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崇恩，你關機了嗎？你還看得到嗎？你很快就會回來的，對嗎？」

周嘉雨的信息直戳我的淚腺，剎那間，眼眶裡的水猶如爆發的山洪傾泄而出，止不住地往外流淌，我回復：

「周嘉雨，謝謝你在我18歲的時候，就教會我如何愛一個人，謝謝你給我彌足珍貴的信仰，讓我有蕩平一切的勇氣，時間不會很快，也不會很慢，珍重，勿念。」

淚水打濕了衣襟，模糊了屏幕，我想象到她在另一頭和我一樣哭成淚人的樣子，心如針扎般隱隱作痛。

蘇教官在車頭站起，他伸了伸懶腰告訴我們區武裝部到了，從現在起一律關閉通訊設備，下車時，我趁亂把老人機藏進行李箱最下層的角落，留下準備上交的諾基亞在口袋裡。

近200名JS區世博新兵被集中在武裝部門口的空地上，面朝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跟隨兩杠四的大校抬手許下誓言：

「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依照法律服兵役是我應盡的光榮義務，為了肩負起軍人的神聖職責，我宣誓：熱愛中國共產黨，熱愛社會主義祖國，熱愛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執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遵守國家的法律法規，部隊的條令，條例和規章制度，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努力學習軍事，政治，科學文化，苦練殺敵本領，愛護武器裝備，保守軍事秘密，發揚優良傳統，參加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勇於同違法行為作鬥爭。英勇戰鬥，不怕犧牲，保衛社會主義祖國，保衛人民的和平勞動，在任何情況下，絕不背叛祖國！」

「我是中國人民武裝警察，我決心做黨和人民的忠誠衛士，我宣誓：忠誠於黨，熱愛人民，報效國家，獻身使命，崇尚榮譽，在任何情況下，堅決服從命令，嚴守法紀，勇上一線，為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保障人民安居樂業，甘願奉獻一切！」

我們的字眼鏗鏘有力，聲勢浩浩蕩蕩，我放下拳頭，依然沉浸在剛才的莊嚴肅穆里，誓詞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每一句話都有移山覆海的力量，這種力量讓我血脈噴張，連連泛起疙瘩。

我再次坐上大巴，目的地是南匯，坐在車頭的不再是蘇教官，而是一個陌生的上尉，他稱自己姓吳，任務是護送我們安全到達新兵營。

高速上，我望著窗外閃過的，零零散散的路景，想到母親，想到周嘉雨，又想到誓詞里的莊重使命，思緒萬千。

趙天楊撥動自己胸前的大紅花，振奮地說：

「剛才要是給我把槍，衝鋒號一吹我就真敢上前線，乾死一個不虧，乾死兩個就賺。」

「和平年代，你要乾死誰？」我說。

「誰要敢來就干誰，乾死丫的。」他激動地說。

「哎，可惜我的魔獸賬號了，灌注了我全部心血，就這麼拱手送人了。」他突然又哀愁地說，話題跳躍起來總是讓我猝不及防。

「送誰了？」我問。

「對了，聽說世博兵的待遇相當優厚，有十多萬的退伍費呢。」他又一下興高采烈，模樣逗笑了我。

「你又從哪聽說的，倒是你這變臉的絕活，要是生在四川肯定能把國粹融會貫通，掙不少錢。」

我跟趙天楊瞎侃一通，困意陣陣便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吳上尉的聲音喚醒了我。

「下高速了，都醒醒，還有一個左轉就到了。」

大約十幾分鐘后，車子堵在一座大院旁。

「先下車吧，拿好自己的行李箱，東西別有遺漏。」

我提著箱子小心翼翼地走下車，放眼望去，發現至少堵了有十來輛大巴，密密匝匝的新兵站在我前方的視野里，發動機不斷地轟鳴，震得我耳朵有些難受。

「都站好了，耐心等待。」吳上尉拿著手機走開了，似乎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

「真是有病，為什麼不在車上等。」趙天楊吐槽道。

「應該是把我們送到，讓大巴先走吧。」我話音剛落，大巴果然一輛接一輛開始往後倒車。

「神了！」他崇拜地望著我。

我訕笑：

「我就奇怪了，你這智商是怎麼上的東大？」

「其實我買通了考官。」他露出詭異地笑，低沉沉地說。

我愣了一下，回過神一記輕拳打在他身上。

「去你的！」

「哈哈哈，真信了，有那麼一秒你真信了吧。」

我沒有告訴趙天楊，我短暫的恍神，是因為從他的言行舉止里看到了別人的影子，賤乎乎的語氣，稀奇古怪的表情，都如出一轍，我還真是有點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