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石子
卡婕琳·艾略特蘇醒后第二天便回到神父的木屋。她決定在那間小小的木屋中等待拜亞爾和菲爾丁神父歸來。
當天下午,正當卡婕琳閱讀血肉魔法的資料時,木屋牆壁上傳來咚咚的嗡響。不用想也知道船瓦市鎮的孩子們又來砸房子了。她不想理會,但石子敲在木板上的聲音持續不停,卡婕琳徹底失去了對眼前文字的注意力。
無法,她只好推門而出。
木屋外面站著一個金黃短髮的小男孩,男孩左手攥著一把石子。
「菲爾丁神父離開好多天了,等他回來了你再來吧。」卡婕琳不打算解決問題,只想轉移問題。等拜亞爾回來,自然會處理這種事情,無論是和小朋友處理好關係、亦或是恐嚇……總會處理好的。
但男孩和往常不同,並沒有離開。反而主動走向滿臉疑惑的卡婕琳。
「你好。」走近后男孩禮貌地說道。
突然的禮貌引得卡婕琳無所適從,她輕聲咳嗽兩聲:「你好。」
「我名為利奧·穆爾。」男孩說的話以及他的語調都十分正式。
「我是卡婕琳·艾略特。」卡婕琳心裡覺得好笑,但沒有在臉上表露。她也學著男孩外交官般的腔調說話。
「卡婕琳姐姐,最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什麼事情?特別的事?要說特別的事,卡婕琳想到的只有屍寒瘟疫。但眼前的利奧只有十多歲……
「有好多人悄悄離開了船瓦。我的幾個朋友離開時也不跟我說實話,只是說去班戈城探望親人。今天上午我去教堂偷蠟燭的時候,聽到幾位執事在商量逃出船瓦的事……我不明白,船瓦到底怎麼了?」
卡婕琳愣住了。很明顯,逃離船瓦與屍寒瘟疫脫不了關係。但她沒有預料到的是瘟疫已經嚴重到需要逃離船瓦。等等……為什麼會是逃離?如果知道屍寒瘟疫的存在,組織居民撤離不是更符合邏輯?
「你的家人呢?他們有沒有聽到流言?」卡婕琳下意識地否定腦海中可怕的念頭。
「我媽媽什麼都沒有聽說。」
「你確定聽到了執事在商量逃出船瓦的事?」
利奧把整張臉都皺了一下,他氣得直跺腳,最後男孩才開口:
「你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什麼?
「還跟我裝?行李啊!
「唉……我們一起逃吧。
「得了吧,阿爾傑農。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今晚。你呢?
「今晚不成,我還約了……明天吧。
「最後的名字我想不起來。對了,拜亞爾呢?」利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看來是真的了,卡婕琳深吸一口氣:「拜亞爾和神父去了北方,他們去探查瘟疫的事。」
「屍寒瘟疫?」
卡婕琳驚道:「你還知道屍寒瘟疫?」
「之前,菲爾丁因為屍寒瘟疫把……把我父親從墳墓中挖出,最後焚燒了我父親的身體。」
卡婕琳想抱一抱面前的男孩,但性格還是將她阻止。不知從何時開始卡婕琳很難表露自己的情緒。
利奧握了握拳,「我要告訴船瓦的所有人,這裡將會爆發屍寒瘟疫。」話剛說完,利奧轉身便欲離開。
卡婕琳伸手將對方拽住:「不行,你不能做這種事。」
「為什麼?」
「因為有人不願意瘟疫的消息到處散播,哪怕瘟疫將要爆發是事實。」
利奧沉默了,剛剛拾起的滑雪板落回地面。
卡婕琳繼續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嘗試換一種方式。」
夏佐將身上的執事服脫下,而後疊好放在房間內最醒目的位置。在得知屍寒瘟疫的消息后,他便計劃逃離船瓦。逃離一詞有緊迫、鬼鬼祟祟的含義,用在這裡或許不太準確。因為距離船瓦爆發瘟疫還有一段時間,所以不需要緊迫。至於鬼鬼祟祟則更是無稽之談,為保護自己的生命而去做某件事,難道不是一種十分正當的行為?
是的。夏佐再次確信:自己的行為都是正當的。只是,留在船瓦不明真相的人……
「夏佐,夏佐。」他對自己說,「只需要做你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向居民宣告真相,說不準會把性命都丟掉啊!」
棕色短髮、面孔精瘦的夏佐直立起身,內心再無任何疑慮。他背上整理好的小型包裹,推門離開了居住十年的房間。
今晚,他必須赴約。他決定做力所能及的事——帶著自己摯愛的女人一同離開。
狂風裹挾著細微的冰晶撲面而來,走在大街上的夏佐內心十分感激船瓦這嚴酷的天氣。街道兩旁幾乎無人,偶爾碰到一兩位也都行色匆匆。
無驚無險的來到貝琳達的樓底,他抬頭望了一眼貝琳達房間的窗口。只見窗格上開了一個洞,不止是一個房間,這棟樓幾乎每家每戶的窗戶都開了洞。
夏佐不敢多想,三步並作兩步趕到熟悉的門前。
「貝琳達?貝琳達,是我。」
房屋的門從內打開,一位棕發的秀麗女子出現在門口。
「進來說話。」貝琳達將來者迎進房間。
果不其然,屋內並不溫暖,想來是窗戶上的洞導致的。
「窗戶怎麼被砸了?」夏佐沒放下包裹便走到窗戶口。最近的船瓦真是一刻都不得清閑。
貝琳達遞給夏佐一張揉皺的紙,解釋道:「惡作劇?石子上裹著的紙。」
借著桌上搖曳的火燭,他看到了紙上面寫著的短短兩行字。
屍寒瘟疫不久后將在船瓦爆發。
皮爾斯伯爵的家人已經陸續離開船瓦。
「還是有人做了啊……」夏佐拿著紙張,內心備受激勵。還是有人不懼危險始終在做正確的事啊。但他轉頭看到一臉疑惑的貝琳達,內心的熱血稍稍冷卻。他斟酌開口:「並不是惡作劇。」
貝琳達不自覺地「哦」了一聲,隨後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那為什麼教會……」
「我們逃吧。」如果他孤身一人、孑然一身的話,說不準也會將自己的生命作為籌碼,去做正確的事。「我們只能逃了。」他又說了一句。
「你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沒有多早,消息一直在流傳,最近才得到證實。」夏佐哀嘆一聲。
很長時間,兩人都不再開口。最後貝琳達起身走向廚房,夏佐則低垂著眼睛。
眼看貝琳達端著兩盤菜品從廚房走出,男人無比詫異:「不是在收拾行李嗎?貝琳達,你或許不知道……」
「我知道,紙上不是清楚寫著的嘛。」
「那你……」
「事情也沒有緊急到吃頓飯的功夫都沒有吧。晚餐之後,再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