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起因
五月份的一天,據說是村裡老人看了一個黃道吉日,梅花山莊隆重開業了,清晨的時候,送花籃的麻木車一輛接著一輛,池塘一圈擺滿了各種盆栽,大廳門口的台階上是兩排五顏六色的花籃,到了8點多鐘的時候,受邀前來捧場的各路人士粉墨登場,鵬子的圈子很小,除了一班同學,主要就是老大,平總,還有表哥濤這三方面,這三方人士互有關聯,都是峰城老家打拚出來的成功人士,最成功的當然非老大莫屬,所以平常有什麼聚會,大家自然而然以老大馬首是瞻,隨著老大的路虎車在路口緩緩而來,隨後就是平總,表哥濤這些人的車緊隨其後,一時間堵滿了村口!超哥帶著幾個漂亮美眉在村口迎接各路大佬,鵬子帶著小超把堵在村口的車一個個挪進停車場按順序停放,一路上看著手忙腳亂的小超笨拙的挪車,鵬子心裡那個急呀,又怕他把車掛花了不好交差,不僅額頭上浮現一條黑線,順口呵斥了小超幾句。可這傢伙仗著是姐夫喊來的,不賣帳,丟下車鑰匙就走,嘴裡咕噥著:你行你一個人挪,老子做別的去了!鵬子心裡那個氣呀,看著走遠的小超在心裡破口大罵起來:這特么還真是請了個大爺!
除了今天前來捧場的賓客,超哥自作主張還從江枝縣拖來了一車魚(據說是12000元批發來的),這事其實鵬子從心底里就不同意,隨著活蹦亂跳的魚歡快的蹦入池塘,各路釣魚佬聞風而至,各種車輛停滿了整個池塘周圍,甚至堵住了梅花村的路口,超哥從包房窗口探出頭,一邊搓著麻將一邊扯著公鴨嗓沖著鵬子喊:趕緊的疏通路口,讓廚房準備中午包房的菜,然後給釣魚佬們安排快餐,需要香煙飲料的你給送過去,把池塘中間的鵝屎掃一下,然後安排人收錢,搞不贏你就喊我小舅子…鵬子只覺得氣血上涌,一股火氣瞬間衝上腦門。不僅想起了之前老婆大人告誡,果然是一盤下飯菜,投資的錢是一樣出了,到頭來人麻將搓的霍霍響,自己在這兒當苦力被呵來斥去,轉頭望著不遠處慢悠悠拿著掃把的小超吼到:你手腳能不能快一點!我這一個人也忙不贏啊!都是我在忙活還要你來幹嘛?殊不知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小超可不賣帳,衝到鵬子跟前青筋暴跳:我咋啦,一天到晚忙不停,請了那麼多人,你天天抵著我一個人搞!老子不幹了行不行!吼罷將掃把一丟,脫下手套丟過來轉身就走!這還不算,直接跑吧台向大姐二姐告狀去了,不一會,三姐妹出來開著車揚長而去,也不管吧台忙的熱火朝天,超哥跟著後面衝出來頂著鵬子就是一頓破口大罵!鵬子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比吃了一勺綠頭蒼蠅還要難受,但想起包房裡來給自己捧場的老大等人,看著魚塘邊嗷嗷直叫喚的釣客們,再想想自己刷空了的那幾張信用卡,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拿起掃把去魚塘邊掃起了鵝屎…
良久,池塘邊響起了釣客們的欣喜和驚呼聲…廚房也有序的開始忙碌,超哥依舊心安理得的陪賓客們打著麻將,鵬子嘆了口氣,想想還在家裡生悶氣的清兒,不僅嘆了口氣:我錯了么?超哥才是話事人,不聽他的,就他那臭脾氣搞不好他會砸了自己的場子也不讓大家好過!停車收費掃鵝屎下苦力就是我的事,打麻將喝茶才是超哥應該做的…我特么套空了幾張信用卡來投這個山莊圖個什麼Jb玩意兒,天天看著你發脾氣擺譜裝十三…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路口又來了一輛BJ越野車,定睛一看,原來是老家的燕叔介紹的一個熟人,
專門做路橋方面路面硬化的,此人姓苟,名起東,也不知道他爹媽咋想的,鵬子迎上去,少不了一番恭喜發財互相客套之類的,然後喊服務員倒了一杯茶,東子不也抽煙,所以鵬子自顧自的點了根煙和苟起東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了起來,空中有說到今年還沒接到事情,一班工人歇著,說鵬子關係比較廣,有路面硬化的事情,可以接過來一起做,別的不需要鵬子操心,只負責把事情接過來就行了!剛剛還為了各種不快而鬱悶的鵬子不僅心裡一動,想起了平總來釣魚那天無意間透露的一件事,說壁赤那邊有一個軍工廠裡面的路面硬化,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想等過了今天抽空去問問平總,於是拍著東子的肩膀說:兄弟放心,只要你保證人員班子齊整,質量過硬,有合適的我接下來咱倆一起做了,兩人相談甚歡!這時候池塘里蹦出一尾金色的鯉魚,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引起釣魚佬們一陣陣驚呼,而左邊荷塘的大白鵝也開始沖著鵬子嘎嘎大叫不止,那散發幽光的眼神,似乎鵬子頭頂的灰霧更濃厚了…隨著廚房響起了大廚喊傳菜的聲音,鵬子帶著苟起東一起往包房餐廳而去。至於席間超哥的意氣風發以及踩著鵬子的臉各種裝十三的小插曲就不一一細表了…
某日,在去梅花山莊的路上,鵬子黑著臉看著手機上信用卡和網貸的催款信息沉默不語!四十歲的年紀彷彿額外加快了節奏,一眨眼兩個月過去了,梅花山莊從開始的門庭若市到現在寥寥無幾的賓客陷入了一個瓶頸期,說實話,除了熟人,熟人也要換換口味吧。哪有那麼多人天天開車跑這麼遠來吃飯還特么死貴死貴的,一般人也承受不起!反而那些釣魚佬來的勤快,每天愜意的釣著魚,每天中午的盒飯炒的杠杠的…面對掌握財政大權的超哥每天無所事事的和幾個老總打牌喝酒,輕描淡寫的說一下慘淡營業額的狀況,鵬子感到了深深的無奈,果然被自家堂客說中了,這就是現實,被人拿捏的死死的。萬般無奈的鵬子只好去老大那裡借了幾萬塊錢,然後各種分期加還最低暫時糊弄過去了銀行和小貸的賬單…然而一臉無所謂的超哥還時不時拿小舅子(風騷的小超那天吵架之後一去不返)的事來撩撥鵬子,小超更是幼稚的刪除了鵬子的微信,這特么是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的節奏啊…晚上,鵬子和幾個兄弟還有妹紙陪著老大在包房裡聲嘶力竭的吼著熟悉的歌詞:
男人不該說累
今夜不醉不歸
就讓這樣的路
陪我從白走到黑
男人不該說痛
痛也只能自己去流淚
就這樣吧
反正要面對…
常說造化弄人,命運有時候就是那麼神奇讓人不可琢磨,這天也沒有人打牌(再有錢的人輸怕了也不來了),超哥神秘兮兮的跟鵬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拉起了家常:什麼小姨妹子(星藍)30出頭還單著,讓他這個姐夫愁白了頭,風騷的小超跟小嫂子事情敗露跟舅母子大打出手,老婆大人(星旺)天天疑神疑鬼各種查崗發鬧騷,又托某某關係給小超找了個五六千月薪的工作云云…鵬子鄙夷的撇了撇嘴,就小超那十三樣,五六千月薪在人均工資不到3000的宜城市說的跟玩兒似的!鄙夷歸鄙夷,事實上關我毛事,褲襠滴別針,在它滴吧(方言:隨他的吧意思)
不知不覺超哥又扯到了老大,平總,昌總,濤哥這些人身上,感慨著自己幾十年前和現在翻天覆地的變化,超哥話鋒一轉,笑道:平總離婚幾年了,沒考慮考慮再續一房!鵬子:兩三年了吧,不清楚,咱也管不著這些事啊,咋地你要給平總介紹啊?超哥笑的那叫一個猥瑣啊:平總也才四十多,不到五十,星藍都三十齣頭了,你有空探探平總意思,姨妹子那邊我去溝通!鵬子一臉無語:這好么!相差了快20歲了?超哥:年齡不是問題,關鍵姨妹子現在高不成低不就,平總條件好啊,萬一成了,藍子也享福了,掉金窩子里了!說著說著,超哥一腳踢開了旁邊搖來搖去嘎嘎大叫的大白鵝:遲早把你燉了!鵬子看了一眼可憐的大白鵝,這還真他么的:欺鵝太甚!但總覺心裡怪怪的,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是個燥熱的季節,一個燥熱的天氣,平總的私家茶館里,鵬子,超哥和星旺以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星藍齊聚了,古色古香的茶几上擺放著昂貴的鐵觀音,不知名的紅茶,平總親自執壺泡茶,從一開始的小小尷尬陌生到熟悉的歡聲笑語,星藍和平總似乎格外興奮,一股相見恨晚的感覺油然而生,中途星藍說要去拿個啥玩意兒,平總大氣的把路虎車鑰匙丟給星藍:開我的車去。星藍扭扭捏捏的說:這麼高級的車,我怕開不好。給你掛了賠不起!超哥在旁邊順口幫平總裝起了十三:儘管開,平總的就是你的,撞壞了也不要你賠…平總壞笑:賠就把人賠給我了…星藍含情脈脈看著平總回驀一笑,拿著車鑰匙飄然而去…一陣香風拂過平總的鼻尖,平總深吸了一口,那陶醉的表情讓大家哈哈大笑,鵬子在旁邊目瞪口呆,深深的鄙夷:一對姦夫淫婦…這他么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啊!
8月的時候,梅花山莊的荷花都開了,滿塘碧綠的荷葉,配著粉紅色的荷花,頗有點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味道!荷塘中間不時露出一些嫩綠的蓮蓬,18年的時候,全民網紅潮還沒到來,但依然有一些花枝招展的主播前來打卡,平時懶的燒死蛇吃的超哥彷彿打了雞血一般勤快,划著個小船到荷塘中間給小女生們摘蓮蓬,大白鵝嘎嘎抗議著超哥的入侵…前台坐著的星旺透過窗戶玻璃看著幾個搔首弄姿不時沖著超哥尖叫的小女生放射出兩道怨毒的目光,心裡罵翻了她們的祖宗十八代!
超哥可不知自家母老虎的醋意已經翻江倒海,依然樂此不疲的划著小船為幾個小網紅殷勤的摘著蓮蓬,最後忍無可忍的星旺把超哥喊到包房裡就是一頓破口大罵,隨著兩人斷斷續續的爭吵聲,幾個深感無趣的小女生也開著車做鳥獸散,池塘邊零碎的放著幾個剛摘下來的蓮蓬…這時候平總也在池塘釣魚,星藍殷勤而又自然的在旁邊伺候著,彷彿從沒看到過姐姐姐夫的爭吵,自從有了星藍,平總來釣魚鵬子算是解放了!而旁邊還有一人也殷勤的給平總遞煙點火,這個人就是苟起東,兩人私下裡商量過一陣,覺得壁赤市的軍工廠路面硬化雖然事情不大,做好了也還是有利可圖,至少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於是趁著平總每次來釣魚的機會,鵬子拉著苟起東來跟平總套近乎,一來二去,這事也就基本沒跑了!午餐很豐盛,酒過三巡的平總跟鵬子和苟起東約定了一個禮拜后出發去壁赤市先看看現場,超哥在一旁老氣橫秋的跟鵬子說著去了就要把事做好,別給平總丟臉之類的話語,惹得鵬子心裡一陣腹誹…突然窗外電神雷鳴,本不是暴雨季的艷陽天驟然間下起了暴雨,於是酒足飯飽的超哥提議陪平總打打小牌,說是小牌,輸贏也是大幾千上萬的輸贏,幾把下來超哥今天貌似手氣不佳,輸光了現金的超哥看著鵬子貌似贏了就找鵬子拿了兩千現金,鵬子正好借口有事換了苟起東來頂替,然後開車往山莊外駛去,經過池塘的時候,大白鵝從荷葉中間遊了出來沖著車尾不停的嘎嘎叫著!一股濃厚的灰霧繚繞在遠去的車頂上方久久不散…
去壁赤的前一天,超哥在梅花山莊給平總踐行,下午的時候,平總一如既往的在池塘邊釣魚,星藍在旁邊伺候!除了鵬子和苟起東,超哥還喊了幾個陪酒的,其中一人拿著一把繩弩,屬於違禁品一類,很多渠道可以購買!這把弩殺傷力極大,不同的地方是弩箭的尾端連著很長的繩子,箭頭是一種類似於傘骨機關的倒勾,射入身體后自動伸展開死死卡住肉體可以往回拉,十分歹毒,之所以讓人帶著這個,只因超哥三番五次的想幹掉池塘的這頭大白鵝燉火鍋好久了!鵬子其實是反對的,村裡人都說不知道大白鵝從哪兒來,但這麼多年,始終無人有獵殺它下酒的念頭!然而犟不過強勢的超哥,鵬子也無可奈何,默默的看著可憐的大白鵝被弩箭瞄準。隨著:咻的一聲寒光閃過,伴隨著大白鵝的慘叫聲,弩箭準確的射進了大白鵝的腹部下方,幾人趕緊拉著繩子將大白鵝拉到了岸邊,大白鵝沙啞的慘叫著被超哥倒提在了手中,超哥拍著慘叫的大白鵝罵了幾句,順手丟給了鵬子,讓鵬子拿去放血晚上燉了下酒,順便把箭頭取出來!鵬子默默的提著大白鵝往廚房而去。經過右邊魚塘的時候,一尾金色的鯉魚翻出了水面,這時候時間彷彿變慢了,鵬子不經意的看去,金色的鯉魚眼裡泛出金光,與大白鵝眼裡發出的幽光交相輝映,說不出的詭異!鵬子使勁揉了揉眼睛,隨著鯉魚入水,一切彷彿都沒發生過,只覺得有點恍惚,冥冥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疑神疑鬼的鵬子提著大白鵝來到了廚房後面,順手在廚房拿了一把尖刀,然後把受傷的大白鵝放在了平時殺雞的案板上!大白鵝的腹部此時血流不止,白色的羽毛都被鮮血染紅了,鵬子用膝蓋小心的按著它的脖子,一隻手分開它的翅膀,發現箭頭射進了它的腹部,鵬子喊來了廚房打雜的阿姨幫忙按著大白鵝,小心翼翼的挑開了它的傷口,發現箭頭的機關已經打開,十字型的箭頭有兩根鋼經卡住了它的腿骨,但是好在沒有傷及內臟,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箭頭推進去繞過了腿骨然後關上了傘骨機關,取出了箭頭,廚房的阿姨看的於心不忍,跑去自己的寢室拿來了雲南白藥給它敷在傷口上,鵬子用紗布給它包住了傷口,然後把大白鵝送到了房主老師的後院,其實一開始老兩口就看到大白鵝被射中了,看著提到廚房去了原以為必死無疑,但再不忍心梅花山莊都租出去了也不好開口說話,沒想到鵬子給放生了,鵬子說這段時間就放在家裡養,等它傷好了再放出去,暫時別讓超哥看著礙眼了!老兩口說著祝福的話語,此時大白鵝彷彿格外的溫順,望著轉頭離開的鵬子嘎嘎的輕叫兩聲,不知道是感激,還是看到鵬子頭頂上的灰霧越發的濃厚了…
晚飯的時候,聽說大白鵝不小心跑掉的超哥怒不可遏,抵著鵬子自然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什麼廢物,吃乾飯之類的話語,最後星藍和平總來解圍才算作罷!酒桌上,大家推杯換盞,很快忘記了下午的小插曲,想著明天就要出發去壁赤市看現場,興奮的鵬子也破天荒的用啤酒敬了平總和星藍,說了不少早結連理之類的噁心肉麻話語,滿臉紅光的平總和超哥勾肩搭背,彷彿五百年前是一家,喝了半瓶啤酒就雲里霧裡的鵬子彷彿看到了平總的頭上紅光閃爍…時至半夜酒終人散,苟起東摟著鵬子的肩膀信誓旦旦的說:壁赤的事情交給他,不需要鵬子怎麼操心,該出的費用得出,坐等分錢就行了,保證質量和人員都是杠杠的!苟起東也知道鵬子這邊還有山莊,還有老大那邊的事情在做,基本上是走不開的!兩人互相拍著胸脯達成了口頭協議,這天晚上,兩人喝酒沒開車,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往村外走去,走出良久,還隱隱約約傳來山莊里超哥公鴨嗓一般的歌聲:
回頭當天的一切像泡影
原來天荒地老總會明
這晚上此刻的心情
我再盼望仍然讓你知夢裡難平
為何痴心的感覺未冷冰
然而始終沒法可決定
我帶著不該的表情
與你對望悠然象已經沒有事情
回頭一生中幾次未看清
仍然苦戀共你的愛情
我繼續奔波中不停
每晚每日如何讓你知是雨是晴
遙遙長路尋背影暖暖愛去如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