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朝雛龍
明朝天下姓岑。
秦衍猛拍自己的腦袋,自己怎麼就如此蠢,先前岑七號令死侍言出法隨,之前碰到崔家和太初山的人,均對他忌憚萬分。
還能讓小狐娘有所畏懼。
天下能有這般能耐的,除了當今皇家子嗣,那就是新朝偽帝的兒子。
想近年,太初山養修師執事萬名,設舵壇於各州,又在天下各地興建神廟,每名修師都需要分攤給天下萬民繳稅供養,此稅古今未有,另有朝廷腐敗,皇帝年邁昏聵,天下志士起事者眾多。
十年前,金陵落榜秀才岑元行登高一呼,千百苦夫雲集響應,短短十年,岑家義軍風卷大半神州,長江以南荊楚除外,盡歸岑元行所立新朝。
自此,神州就有了兩個皇帝,一個是關中長安的正統皇帝趙方潁,一個便是金陵新朝岑元行。
十年來,新朝和朝廷隔大江對峙,已成二分天下之勢。
「你是新朝的太子爺?」秦衍苦笑發問。
岑七將手中的劍還到了秦衍手裡:「我還以為你早就猜到了,沒想到你竟沒我想得聰明。」
秦衍將劍重歸劍鞘:「我一直以為你是哪個世家門閥的貴公子。」
「萬沒想到你是新朝雛龍。」秦衍恭敬一拜。
岑七一笑了之。
「我們全家都是反賊,你莫非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秦衍搖搖頭:「我現在也是反賊。」
岑七哈哈大笑:「這一下子,天下又多了一個亂臣賊子。」
崔文龍悶哼一聲:「秦衍,你這話,意思是要明著叛國?」
秦衍點點頭:「我忠於朝廷,為朝廷拚命的時候,朝廷可曾為我想過?」
「風水輪流轉,皇帝輪流坐。光去年,我杏花莊農戶種下十畝地,收八十斗麥子,其中六十斗要交朝廷作稅,若想溫飽度日,還需得戴月披星,另墾荒地。」
「征夫勞力更是十抽二三人,大都一去不復返,試問崔大將軍,做趙姓臣民,苦否?」
「此乃趙家王朝滅亡的根由。」
「反觀大江以南岑家新朝,薄稅少征,修行者與庶民同等,自力更生,且新朝輕神鬼重百姓,民生向榮,此乃大興之兆。」
「一興一衰,對比鮮明,哪朝為民,哪朝害民,天下蒼生,心知肚明。」
岑七點著頭,朝秦衍投去欣賞的眼光:「你偏居一隅,竟還知江南之事。」
「有如此見解,比那些酸腐書生高明多了。」
秦衍道:「杏花庄扼東西絲路咽喉,東來西去的商人會帶來遠方的消息。」
岑七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現在才知道,秦衍並非落寞悲觀的懦夫,或許很早很早的時候,他就在看著天下。
不然一個瘸子關心天下大事作甚?
崔文龍厲聲道:「你口口聲聲百姓百姓,可你知道何為天命趙姓,神授皇權?」
「上蒼假以趙姓八百年,替蒼天治理萬民。」
秦衍不禁失聲大笑了出來:「天有雲蔽日月,你口中的老天爺,不過是個瞎子,庶民受苦他都看不見,你覺得他能選出一個聖明的皇帝?」
崔文龍聽聞此言,朝著秦衍直接一掌打過來,秦衍猝不及防受這一掌之擊,悶哼一聲,一口血從喉嚨中反出。
只見崔文龍拍拍手,上千名士卒以及門客打扮的人從不遠處的密林中沖了出來。
「秦家賊子,家仇不報,我今後如何在朝堂行走?」
「岑公子,
你也跟我回京面聖伏法,代父謝罪。」
「至於你雲煙閣陳墨文,你令狐家令狐碩,你二人既然鐵了心護我崔家仇人,那就休怪本將不講情面啦!」
崔文龍滿臉得意之色,手一揮,道:「除了岑公子,一個不留。」
眾甲士虎視眈眈地沖向秦衍岑七以及陳墨文令狐碩。
雲煙閣陳墨文背後長劍出劍:「崔文龍,我今日代表的可是雲煙閣!」
崔文龍淡淡搖了搖頭,玩味反問一句:「雲煙閣?」
繼而道:「修士不是修士,武夫不是武夫,一幫耍劍的草莽,下賤之輩,能耐我何?」
一旁荊楚令狐碩輕聲道:「崔將軍,你這些甲士,我彈指便滅,至於你,我未嘗不敵。」
「你還是三思,真動手了,那我荊楚可就不歸姓趙的皇帝管了!」
崔文龍冷笑一聲:「這些甲士門客,皆是打開了密藏,修習過我崔家法門。」
「你悄悄死在這,我相信荊楚那邊是沒人會知道,你是我殺的。」
「給我殺。」
密密麻麻的甲士分成三股,一股沖向岑七秦衍,另外兩股各沖向陳墨文和令狐碩。
場上頓時亂了起來。
雲煙閣陳墨文手中劍如電走,劍招至柔,卻又快而狠,那一招一式看似繁瑣,實則簡單幹凈,沒有一個動作是多餘的。
藍色方巾白色儒袍,長劍一柄,白影翩翩而起,便可以一敵百,劍所至,血濺三尺。
秦衍拔劍迎上紛紛而至的甲士,手中劍遊走之際,他藉機偷瞄一眼陳墨文,心中不禁感慨,自己那一劍流,實在是下流,劍原來還能這麼用?
只見那陳墨文一招一式中,並未動用一絲真氣,完全僅憑劍招劍技以及迅敏地動作。
這才是上乘之劍!看來這雲煙間閣是有真功夫。
秦衍再看一旁的令狐碩,只見令狐碩腳在地上一跺,口中念一句密咒,從袖筒中抓出一把豆子,灑向面前的土地,眨眼間,那些細小微末圓滾滾的豆子在地上滾三滾,便變成了一個個手持刀劍的士兵。
「此乃我令狐家的撒豆成兵,還請崔將軍指教一二。」令狐碩話音剛落,整個人便憑空消失了。
秦衍直呼神奇,這便是傳說中的遁身之術。
那把豆子變成一個個精神抖擻身材魁梧的斗兵,便立即投入到與崔文龍甲士的戰鬥。
一個個豆兵不怕死也不覺疼,打鬥起來生猛異常,並且豆兵數量眾多,極其難纏,往往都是三四個豆子打一個甲士,最後都是豆子勝。
至於那死了的豆兵,便立即沒了人形,化回豆子碎落一地。
而此刻的令狐碩則是遁起身來,悄無聲息地,一個個將崔文龍的甲士殺於無形。
一刻鐘后,見自己甲士已死大半,崔文龍滿臉陰森地看向一旁的王秀風,又看了看王秀風身後的太初弟子:「王執事就這麼看著?」
王秀風咧嘴一笑:「我可不是崔將軍的兵。」
崔文龍冷哼一聲:「王執事,有一句話我得告訴你,你太初山的氣數……快到頭了。」
王秀風雙手揣在袖筒中,饒有興緻地看著崔文龍的甲士死的死傷的傷。
「笑話!」
崔文龍輕笑兩聲,便不說話了。
就在場上甲士將盡時,崔文龍再次拍手,又是一群甲士衝出了樹林。
秦衍手中的劍腥味刺鼻,才有喘息之機,又見一大群甲士迎上,搖了搖頭,又再一次衝進了人群,崔文龍靜靜看著陳墨文令狐碩幾近力竭,一邊趕忙穩住自己的傷勢。
待到自己傷勢好上七成,崔文龍直接一掌朝著令狐碩襲了過來,令狐碩,令狐門戶最當代最巔峰的存在,此來塞北護送他家老祖飛升天門。
老祖衝天門失敗,遁到不知何地,令狐碩聽聞此地有秘境現世,便帶著自家門客趕了過來。
而今場上,秦衍雖讓崔文龍很吃驚,但崔文龍洞察秦衍化境,秦衍雖天資過人,但比上他,秦衍與他就是天壤之別。
只有令狐碩和那雲煙閣劍法大能陳墨文才是自己真正忌憚的。
崔文龍那一掌對著虛空打出,令狐碩便現出了形體,接著二人便對掌擦拳,場上眾人都紛紛避讓,只因二人打得實在太過激烈,也太過焦灼。
周遭的百年古柏都倒了好幾棵,就這樣,一刻鐘內兩人鬥了十個回合,十個回合后,兩人猛然分開,隨即各自狂笑。
崔文龍撣了撣甲胄,道:「今日我有傷在身,不然你就死了。」
令狐碩朝著地上一口血沫啐到地上:「你也才將將打開周身法門,與我比,你差的遠,若此前並無體力消耗,你切看是誰死。」
說罷,令狐碩笑著看向一旁的陳墨文:「陳大俠,該你了。」
陳墨文沖令狐碩點點頭,隨即看向崔文龍:「崔將軍,出手吧。」
崔文龍皺著眉頭搖了搖頭:「不打了,不打了,二打一有失體面,來日再戰。」
「不過今日這秦衍,我必須殺。」
陳墨文也不廢話,直接提劍跨步上前,朝崔文龍探去:「我們跟你打,不就是為了保秦小子?」
「你說不打就不打?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崔文龍隨即長刀出鞘,刀劍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碰撞,轉瞬又是各種劍訣法印相撞,良久,打鬥停止。
兩人衣衫均是破爛不堪,崔文龍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悶悶不樂地看著陳墨文,而陳墨文跟沒事人一樣,看著崔文龍傻樂,配上那一身儒士打扮,倒像是一個書獃子,不過他手裡有劍。
陳墨文將劍收回劍鞘:「崔將軍,你那侄子不死在秦小友手中,將來也會死在別人手中。」
「你那侄子,本事沒狂氣大,還蠢!」令狐沖補充一句。
崔文龍氣得咬牙切齒,手一拍,幾百個帶著虎面面具,身著紅袍,手持直刀地人走出密林。
「本來打算放過你們二人,但看來,你們沒想著活。」
紅衣蒙面,還佩著鎏金的刀,天下誰都知道,這是龍虎師的龍虎死衛,是龍虎師的戰力巔峰。
那龍虎衛個個都身法矯健,秦衍探出氣息發現,龍虎衛中實力最低的也是打開了六個密藏。
秦衍剛和一個龍虎衛交上手,接著又有十幾個龍虎衛圍了上來,秦衍剛剛經歷激戰而且好久未進食,此刻戰鬥起來顯得異常艱難。
持劍的右手也不再顯得那麼有力。
不過可喜的是,秦衍發現,只要隨著自己戰鬥,自己體內化境中的六個密藏便會瘋狂旋轉,霸道地進行吐納。
而秦衍也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在不斷提升,而且速度比上一開始接受灌頂,打開密藏要快很多,秦衍覺得這可能是因為自己化境中的密藏被曹自珍改造的結果。
但此刻,被十幾名六個化境打開,而且戰鬥經驗豐富的死衛糾纏著,隨著體力消耗,秦衍感覺自己要撐不住了。
忽然,幾百支羽箭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秦衍被嚇得呆站在原地,等密密麻麻羽箭飛罷,秦衍脊背冷汗直冒,卻發現自己身上完好無損,而地上已經躺滿了崔文龍的手下。
龍虎衛無一倖免,全部殞命。
接著,秦衍便看見烏泱泱地黑衣人飛身竄出樹林。
是岑七的死侍!秦衍這才認出來。
遠處的崔文龍見此情形,已經呆如木雞。
一死侍上前到岑七面前,跪倒在地:「救駕來遲,請少主恕罪。」
岑七一臉得意,挑釁地看向崔文龍和自己的師叔王秀風:「你們來得正好,我恕你們無罪!」
「嘿嘿嘿,秦兄,現在1咱可你拿捏這姓崔的了!」岑七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看向秦衍。
秦衍直感覺轉折來得太快,整個人感覺天旋地轉,剛才按羽箭射得太快太快。
秦衍的腿現在其實還在打顫,只是有袍子擋著,這才沒讓人看出來。
這時那黑衣人便急急忙忙跑到岑七跟前,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岑七聽完,便一臉嚴肅地看向崔文龍:「崔將軍,我這有個壞消息,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崔文龍現在覺得岑七實在太噁心了:「有屁快放。」
「哼!」岑七冷搖搖頭:「崔將軍,你的兵又敗了,鬼方反撲了,此刻鬼方可汗已奪回金帳,你還不回去主持大局?」
崔文龍滿臉驚愕:「你說什麼?」
岑七道:「崔將軍,兵敗如山倒,你再遲疑一時半刻,等你回去,鬼方都要撲回甘州,到時直取長安,你就是千古罪人!」
眨眼間,崔文龍已經沒了身影,場上只留下崔文龍的一道聲音經久不衰:「來日方長,崔公子,秦小兒,我一定手刃你們。」
岑七看著,秦衍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一句:「這種人統兵,神州之哀!」
這時,一旁的陳墨文走了過來,朝著岑七一拜,而後看向秦衍:「秦公子當日對著邪神左君游一劍,當真少年英雄也,我雲煙閣乃天下第一大劍宗,-我宗主白池魚是天下劍道第一人,不知道秦公子有沒有興趣入我雲煙閣啊?」
秦衍咯咯咯地笑著:「先謝過陳前輩方才出手相護。」至於入劍閣一事,秦衍隻字未提。
見秦衍如此答覆,陳墨文顯得有些失落:「也罷,秦公子胸懷大志,我還有事,那就江湖再見。」
陳墨文沖著秦衍笑著點點頭:「也罷,我派既與公子無緣,但我雲煙閣大門隨時為秦公子留著,後會有期!」而後便飛身離去。
之後令狐碩也走上前來:「秦公子是大才,今後有朝一日來荊楚,定要來我令狐家,我家家主見你,必然欣喜!」
秦衍點點頭:「一定一定。」
令狐碩道:「江湖再見!」說罷也消失在了場上。
岑七走過來拍了拍秦衍的肩膀:「江湖兒女,來去匆匆……」
「接下來去哪?」
秦衍一愣:「你是在問我?」
岑七點點點頭:「自然是問你了?」
秦衍有些無語:「你是新朝太子爺,不回江南去?」
岑七玩世不恭道:「我老子不樂意見我。」
就在秦衍思忖要東行時,化境中那個自己開口了:「敦煌。」
而後秦衍也就神智昏沉地開口一句:「去敦煌。」
岑七先是有些詫異:「敦煌?」
「好,那就去敦煌。」
秦衍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趕忙潛入化境,問那另一個自己:「為何去敦煌?」
但化境中那個自己也只是一直重複一句:「敦煌啊,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