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9州仙蹤 下
被道人叫破心中隱秘，孔平戎回想起唐皇李元奪權那日，李天王看向自己時不可置信的眼神，心中充滿愧意。不過若是時間倒流，他仍會選擇李元而背叛李闖。
無它，李天王可為亂世豪傑，絕對做不了開國明主。要想天下早日平定，唯有助李氏吞下李闖根基。他孔平戎不是眷戀榮華富貴的人，只願天下無戰火。
此時孔平戎大駭，五指化掌往遠處兵器架一招，兩柄六尺長劍就落在他的手中，口中厲喝：「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道人冷笑，指間飛出一道靈符將他定在原地，目光望向遙遠的南方，然後開口：「我與李闖有舊。此時想替他問上一句：我待你如手足，為何叛我？」
他與李闖相處的日子裡，孔平戎被提起過無數次。李闖放下過往的一切，唯有對至親之人的背叛耿耿於懷。
再次聽到李闖之名，孔平戎面色平靜，眼神中隱隱期待著解脫，連被符咒定身都不在意，只是說：「我若不叛，三十萬闖王軍前路如何？我若不叛，九州百姓何時脫離戰火？我若不叛，這三千江東兒郎的遺孀幼兒，又何去何從？我心中有愧，但無悔。」
「無悔么？那他又是誰？」道人錯過身子，露出不遠處四五歲小童身影，面容居然與李闖有三分神似。
「義父？」小童驚慌失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孔平戎眼神有些慌亂，彷彿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小童，只是無力喚了一聲：「功兒！」
這小童正是李天王遺腹子，母親不過是一名歌姬，連李天王本人都不知曉其存在。孔平戎藏了他六年，比嫡長子還要親厚，時時帶在身邊教導。
這是愧還是悔呢？孔平戎自己也不知曉。
此時道人淡淡說道：「你還有什麼遺言？」
小童聞言，慌忙跪在道人面前，連聲苦求：「求求你不要殺我義父......義父是個好人......我不能沒有義父......嗚嗚......」
孔平戎老懷欣慰，卻存了死志，並不辯解，只是說道：「早日去黃泉向闖弟請罪，戎求之不得。若說遺願，懇請前輩帶功兒離開九州吧，我走後，無人敢庇護他們母子。」
這幾個答案出乎道人意料，卻也十分滿意，揮手解開束縛，笑曰：「世人果不欺我，戰王德行名副其實。你且持我玉符直稟唐皇，保此子富貴安康。」
他自袖中取出兩件寶物，一為碧色玉符，作為孔平戎面見唐皇的憑證；第二件，則是一柄黑色游龍劍，與之前賜予李闖的一模一樣。這當然不是原物，而是姜鳴新煉製的。
「此為李闖遺物，就留給李功做個念想。貧道去也！」
******
龍洲雪原，一身高不不過四尺的小兒正在松樹下挖著什麼。
北風呼嘯，地上積雪幾乎與其身高齊平，這小兒只披了件薄薄羊皮襖，手上與臉上都長滿了凍瘡。
「小子，在幹嘛呢？」一個全身裹滿銀色皮裘的大人走了過來，只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問。
小孩頭警惕地捂住剛挖的洞口，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個錢老爺，才放心說道：「挖雪筍草。」
雪筍草生長在雪地中，根莖像是個大蘿蔔，吃起來清甜，是富貴人家冬日必備果蔬。看這小兒裝束，肯定不捨得吃，必然是挖來換錢的。
「這麼冷的天，怎麼只有你一個出來。」冬日清閑，挖果蔬這種活動一般都是全家齊出動。
「弟弟生病了，我要挖雪筍草去鎮上換錢買葯。」
「你阿爹呢？」
「去見長生天了。」
「你阿娘呢？」
「也去見長生天了。」
這麼悲慘的娃，姜鳴也不忍心逗他，直接說道：「那你以後怎麼辦？或者說有什麼願望？都說來聽聽，若是有意思，老爺替你出葯錢。」
聽到有錢可拿，小兒終於停下手，歪著頭想了一會，說：「我想快些長大，最好長得壯壯的。這樣就能去哈老爺家做工，也不怕別人欺負了。」
「這簡單！」姜鳴神秘一笑，小兒只覺眼前白茫茫一片，全身又疼又麻，還不聽使喚。
我要死了么？他沒有哭，只是有些擔心才四歲的弟弟。
過了好一會，他睜開眼睛，突然發現手掌變大了好幾圈，地上的積雪也變淺了，只到膝蓋。
「咦？樹好像也變矮了，身上還多了套新皮裘。」他疑惑地檢查全身，發現身上的傷都不見了，皮膚也變成白白的。
「不對，是我長大了啊！」他如做夢一般，左摸摸右摸摸，-終於確信自己真的長大了，而且比村裡的阿虎大哥還要強壯。
最後又發現口袋裡的一串銅錢，三歲后再沒出現過的淚水噴涌而出：「阿爹！阿娘！孩兒終於長大了。」
******
楚州瓮城，有乞丐當街痛哭流涕、撒潑打滾，一旁的姜鳴冷眼旁觀，最後轉身離去。
「仙人啊，我想換個願望。」乞丐萬分懊悔，悄聲嘀咕：「這仙人太過小氣，每日才撿一文錢，打發叫花子呢。」
劍洲小孤山，有位武道宗師號梅鶴老人，年過花甲還沒娶親，只在山中修了莊園，每日賞梅訓鶴，好不逍遙。
當姜鳴問出願望時，他不加思索地回道：「若鶴兒能開口與我說話就好了。」
這是三世童男的執念，確實不太好辦。九州結界下，丹鶴是不可能成妖的。
姜鳴思索良久，將神識投入丹鶴腦中，學了一手鳥語，再傳給梅鶴老人。鶴不可以開口說話，但人可以說鳥語啊。如此也算完成了要求。
梅鶴老人這個還不是最難的。同樣的身份歷經三世，產生的執念千奇百怪。
比如奄奄一息的三世富人，最大願望是死後也能享受富貴，姜鳴就取走他九成家財，送他魂魄去六欲鬼界享受幾年再入輪迴；還有三世惡人，願望竟是不再被某個惡霸欺凌，姜鳴就送他去了流放罪犯的寒域城；最離譜的是三世女子，別人的願望都用在自己身上，她卻想讓最好的朋友消失，於是姜鳴只好暗中送了她好朋友一場機緣。
至此，三生紅塵煞已得其九，只差三世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