫著他。
那是天宮星界的妻子陸瑤,一個似海般溫柔的女人。
天宮星界緊緊的盯著那屬於他的兩份愛,每一眼都是即將落下的熱淚。
「她來找我們了,我們不是她的對手」陸瑤悲涼的聲音傳來。
她也預見了恐懼,即將失去一切的恐懼。
陸瑤沒有向天宮星界看去,似乎是在害怕,漆黑的中午里,什麼都看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離別和死亡。
「誰說的,我還留有後手,只要我用出來,哪怕是神也只能是我的手下敗將」天宮星界輕鬆的聲音透過車窗。
陸瑤知道這不過是天宮星界的安慰話,那是她們永遠無法戰勝的「惡魔撒旦」,任何人都沒法戰勝,他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讓母子倆安心。
很快車外沒再傳來聲音與目光,天宮星界已經離開了。
那一刻陸瑤的世界徹底昏沉過去,眼裡唯一的一絲光只在看向男孩的時候亮起。
她抱著男孩無力倒靠在後椅上,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跟著天宮星界跑向了遠方。
猛然之間瀾陵海下游一束金光衝破黑暗,曙光降臨映射在海面,藍海被染成絲絲金色,末世中唯一的光如雨中彩虹般耀眼。
緩緩之間有一道婀娜的身影從中落下。
她高高的站至天空俯瞰眾生,像是傳說中的救世主,能把世間的一切照亮。
零零散散的光照亮周圍,可世界卻不肯明亮一絲,金光像是一名摳搜的老人,不肯分享出任何,只把自己和那「救世主」照亮。
撕裂的世界,破敗的高樓,翻湧的海水,落下的金雲,一切匯聚在此是那麼的詭異且神秘。
從金光中落下的女人飄懸在空中,如同神明令所有人朝拜。
所有跪在橋邊的人低沉著頭,他們什麼都看不清,但他們卻不斷的磕頭迎接,
就算頭破血流也絕不停下。
新格蘭橋之上,異獸不斷的撲倒啃食跪在橋欄邊的人,鮮血從他們身上流下,一灘灘血液令整座大橋變得猙獰。
沒有任何尖叫,安靜的叫人絕望他們如同無意識的死屍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與死亡,就算骨肉分離,那跪倒在此的身體也不倒下。
死去的靈魂不散,殘活的軀體不甘,可他們卻不敢露出半點掙扎之色。
沒有王的命令,他們就連安靜的死去都做不到。
猛然間又一道金色的身影從橋體上飛出,他的背後長著金色的羽翼,頭頂處生長著如同鋼鐵般堅硬的崎嶇圓環。
那是什麼?是天使嗎?
金色的羽翼,頭頂圓環,這是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天使,可他為什麼會和那個飄浮在空中的女人一起出現在這裡。
這個世界絕不是這樣的,那樣的生物只存在於神話里。
天使直直的沖向金光之下的女人,彷彿已是萬年的死敵,沒有任何言語,一場捲起血腥暴虐的戰鬥便開始了。
他們之間不可調節,怎麼說都只是徒勞,還不如用手中的刀槍來解決一切。
金光下的女人手持白銀色長槍,天使高舉著血紅的巨刃,一聲聲如厲鬼般的聲響在兩柄武器激烈的碰撞下產生。
刀槍的每一次碰撞都攜帶著「綻放的煙火」,他們發出特殊的白金色光芒交雜在一起。
絢麗之下卻是生命與死亡的較量。
豐田車內陸瑤的淚水漫起,但是她強撐著不落下一滴。
懷裡的男孩還在感受痛苦,他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劇烈抖動的身體能讓世界感受到他正在經歷的一切,沒人知道他為什麼那麼痛苦。
男孩的內心世界中,荒蕪的大地,昏暗的天空,他正孤零零的呆坐在那。
男孩瘋魔般的用手敲擊不斷輕搖的頭,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要從中鑽出,他的身上充斥著金色的裂痕,他們透過衣物如強光顯露在外,像是金色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微張的嘴裡重複著一句話。
「我會死嗎?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們來殺我了,為什麼要殺我……」
男孩沒有任何意識的重複問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如同獵犬看到獅王,不安的心不斷敲擊他的身體,恐懼也就油然而生。
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麼痛苦,那他就還能自我安慰,可是男孩什麼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別怕,別怕,不要怕啊」
現在唯一支撐他不讓他落入深淵的只有背後還在不斷安撫他的手。
那雙手似乎能給他帶來力量,每一次拍擊都似溫暖的泉涌,沖刷著他的身軀。
可那雙手卻在下一瞬間停下,緊緊抱住他的陸瑤也將他放回座椅上。
男孩在夢裡不斷低聲呢喃聲音小几乎到連自己都聽不清。
「媽媽不要走,不要走」
沒有睜開眼的男孩似乎感受到了一切,小孩子的不安永遠伴隨著一句「不要……不要……」
陸瑤擦掉瀰漫在眼角的淚,露出一抹帶著悲傷的笑容。
那似乎是在說,對不起。
天空之下的兩道激烈交戰的身影快要落幕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似乎一切都要結束,拿起巨刃的金色身影變得暗淡如同奄奄一息的螢火蟲,那絲光亮早已支撐不住他的身體。
這些時間裡,陸瑤似乎想明白了,她的一生都在為那個男人活著,要是現在失去了他,自己活著有什麼意義。
陸瑤似乎在丈夫和孩子面前,果斷選擇了前者。
豐田車內陸瑤溫熱的手為男孩舒展頭髮,像是野獸舔舐自己剛生下的孩子一般。
車外近二十隻野獸注意到車內的兩人,他們不斷的撞擊,撕咬,用如刀般的裂爪攻擊著早已破爛的豐田。
「爸爸以前跟我說,他是一個願意為我和全世界為敵的超人,現在他做到了,可媽媽也是超人,媽媽不能看著他就這樣離開」
陸瑤微彎著腰用手托著男孩兩邊軟乎的臉頰,緊湊男孩的右耳,話語中帶著玫瑰的芬香,輕輕的總能讓人沉迷。
總有人願意為愛付出一切,總有人把生命放在愛之後,就好像沒有了愛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因為有人對她這樣,所以陸瑤也是這樣的,她甘願為愛付出一切。
「以後我們還會見面的,相信媽媽」
「就……先讓離別代替我吧」
陸瑤輕吻男孩的額頭,彷彿離別的贈吻。
輕撫在男孩臉上的手緩緩收走,陸瑤毫不猶豫的走出車外,被擠壓而鎖死的車門被輕鬆打開。
異獸圍在豐田外,看到車門打開他們如潮水般湧來,卻在瞬間被彈開,陸瑤的周圍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只要靠近就會被彈開。
被彈開的異獸們不斷嗚呼的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像是在經歷慢性死亡,恐懼一點點的籠罩下來。
陸瑤透過車門,回頭看望那被她放在車上的孩子。
新格蘭橋是專屬於愛情的大橋,在橋體上寫滿了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只是現在一切都變得模糊,追尾的車早已把那些煽情的故事刮下,他們化為滴滴塵埃飄向遠方。
那這也能算是一場關於愛的故事嗎?拋下孩子與自己的男人「私奔」,肯定……算的吧!
陸瑤沒有關上車門,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那些異獸會攻擊男孩,她走出車外,大橋的裂痕幾乎遍布橋體,像快要散架的樂高。
空中兩道人影的攻擊引起轟烈的爆炸,這樣的波動無時無刻不在為這座大橋施加壓力。
死去的人們在橋邊跪倒得整整齊齊,像極了古時百朝文武上朝時的模樣。
陸瑤輕笑一聲沒有看過去也,而是轉過頭看向新格蘭橋的右側,在那裡一個穿著金色裙擺叼著棒棒糖的少女正盯著她。
少女沒有和那些人一樣跪下,而是站在一輛摩擦的粉碎的綠色蘭博基尼旁邊,因爆炸引起的細細微風不斷拂過她金碧輝煌的髮絲。
柔情似水的眼神與陸瑤幾分相似,可少女的眼中帶著絲絲冰冷,像是懸浮在熱海中的不化玄冰。
少女看到陸瑤,眼裡似乎有一抹不知所措,而那不知所措中卻有帶著不明的激動。
她們好像早就認識了,只是從未相見,只要一眼她們就能互相認出彼此,她們就這樣互相盯著,少女似乎一直在等她,百年如此。
陸瑤笑著,可眼角的淚卻在落下,如蒲公英遇風,明明是第一次相見但卻如同熱戀的愛人,久久相望。
陸瑤也有些無措,就好像你遇到了自己心底里最想要見到的人,從前的每個夜晚存在你腦海里的每一句話,這一切好像都被清零了。
你幻想過無數次相遇,但絕不包括這次,一切會與你的幻想背道而馳。
你要麼支支吾吾,要麼沉默不語,唯有那雙柔情的眼還如夢裡一般不肯挪步。
還沒有等到你的腦海讀檔,對面卻傳來一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少女說。
「好久不見」頓了頓陸瑤也跟著說。
看到少女並沒有對她心生恨意陸瑤才放下緊繃的心。
她的周圍漫起藍色霧,霧撫下她的淚,輕聲似海浪的聲音傳到少女的耳中。
「你……長大了」說完陸瑤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陸瑤還想說什麼,但是卻話語卻定在嘴邊,或許是因為愧疚,這令塔說不出任何請求的話。
可這一切在少女眼裡卻變得清晰可見,陸瑤想說的一切,想做的一切,早就浮現眼前。
「我會幫你照顧好他,你……去做你現在該做的事吧!」少女盯著她的眼輕聲說。
少女叼著的草莓味棒棒糖,在嘴裡打轉發出與牙齒磕碰的聲音。
陸瑤微微愣神轉而輕嘆一聲,發現這個少女真的和自己小時候好像好像啊,總是能一眼就猜透所有人的心思。
少女說完,陸瑤也就發現她真的沒什麼還要說的了,對她自己簡直失敗透頂啊!
不對還有一件事沒有說出口……
離海面近兩百米的橋,陸瑤頭也不回的跳下,沒有絲毫猶豫。
那藍色的霧從陸瑤的身邊剝離,朝著少女涌去。
藍霧化為陸瑤的身影,緊緊的抱住了她,少女獃滯,似乎這一幕並沒有被她預測到。
「以後就要辛苦你了繆語,還有……」藍色的霧裡那聲音似海浪,使平靜的大海捲起風。
「我愛你」
藍霧消散,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就只是留下了一個還沒反應的小姑娘獃獃的微張著嘴,嘴裡的棒棒糖落到了塵埃的世界里。
棒棒糖都掉了,可是……怎麼還是那麼甜呢?
大海如同祭壇,縱身而下的陸瑤被獻祭給整片大海,大海瞬間翻騰,海面漩渦四起,漩渦之中出現無數道直衝雲霄的海柱。
水中一道半人半魚的身影在海中游曳,海柱如同一條時空隧道,那道身影沖了進去,紫色透光的多邊形鱗片遍布化為雙腿的魚尾。
只見海柱中還有陸瑤的聲音,她說著「星界你等我,我來了」
空中兩道白金色的身影早就消失,向著遠處不知道去了哪,可那道海柱就是不斷的前進,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們離開后,黑暗的天空被陽光一點點的穿透。
死去的靈魂終於噩渾渾的倒下,醒來的人們混亂不堪,這如末日的景象,讓人內心發慌,身體發顫。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開始落下無數金色的光羽、紫色的彩鱗,他們輕輕的在空中搖曳,沒人記起那到底屬於誰。
他們靜靜的,悄悄的挨在一起,不被任何人發覺。
此時微微耀光在她們的渲染下淪為漸漸背景板,金羽與彩鱗落到地面。
突然世界被照亮了,可絕不是因為曙光,而是火光,世界變得更加躁亂,絕望的尖叫夾雜著爆裂空氣的巨大聲響驟然響起。
黑煙漸漸升空,血紅的光卻依舊從地面升起,一下,兩下……連綿不斷,那是爆炸。
落下的金羽與彩鱗如同炸彈,連綿不斷的爆炸,整座城市只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海平面的海水被轟然炸起,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成雨用來灌溉絕望。
就在這時,有一片金羽到新格蘭橋上,瞬間出現裂縫的大橋從中間開始崩塌。
新格蘭橋混亂不堪,還沒回過神的人們已經開始逃離,可雙腳又怎能跑過死亡,他們隨著一點點坍塌的新格蘭橋體落入海底。
與此同時車內男孩的腦海里彷彿正在形成痛苦的漩渦,一點點的將男孩拖下水。
似乎根本不用爆炸他就能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他的靈魂,他的軀體,他的意識,彷彿全被吸走只剩下木愣愣的軀殼留在原地。
在他的身體里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撕裂為兩半,那是被痛苦強勢扯斷的,他做不到反抗,越是反抗痛苦來的就越強烈。
被撕裂的靈魂似乎帶走了他身邊唯一的熱量,凍人的寒夜也不值一提,他如赤裸墜冰窖,陪伴他的只有漆黑的冷夜。
男孩痛苦的握著腦袋,就算只剩下軀殼,痛苦也不放過他。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這樣死去,男孩也不例外,他死撐快要睡去的身體,可那細線般的意識早就無法支撐他,似乎現在只需要一滴雨水就能將他徹底切斷。
突然一道聲音從遠處響起,他如同透過時間長河,可卻又像在他從未去過的腦海深處。
「別害怕,沒有任何人能傷到你……」
這句話如同巫師的咒語,冰窖中緩緩升起的烈日,漩渦中緩緩吐出的意識。
沒過多久男孩痛苦不在,劇烈顫抖的身體還在忍不住抖動,他茫然的看著四周。
黑暗消失,映入眼帘的是金色的湖泊,崎嶇的山體將整座湖包裹起來,像是……牢籠?
他微撐著身體爬起,世界漫起霧霾。
濃烈的霧霾后似乎正站著一個人,男孩看不清他模樣,可心底卻是猛然一震。
霧霾深處那對金色的黃金瞳孔,如同遨遊在遠空的神龍,隱隱發出低沉的龍吟震懾整個世界。
那雙眼好似神的審判,越至深處,罪孽越深。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霧霾中的身影話語高亢,像是在質問這世界最強的戰士,你為什麼不拿起刀劍。
也就在這時男孩整個人從車上猛的醒來,彷彿做了一場惡夢。
暗沉沉的世界包裹豐田,對於被孤立的世界光沒有一絲憐憫,那絲光越過他,只為這裡留下一朵黑暗。
整個橋體已經開始傾斜,即使男孩回過神來,他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孤零零的蜷縮在這。
當他醒來后卻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還在持續的爆炸聲,車外嗚呼低嚎的異獸。
他只希望這也是一場惡夢,到惡夢最深處就會醒來。
他蜷縮的身體躲在開著車門的豐田內。
我是不是被爸爸媽媽拋棄了,怎麼可能呢?他們肯定會回來找我的啊!肯定會的吧!
他這樣想,這樣安慰自己,但是男孩的心卻一直在告訴他,他們已經死了……死在了那爆炸中。
漆黑的一片里充斥的是匯聚在世間的絕望。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時間過得異常緩慢,他躲在在這裡,妄想得到一束光用來照亮他的眼前。
明明打開的車門就在他的左手邊,只要一步,不,半步,只要半步他就可以他出這裡。
可他害怕,害怕除了自己腳下的位置外,其他地方全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只要邁出一步就會被惡鬼扯下再也不爬不起來。
坍塌的橋體正蔓延到他這邊,早已斷為兩半的新格蘭橋還在不斷被撕扯下海,破爛的豐田劇烈抖動了一下,半個車身已經懸空了。
逃不了,怎麼都逃不了,那些黑暗如詭異觸手,他死死的纏住男孩把他裹成木乃伊,怎麼也掙脫不開。
黑暗裡點起一絲亮光,如同夜晚里的篝火,微弱卻能慢慢照亮所有人的世界。
就在豐田剛好墜落時,一隻手穿進車門,緊緊的拉住男孩。
就那一刻他所嚮往的光出現了,那道最為閃亮的光照亮一切,如同電影里的情節,當你墮入黑暗時終有一隻手抓住你,世界驟然停止,舞台劇的聚光燈全在你的身上。
崩塌的新格蘭橋沒有停止瓦解,不過很幸運的是他們的位置是在橋墩上方,崩壞如同之前的那絲光一樣悄悄越過這裡。
一切卡的剛剛好,剛剛好伸出的手,剛剛好沒有崩壞的橋體,剛剛好落下的耀光,剛剛好出現的她。
他是被神眷顧了嗎?
男孩抬起頭,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是溫暖的,最耀眼的光沒有攔下他的視線。
那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她的臉龐天生溫柔但卻帶著如藍寶石般的清冷。
可現在那股清冷卻早就飄到雲煙之中了。
男孩的眼睛刺痛可就是不眨眼,現在少女是這場舞台劇的主人,他只是個配角,配角就該盯著主角不眨眼。
一道猙獰的裂痕在女孩的手上浮現,那是穿過車門時被划傷的,白骨似乎從中透出。
她的手正流下鮮血,從她的手臂滑到男孩的手上,鮮血連接著兩人,不會斷裂的繩在這一刻系好。
女孩似乎感覺不到疼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幫助她,她就這樣拉著男孩絕不放手。
「別怕,我會拉你上來!」少女的聲音冰冷但卻帶著讓人無法質疑的信任。
男孩愣神,他就這樣盯著,盯著流血的手,盯著似大海的眼。
男孩不知道為什麼她要救下他,要是神不眷顧她,她可是會死的啊,會和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一起落入深不見底的瀾凌海一起痛苦的死去。
他渴望被救,可在被救時卻又陷入不理解。
沒有想明白,什麼都想不明白,可就是莫名其妙的少女帶著那份獨屬於她的幸運降臨了,沒選任何人就是選中了他。
少女伸出另一隻手一起抓住男孩,她的力氣很大,把這個落下深淵的男孩拉回了光明。
巨大的橋墩上,只有兩人坐在落光下,黑煙與爆炸在遠處,他們變為兩人的背景板。
那是悲傷的交響曲,這時卻顯得煽情。
光輝從這裡一點點擴散,散到整個世界,這是柔光的世界,是迷存的世界,是屬於救贖的世界。
「我救下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跟我走吧,以後姐養你」她的嘴裡還彌留著棒棒糖的味道。
少女臉上的冰冷褪下,她的聲音似光,無微不至的傳進男孩的世界。
男孩愣著神,與其說愣神倒不如說是手足無措,不知該以何來面對這一切。
才剛從絕望中爬起的人,在下一剎就獲得救贖,那會讓他陷入獃滯,不理解這發生的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見男孩不說話少女就用手強勢的按下、抬起男孩的腦袋,一直重複,直到少女不用手他也會自己點頭才停下。
男孩似乎形成了肌肉記憶,不反抗,只是愣愣的點頭。
那一刻絕望卻化為絲絲不理解,她在幹什麼,為什麼要按自己的頭,男孩想。
「跟我走嗎?」少女又問。
男孩卻偏偏又在這一刻停下不動,像極了一隻傲嬌的癩蛤蟆,明明有天鵝喜歡你,你就是不跟她走。
少女無奈,準備再來一次,她可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要是男孩不同意她絕不會強迫別人的。
就在少女抬起手的那一刻,男孩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細微的模樣像是小心翼翼怕被人傷害的狗。
或許是心裡的害怕,現在比起希望他更需要一個擁抱,因為在擁抱里就有希望。
他不願接受父母的死亡,但又無法不接受,那張臉悲傷得像是松鼠遺失了存了百年的糧食。
見到男孩自己微微點頭,少女露出一抹淺笑。
「好,那就說定了,以後跟好姐!」
……
《天墟日報》:
【2019.9.8世界第一次浩劫,都奕城……無一人生還】
破裂世界的裂痕還在緩慢變大,交錯的彼岸花葉落下一片血紅的「詛咒」,隱藏在內的其他世界逐漸顯露出來,逝去舊時代的神秘帷幕正在緩緩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