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

某處山林，數百頭灰狼正在小潭邊喝水。天寒地凍，這條溪流難得地還冒著些熱氣。

身高兩米的狼王踱步四周，昂首挺胸地視察自己的子民。

它們是這座山頭的霸主，即使山中三霸見了他們，也只有倉皇逃竄的份。

巡視了一會，狼王似乎感到有些飢餓，輕輕一嚎，兩頭枯瘦的野鹿就被下屬送到身前。

看到又是鹿肉，狼王似乎有些不滿，齜牙咧嘴地吼了幾聲，用尖銳的牙齒撕開野鹿柔軟肚皮，享受最美味的內臟。

「咦，今天的食物怎麼有些干吧，味道還比往常淡。」狼王有些疑惑，可進食的速度一點也沒有變慢，絲毫沒有發現一條血線順著食物進入腹中。

過了半日，一個黃臉漢子走進這處山林，引入眼帘的就是數百頭乾枯狼屍。其中最高大那頭，毛髮隱隱有些熒光，已經到了將近化妖的程度。

看著手中只剩幾乎已經燃完的線香，微微嘆了口氣：「還是晚了一步，又讓這蛇妖跑了。」

這已經是半月來來第四次發現蛇妖蹤跡，每次都是撲了個空，可見這蛇妖之狡猾。

之前被吸掉精血的都是些普通野獸，現在連懵懂修行的異獸都糟了毒手，看來這蛇妖的修為又恢復了一些。

不過越是這樣，姜鳴追殺蛇妖的決心就越強烈。

任誰也不可能放任一位心思狡詐、作惡多端、報復心強的妖修隱在暗處威脅家人安全。

幸好之前得了乾坤袋。雖然這靈符所化的空間法器不過三尺見方，保質期也不太長，放些換洗衣服和代替飯食的五穀丸足夠了。

不然沒日沒夜地穿梭在冰山雪林中，早就無法再追下去。

他悉心地檢查了一下，這些灰狼都是精血乾枯而死，體內並沒有殘留蛇毒，才放心地將狼王皮毛收起來，又挑些精肉烤著吃，隨即盤坐在狼王所居的山洞中休息。

待精神恢復，從袋中取出第五根九子追魂香，向著蛇妖所在方向追去。

此時的赤冠蛇妖正潛伏在一座隱蔽的石洞門口，裡面散發出一一股只有蛇類才能聞到的味道。

「我雖然在那小賊劍下逃得一命，隱隱中還是覺得有些不安，要儘快恢復些力氣了，這血食就早些取了吧。」

蛇妖心中極為不甘，若非打算肉身和化身一起突破，早就可以突破到靈身境界。而這些養在蜀州各地的血食，都是他用來突破境界的資糧，現在只能拿來養傷。

想她三花蛇奶奶縱橫蜀州兩個甲子，連黃袍娘娘都不放在眼裡。從來只有她在人族和妖族中養血食的份，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往日里修士極為少見，偶爾遇到得了散修傳承的玄胎修士，還不夠她吞的，不知最近為何冒出這麼多厲害人物。

青鹿觀里只會清修的老牛鼻子就不說了，那個小道士，還有後來的黃臉小賊，一個比一個難纏。

靈砂法器自爆了，祭煉了一個甲子的血珠也丟了，現在又不知被什麼存在盯上，真是倒霉透了。

她感受著山洞中處於冬眠狀態的蟒蛇妖，口中發出奇怪的音節，那蟒蛇竟在睡夢中緩緩爬出，自己把自己送到對方嘴邊。

吃了這條初入修行的蟒蛇妖，血色小蛇身形更加凝實，已經有成年人手筆粗細。爬到樹上分辨了下被大雪覆蓋的山林，向著另一處血食爬去，隨後趕來的姜鳴又撲了空。

不過這麼多天的追逐，姜鳴對蛇妖的行動規律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幾乎每日都是在巳時進食，獵物的距離大概相隔百里，都是附近的山頭的霸主。

看來這位蛇奶奶早有圖謀，才能算計得如此精準。既如此，我何不找山裡的獵戶，詢問下那些「山霸王」所在，提前一步去伏擊？

有了決斷，接下來的追擊不再是無頭蒼蠅，花費兩天時間畫了輿圖，並且根據追魂香的指引，早早來到一處傳說是「熊山王」的領地。

而他所料不差，蛇妖正朝著這片山林而來。

其實整片蜀州的山林河泊，都是那赤冠蛇妖的養殖場。百年前乾國鼎盛，人道氣運蓋世，修行者修為被壓制，妖獸難以開慧，確實仙神不顯。

而那赤冠蛇妖生有「龍身鳳相」，不受人道氣運影響，稱霸蜀州好多年。

不過平日里作惡多了，難免遭到報應。人間王朝更替，聖言道門和天海劍派傳人相繼入世，都被她撞了個正著。

蜀州多山水，山中自然不乏上了年頭的巨木，此刻就有一頭大熊，正窩在巨木根部的樹洞里呼呼大睡。

正有條水桶粗的血蛇爬了過來，在白色雪地上分外醒目。

黑熊突然睜開了眼，口吐人言：「你這長蟲是哪座山頭的，也敢來熊爺地盤放肆。」

血蛇道：「你這頭小熊也敢稱爺，看來奶奶近年不在山中，你們一個個都無法無天了。」

「你是三花大姐？」黑熊試著問：「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被一人族小賊所害！」

「那大姐你所來為何？要砍人，老熊我還是有一膀子力氣。」

「不用不用，大姐只要你幫個小忙就好了。」

「什麼？」

「把你這一身氣血給大姐就好了。」

蛇妖嬉笑間突然發動襲擊，一口毒霧化作兩支利箭射向黑熊雙眼。黑熊毫無防備之下，即使扭身躲避，也被打中一隻。

黑熊狂吼，奔跑起來地動山搖，拔起一顆大樹掃向血蛇，卻被輕鬆躲開。

「小熊熊，你這一身本事都是大姐教的，享了這麼多年福，到你報恩的時候了。」

黑熊正在憤怒中，哪裡管她說什麼，仗著皮糙肉厚，直接衝上去肉搏。此時的蛇妖真身並未恢復，一身手段大多被廢，肉搏起來竟然不敵，被黑熊掄起來亂摔。

藏在暗中的姜鳴覺得時機成熟，早就藏在一旁的木劍突然殺出，就要將血蛇斬首。

血蛇即使發出一聲嘶鳴，黑熊眼睛突然變得血紅，直接撞在木劍上，整隻左臂都被削去。

「小賊，等你多時了！」

姜鳴還是經驗不足，被對山林熟悉異常的蛇妖發現破綻，偷襲未遂。不過他既然追來，就抱著斬草除根的決心，偷襲只是嘗試。

木劍在半空中盤旋，青金光芒閃爍，劍鳴陣陣。沒有了血蛇化身，蛇妖可不敢硬接飛劍鋒芒，自己和黑熊連連躲閃，只有實在躲不過時，才會讓黑熊以肉身擋劍。

數十招下來，黑熊血肉模糊，一身皮毛千瘡百孔，身形也搖搖欲墜。

「小賊，我們各走各路如何？」

「仙長，可否繞過小蛇一命？」

蛇妖驚恐，口中開始求饒，姜鳴只道：「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必斬你！」

隨後指揮飛劍連攻。

「小賊，這是你逼我的。血印，爆！」

黑熊巨大「碰」地炸開，姜鳴取出黑幡，連布下四道風牆才擋住，再看蛇妖已經消失無蹤。

不過都追眼前，這蛇妖應也跑不遠。又是一根追魂香點燃，裊裊香煙指向蛇妖逃走的方向。

姜鳴絲毫都不耽擱，匆忙追去。

翻過雲霧瀰漫的落嵐山，越過滄浪滾滾地黃沙河。餓了就吃些五穀丸，累了就原地打坐調息，一人一蛇，足足追逃了十七日，幾乎跨越半個蜀州。

蛇妖精神萎靡，終於在一處幽幽山洞前絕望地停了下來。

「小賊，真的要趕盡殺絕么？」

「你不該拿家人性命威脅我！」

「那好，有本事就追進來吧。」

蛇妖毅然鑽進山洞，隨後山洞中泛起碧色光華，像是觸動了什麼禁制。蛇妖慘叫連連，最後還是闖了過去，虛弱至極還在叫囂：「小賊，有本事你也進來。」

這山洞是她的出生地，被一道人布下了極為厲害的禁制，她嘗試了數十年，才找到了禁制較弱的空隙，幾乎拼掉了一身修為，才逃了出去。

之前帶著姜鳴在蜀州山林間兜圈，也是等待今天這個特殊日子，再次付出巨大代價闖回去。

已經到了此時，姜鳴也沒有退縮的餘地，把心一橫，木劍與黑幡同時環繞自身，闖進碧光中。

碧光之光，彷彿是一片波濤之海，每一朵浪花都有莫大威能，打得木劍與黑風劈啪作響，不到一刻鐘，這兩件法器就經受不住，靈光黯淡地落入姜鳴手中。

他又取出一截白骨，正是當初黑蛇遺留那根有御水只能的靈骨。靈骨好像有些作用，落下的浪花明顯小了一點。只是碧海無邊無際，靈骨也堅持不了多久，同樣落了下來。

不知道滅魂劍氣能不能把這一處碧海劈開，姜鳴心中著急，忍不住想祭出底牌一試。只是心中不太確定。還是先取出一枚玉簡。

這是小三元避劫術的半成品，三元帝君賜福解厄符還沒完成，只有水官大帝對應的符咒。

玉簡碧光閃爍，看起來和碧海有些相似。然後兩種碧光交相呼應，海水也翻湧起來，逐漸向兩邊退去，露出一條大道。

姜鳴走過大道，就看到只剩下一絲血線的蛇妖滿臉驚恐地盯著他。

隨即飛劍一轉，這蛇妖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