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陳年
自從那次陪酒之後,府里不管是下人還是小妾,看見我時的目光都有了明顯的變化。/由先前的尊重,變的有些不屑。偶爾我也會聽見他們背後的議論。無非是對我的不夠莊重,當著眾人的面,與別的男子暢言對飲,有失晏府夫人的身份。
每到這時候,葉子都會氣炸了肺的模樣,站在門檻兒上,遙指著大罵他們瞎了眼,看不見我這麼做的真實用意。挽起衣袖就要衝出去和他們理論。
我摁下她的火氣,要她不要這麼衝動。我很清楚,議論我的人,並非是一兩個人。既然都能傳來我的耳朵里來,那肯定已經是眾人皆知了。我總不能把全府上里的下人和小妾,都揪起來痛揍一頓吧。我又不是晏非,還做不來這樣的事情。
葉子不願這樣的風言辱了我的名聲,要我去跟晏非說說,要他出面給我討個說法,平息府里的風言風語。畢竟,我那麼做,完全是出於對他的安危著想。他也應該為我的名聲負責。
我對她的提意,只是笑笑,並不去理會。自從那日之後,晏非好像是余怒未消,一直不肯跟我說話。我倒是好奇了,他這是生的哪門子氣?於情於理,他都該是認錯的一方,不是嗎?
我本是做了一件既保全了他的性命,又成全了他巴結權貴用意的『好事』,不被『歌功頌德』也就罷了,到頭來反倒像是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被府里人指指點點。
這該死的晏非,不光是個不知『恥』字為何的混蛋,更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他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了。府里這點兒破事,要是沒有他這個主子的授意,下面的人敢這麼肆無忌憚,連避諱都懶的避諱的,迫不急待的要我聽見嗎?明擺著就是想借他人之口,說我不守婦道。
這年頭,想做回好人還真是挺難。而像晏非這樣的小人,就該讓那個什麼恭王爺捉去重重打他八十大板,我就不該管他死活。當時,我要是維持著已往的端莊形象,聲嚴厲色的痛斥一頓恭王爺,那我此時聽到的就將會是另一番說詞了。不過,那估計,也就沒有晏非什麼事兒了。八成,他那屁股早就開花了。更嚴重點,腦袋都有可能搬家。
想想,我還真有些後悔,不該做了這樣的『好事』。為了這件事,我屬實是有些惱心。便在這個時候,有人從洛城老家捎來了一封書信。信中言明,二娘病重,盼著我回去看看她。
爹爹在世時,一共娶了四房妻妾。娘親是正室,在我兩歲那年撒手西歸。二娘是娘親的遠房表妹,也是我的表姨娘,在我三歲時被爹爹以妾的身份納進了門。
二娘是個典型的洛城女人,善良、膽小,處處以丈夫為天。正是因為看上她這一點,加之她是我表姨娘的身份,爹爹才會將她納進門。
和爹爹后納的兩名小妾不同,二娘出身貧苦人家,沒見過什麼世面。爹爹生意上的事情,她也幫不上什麼忙。打從進門開始,便整天的待在府里,很少出門。照顧年幼失去娘親的我,便成了她日常生活里最重要的部分。
這樣的情形大概維持了有一年多,二娘懷上了身孕,爹爹擔心她沒有精力再照顧我,便把我交回給了奶娘,回到了別苑居住。
沒過兩個月,二娘卻意外的小產了。她也因此受了些刺激,精神上時常不太好。爹爹請了幾名大夫給她醫治,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她才開始慢慢的好轉。
緊跟著沒有多久,爹爹相繼又娶了兩房小妾,二娘漸漸變的鬱郁郁寡歡,性情越發的沉悶。而那時的我,已經六歲了,懂得一些事情了。時常的借著這樣的緣故,那樣的緣由回府里去她那裡玩耍。記得,每到我去的時候,二娘總會很開心,親自做一些好吃的點心給我。直到有一次,我從二娘那裡回來以後,肚子很疼很疼。爹爹請來的大夫說,我是中了毒。打那次以後,爹爹就再也不讓我去二娘那裡了。那時,我還年紀小,並不懂得爹爹為什麼這麼做。年紀稍長以後,逐漸明白了一些事。也體會了爹爹為什麼讓年紀還小的我,隨著奶娘住在別苑裡的原因。
記得,在臨去別苑的那天,爹爹跟我說:「情兒,不要怪爹爹。爹爹也沒有辦法,有太多人惦記著韓家,惦記著你。爹爹這麼做,是在保護你,明白嗎?」
那時,我並不是很明白爹爹說這話的含義。只是覺的,爹爹一直都很疼愛我,要是沒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會不讓我留在他的身邊的。
隨著年紀的增長,性情慢慢變的平淡,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已經看很清沏。對於爹爹這麼多年來,獨自一人所承受的痛苦,越發的感到心疼。
爹爹一生也就只有我這麼一個親生女兒,而名義上是韓府二小姐的韓嫣,那個小我七歲的妹妹,卻不是爹爹的血脈。只是三娘和她那相好的私生女兒。
韓嫣出生第二年,爹爹就告訴了我件事。卻要我保守著這個秘密,不讓第三個人知道。直到今時,三娘還一直以為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憑著母憑女貴的身份,牢牢的佔據著韓府當家主母的地位。
對於這一點,於我來說,卻是無關緊要。爹爹在世時,我便對韓府里的事情,不太上心。自打爹爹去世之後,我便是更加的不去過問。誰有權,誰沒權,誰主事,誰不主事。都是她們的事,我並不想去理會。
如今,二娘病重,要我回去一趟。先且不論那事事非非,至少二娘對我還有一段養育之恩。身為韓府長女的我,於情於理都應該回去看望的。
也正好,這幾日我有些惱心,正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散散心。
主意打定,我便叫葉子去叫晏非,想跟他知會一聲,說我回洛城一趟。不想,晏非不在府中。我就又等了一日,他仍舊沒有回來。
我心想著,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事,便喚來了趙總管,跟他簡單交待了一下,要他等著晏非回來,告訴他一聲。
跟著,回了屋裡收拾好了行禮。為了出門方便,我特意的換了身男裝。瞅著鏡子里的一身裝束,儼然一位翩翩佳公子。
葉子換好了一身僕從打扮,盯著我直道『妙,妙』。說,從來也不知道我穿男裝,竟然是這麼的合適。
她又哪裡知道,年少的我,經常是這樣一身打扮出遊。男子的言行舉止,對於我來說,早已是駕輕就熟,絲毫也不見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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