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首都軍醫學校
良久未有響動,慕苾苾講完后環視著眾人。武曌略仰著頭,目光空洞,貌似在神遊太虛;皇帝李顯張圓了嘴,目光獃滯,驚詫得未回過神;武承嗣半眯著三角眼,目光飄忽,不知在想甚麼;狄仁傑略低著小圓胖腦袋,蹙著眉頭,似乎在求解甚麼難題;宗楚客仰著頭,抿著嘴,像在回味咀嚼著這些奇聞信息;李多祚的眯眯眼瞧著苾苾,但又目光遊離,仿若在察看苾苾的身材。苾苾趁機端詳一番眾人。武曌臉面豐腴,已有雙重下巴,玉色肌膚,五官確實秀麗,畢竟曾艷冠皇宮,身量亦不低、約有一米七;李顯面目有幾分秀氣,膚色偏白,身板略顯單薄,缺少陽剛之氣;李多祚那大盤子臉、眯縫眼,苾苾不想多看,只是這傢伙目光老往我胸部以下梭巡,幾個意思呀?難道此人是個大玻璃?狄仁傑一臉慈祥和藹面相,推想其年輕時也有幾分俊朗滴,苾苾望著此千古大名人,心內一陣慰懷、平靜,想此不大的腦袋卻滿富著智慧,不禁翹起嘴角微笑起來。瞧向武承嗣之時,忽然打了個寒顫,一道毒蛇般的目光交觸而來,原來這廝也正打量著慕苾苾,讓苾苾一陣不適。
「慕校尉,這世上真有神仙麽?」還是武曌打破沉默,喃喃問。苾苾拱手答道:「回天後,這世上並無神仙、絕對沒有神仙,但是…」此言一出,眾大臣紛紛疑惑地盯向他,武曌也「噢」了一聲。苾苾微笑著續道:「這世上確實沒有,但這宇宙中有。也即是說這大地上沒有神仙,天上卻有神仙。天上已經不能用這世界來稱呼了。」還舉著食指朝上指了指。頓了頓,又假裝嘆口氣,道:「微臣去過的興許只是初級神仙界,那裡的初級神仙也在追尋探索天神的蹤跡,探究是否是天神創造了他們。」狄仁傑饒有興趣地呵呵笑問:「神仙也在深究他們自己的來源?神仙也在尋訪天神?這說法倒是新鮮哩!」武曌也附和道:「神仙也探究神創之說,確實頭一回聽聞。發人深思吶!」
「毒蛇眼」武承嗣邁向前,開話發問:「既然慕校尉言之鑿鑿,那麽本相想請問一個千古難題,不知神仙界可否有答案。」苾苾略微垂頭,避掉這毒蛇般銳利的目光,拱手言道相爺請指教。武承嗣問:「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單手支頤的皇帝李顯也不禁正襟端坐起來,道:「這是個好問題,朕也想知道哩。」老毒蛇,竟然問出這麼有深度的難題,故意刁難我,看來此武曌娘家人不是棒槌咯,那麽他必定是惡霸了。苾苾心內一陣問候他祖宗之後,言道:「回相爺,此問題應改為是先有卵、還是先有卵生動物,才更為恰當。因為現有鳥類動物都是6500萬年前的卵生動物逐漸慢慢進化而來。此事牽涉到是相信神創論還是相信進化論了,進化論者認為沒有生命的無機物在某個機緣巧合之下聚合成了卵,又在某個機緣巧合之下孵化出來卵生動物。」苾苾頓了頓,瞧見眾人疑慮重重的神色,尤其是聽到6500萬年這一駭人聽聞的紀年數字之時,心知大傢伙兒可能在鄙夷這小子口無遮攔、夸夸其談。又續道:「但是小子到過的神仙界,那裡的考古發現卻證實了多種多樣的生物是在某一時期突然迸發產生的,且發現進化是極其極其緩慢的,時間上無法解釋。因此肯定神創論更可信,故而答案是先有卵生動物、後有卵。小子回答完畢。」廳內一片「噢噢」聲,作恍然大悟狀。武曌似乎抓住了要點,追問:「然則他們考古研究這般了得?幾千萬年前都可考證出來?」苾苾點點頭,道:「確實神乎奇技。其間涉及極其深奧幽微的技術手段,恕微臣魯鈍,並未學到此種本領。微臣只學得一身醫術以及些許初級理論知識。」碳元素測年、複雜的地質學,這些老子就不提了,提了也白搭,更添麻煩。
一直緘默的宗楚客也出班發問了,未語先笑,笑吟吟地道:「本官也有問題想請教慕校尉。請問這人性是性本善呢、還是性本惡呢?」又一個故意刁難老子的雜毛!苾苾暗啐。男人總是笑眯眯,不是好東西!還是俗話講得通透呀。
「此問題最核心、最重要的不是善惡兩字,而在於這個本字。本字若是理解成本來、最初之意,那麽就應是性本善了,初生的嬰孩甚麼都不知,最是天真幼稚,又怎會有惡意?但若是理解為基本的、天然屬性之意,那便應是性本惡了。需知人性的第一性就是趨利避害,自然而然地就自私自利了,當然會變得惡了,因為資源都是有限的,為搶佔有限資源又豈能不惡?」慕苾苾語速加快了,頗有些不耐煩。狄仁傑率先拊掌笑贊道:「精彩!精彩!真是英雄出少年呀!慕公子此番論斷甚是精闢,老夫佩服。」苾苾一陣愉悅,賤笑兮兮朝狄仁傑拱手道:「過譽了,過譽了。」聰明人就是腦筋轉得快,閃亮言論霎時便分辨出來,能得狄大神探讚美,不容易呀,心裡樂滋滋、大舒暢。台上的大棒槌李顯還是皺眉思索哩,也不知他能否品出甚麼來。
武曌似乎亦察覺到苾苾的不耐煩意,溫言道:「慕卿家今日思辯出眾,果然不負走一遭神仙界。此前太醫署聯名奏請創立軍醫學校,斷言若是有醫護兵隨行大軍,戰時傷亡至少可減少三成。這是大功德的事,本后應允了,便由你全權負責此事。回去后擬定一份疏略綱要,數日後本後會遣紅屏去取。退朝吧。」眾臣應諾散去。
紅屏送慕苾苾出宮,笑道你小子行啊,不卑不亢、對答如流。苾苾道:「哪裡哪裡!姐姐過獎。以後還請姐姐多多幫襯小弟。」至下馬橋才止,臨別時紅屏又索要兩瓶香水,說現手裡兩瓶先與天後用,到時去慕府時再拿兩瓶。苾苾點點頭。
小卓小趙早已察覺少主歸來了,請苾苾上馬車,說道少爺怎去了這許久,俺倆人都餓肚了。苾苾望望天,估摸著都下午兩點了,上朝時約是早八點,站著叭叭叭講了那麽久,真是累了。倚坐於車架上,喊道:「少爺我也餓呀。累壞了,站著給那幫土包子講了這麼久。卓三、趙大牛,來幫我捏捏膝蓋和腿肚。」小卓小趙俱是十五歲的少年,比慕苾苾只大兩歲許,少年心性,很投苾苾的脾性,倆人在少爺跟前亦無甚約束,很狗腿地蹲下替苾苾捏腿肚。
「我說你倆怎麽就起了這麽老土的名字,卓三就算了,畢竟老卓沒念過多少書。你趙大牛呢,這…你叔父不是念過書、有點學問嗎?」苾苾嘴碎碎。小趙道:「俺叔叔講叫大牛沒甚麼不好,大牛力氣大,又憨厚又能耕田呢!」
「給你倆改個名字,怎樣?卓三就叫卓一航,卓一航乃是一位大俠客的名字哦。趙大牛呢就叫趙匡義,匡扶社稷之匡,正義之義。如何?」苾苾一下來了惡趣味,言罷俯身用小樹枝在泥土地將倆名字寫出。小卓眼含熱光,念叨著「大俠客…大俠客…」小趙雙手抱胸,道:「匡扶社稷…伸張正義…好名字,就聽少爺的。多謝少爺賜名。」苾苾拍拍倆人肩頭,說就這麽定了,回頭你倆寫信告知於你們父母。
馬車出瞭望仙門,苾苾也坐於車架上,便於觀賞宮牆與皇宮南門外的世態。沒看一會,便有一群人圍上來。卻是崔知章、古進闕、古昭陽、李鐵等幾人,另有幾位青年人,苾苾不識,還有一名四五歲男童。老崔喊道:「哎呀,原來你在這啊!在皇宮門口等你半天了。還以為你在宮裡出了甚麼意外呢!」苾苾拱手道:「崔叔、古哥、李鐵、陽陽,你們怎麽來了?」李鐵道:「少爺,俺帶著妻兒自老家去慕府看您,路上偶遇藍田縣令,於是便和他一道同來了。這是藍田縣令薛訥,薛楚玉的長兄,這是薛大公子的四弟薛楚珍。」李鐵引見一番,倆青年人抱拳施禮。喲,薛家掌門人來啦,苾苾盯看,果然倆人眉目間依稀與薛楚玉相仿,只是不如楚玉秀氣。薛訥二十來歲光景,薛楚珍約莫二十。人高馬大、劍眉星目、英氣勃勃的薛訥開言笑道:「舍弟來信說在西域結識了一位絕世奇才,且引為至交好友。今日愚兄便帶著四弟特來拜訪少兄。承蒙慕公子在焉耆對我五弟的點撥與照顧。」苾苾拱手謙讓,笑道哪裡哪裡,兄長過獎,哪當得起絕世二字,定是楚玉那小子胡吹海吹慣了。眾人呵呵鬨笑。薛訥道少兄用詞真是別出心裁。崔知章接續道:「老夫帶著小兒與侄子到你府上找你,碰巧遇上古老弟和薛家兄弟也在。老管家說你一大早便進宮去了,於是我們一群人索性都在宮門口等你哩。」緊接著又引薦其子崔通文,以及其侄子、即崔知辯之子崔通武。那四五歲男童忽爾奶聲奶氣地問:「少爺,聽說你是文曲星下凡,還去過神仙界?」忽閃著稚氣、靈動的大眼。李鐵微笑著抱起男童,道:「少爺,這是犬子鐺鐺,拙荊在慕府、沒有跟來。鐺鐺定是在慕府聽到了下人們的議論聲。」
「好傢夥,果然是斥候專家的種啊,這麽小便耳目靈通了。」苾苾捏了捏小傢伙的胖臉頰,又道:「去過神仙界是真的,至於甚麼文曲星純粹是荒謬怪談,本少爺並不知。這小傢伙長得比他爹漂亮啊。」言罷伸手將鐺鐺接過來抱抱。
薛訥拍拍胸脯,插話道:「都杵在這兒也不是個事,今兒哥哥我做東,請少兄去西市青樓喝酒,為你接風洗塵。大傢伙兒作陪客,如何?」眾人紛紛叫好。苾苾皺了皺眉,咧嘴笑道:「薛哥哥是想讓這個小傢伙也跟著逛青樓麽?」薛訥呵呵笑道:「確實不太妥當。」李鐵道:「這有何難?讓小卓小趙把鐺鐺送回慕府孩兒他娘那。」苾苾喚過小卓小趙,吩咐駕車照做。須臾又叫迴轉來,想了想,吩咐倆人叫夫人把自己的軍大衣交由倆人捎帶回西市來。
一行人沿望仙門大街緩緩向南,再向西折向金光門大街,向西市進發。苾苾受邀鑽進崔知章的馬車,老崔丟個眼色,薛訥會意,也進了老崔的馬車。苾苾瞥見,料想此倆人必有要事秘密相商。老崔坐於中位,苾苾與薛訥對面而坐。崔知章開言:「家兄來信,囑咐我領著通文、通武多與賢侄親近。實不相瞞,家兄在軍中與大將軍薛仁貴、田揚名、公孫雅靖交情甚篤,我們四家結為通家之好,事實上崔薛兩家若拿定主意,四家便可共同進退。」苾苾心中恍然,原來此番是為拉山頭而來。薛訥凝視著慕苾苾,介面道:「朝廷已派遣大將軍王孝傑、田揚名、契苾明各領三路大軍撲向了揚州。少兄認為此戰勝負如何?」苾苾拱拱手,笑道:「薛哥哥還是莫要以少兄稱呼小弟了,實不敢當,若不嫌棄就像楚玉一樣叫我賢弟好了。揚州之戰毫無懸念,王孝傑、田揚名都是名將,徐敬業志大才疏、必敗無疑。只是這契苾明是何人吶?」實則苾苾僅僅從軍事史中知曉王孝傑收復安西四鎮,田揚名出任過安西大都護而已,然後推斷此二人應是名將。老崔解答道:「契苾明乃涼國公契苾何力之長子,現年僅三十五歲,數年前曾跟隨宰相李敬玄攻打吐蕃,在抗擊西突厥之戰有功而升為大將軍,又襲了其父涼國公爵位。契苾家族原是鐵勒人,因不堪東突厥的欺壓而歸降了我大唐。契苾明此子年輕有為,大好前程。」薛訥嘆口氣,道:「我薛家因軍功而興盛,自先父慘敗於大非川之後,引為生平之恥,薛家已不復勇武矣。先父遺願,讓老四楚珍、老五楚玉從軍,其餘三人轉為文職。老四、老五畢竟不是將才,哥哥我心裡有數,以後還望賢弟多教導指引。」苾苾正色道:「薛哥哥無需擔憂。天後已經准許了創辦軍醫學校,由小弟全權負責。屆時讓楚珍、楚玉還有崔家倆哥哥都來受訓。我準備訓練一支全新的新式軍隊,誓要打得吐蕃人哭爹喊娘!」老崔哈哈大笑,朝著薛訥道:「你看怎麽著,我早說了這小子絕不會咽下這口惡氣,定會找吐蕃人報殺父之仇。好樣的!」苾苾道:「崔叔、薛兄,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到時會讓你等大開眼界!一個新時代即將來臨!」老崔手搭倆人肩頭,道:「如此且靜待盛舉。以後都是自家人了,客套話不多說了,有甚麼困難和需要儘管開口,崔薛兩家定會竭力相助。」苾苾撓撓頭,道:「眼下就需要幫助了。創辦學校需要錢財,還望兩位能捐助些。我慕府準備捐助兩萬兩白銀。到時我會公開募捐。」老崔、薛訥點點頭,許諾兩家也各捐兩萬兩。
沉默了會,崔知章又道:「據古進闕得到的消息,程務挺在陰山打得很吃力,程大將軍已然受了傷,只是傷勢如何還不得而知。天後已派遣李多祚率領左金吾衛馳援單于道,又調遣家兄接任左武衛大將軍,換程務挺回朝,軍令已發出。此行李多祚為主帥,家兄為副帥。賢侄看家兄此行如何?」苾苾回道:「有兩大良將挂帥,此戰必定蕩平賊寇、大勝而歸。李多祚此人,小侄雖不喜,但卻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員良將。」薛訥問賢弟為何不喜此人呢?苾苾將今日朝會對李多祚的印象以及他那似有龍陽之癖的目光講述一遍。崔、薛二人聞言哈哈大笑不已。老崔道:「家兄不日即將回京,到時許多要事還是他與你商談吧。據悉接任涼州都督的好像就是公孫雅靖老弟。」苾苾瞧著薛訥,一時感慨,這便是小說、電視劇中的一代猛將薛丁山啊,誰曾想雖長得高大,卻只是一名文官。
到了西市,薛訥一馬當先,稱去長安最大的青樓。到了牌樓,抬頭一瞅招牌,嗬!麗春院。苾苾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戲謔喊道「我勒個去!裡面該不會跳出一個韋小寶吧?」崔知章、古進闕忙問韋小寶是誰?苾苾笑而不語。進了牌樓,裡面好開闊,這是一座D字形的三層磚木宅院,弧形朝北的樓房裡面影影綽綽、鶯鶯燕燕的,應系閨房;庭院與其他樓系餐飲處。圓乎乎、胖滾滾的老鴇眼尖,「哎喲哎呀」叫個不停,一扭一扭地過來,嗲嗲地喊:「薛大公子大駕光臨呀!真是蓬蓽生輝。您好久沒來了嘢!哎呀!崔爺也來了啊!今日是甚麼好日子呢!」苾苾掩嘴偷笑,薛家兄弟都是勾欄老手呀。薛訥笑兮兮朝老鴇胸前抓了一把,道二樓雅座伺候。上了弧形二樓正對牌樓大門、類似陽台的雅間,隔著欄杆可俯瞰整個庭院。庭院中布置著傳統的矮几、蒲團,雅間里則全是明師椅、團圓桌、八仙桌,看來這些物件傳播得還蠻快。薛訥掏出一大銀錠,塞與老鴇,叫歌舞出來助興。酒過兩巡,一溜粉頭陪坐著,庭院中琵琶、洞簫、古箏交響起來,側耳一聽、是梵樂,一隊舞娘赤著足踝、露著肚臍靈動起舞。苾苾猜料此為龜茲傳入的舞曲。朝大門瞅了瞅,瞟見小卓小趙在門口張望,遂朝之振臂揮舞,倆人望見,夾著軍大衣上樓而來,苾苾安排倆人在旁邊小桌坐下飲酒。此時圓胖的老鴇又進來了,身後跟著一個懷抱琵琶的女子。老鴇笑吟吟道:「這是扈三娘,從龜茲轉來的花魁。三娘,快去服侍薛大公子。」因不好言買來的,用了「轉來」兩字。苾苾聽到扈三娘三字,剛呷進的一口酒沒忍住,噗的一聲俯首噴在圓桌下,咳嗽幾下,道:「老鴇子,別跟我說你這兒還有個孫二娘。」老鴇瞪圓了眼,驚咦道:「還真有個孫二娘,新來的姑娘哩。這位公子消息還真靈通。」苾苾大笑,對著眾人道:「難不成我們進了梁山土匪窩?哈哈哈哈……」老鴇不樂了,嗔道哎呀這位公子怎麽說話的,怎還土匪窩了呢?眾人自是不明所以,捕捉不到笑點,望著獨自傻笑的苾苾,臉臉相覷。薛訥道老鴇你還不把孫二娘姑娘請來。
扈三娘從慕苾苾身畔走過,扭著腰肢徑直走向薛大公子。穿著又單薄又暴露,誇張的半球狀肥大翹臀自苾苾眼帘飄過。苾苾止住了笑,不禁凝視打量起此女子。見其抱著琵琶坐於薛訥身旁,卻先向崔知章躬身示意,攀談起來,嗓音竟還有點粗,系女低音。約二十齣頭,身段約有一米七,象牙白的肌膚,一張不大不小、又較圓的國字臉很是獨特,大大的桃花眼顧盼生媚,大鼻姐一枚,鼻形比疏勒王妃的還大,但亦更高挺,鼻尖至鼻孔很有肉、因而鼻孔不大,屬於大尖坨鼻尖、很有型;白生生的小半個胸口露著,其下隱約是圓滾滾、鼓脹脹的兩團。看這黑髮黑眼與肌膚,苾苾盯了幾遍才確定這是華夏苗裔,大翹腚雖不及莉姆姐的駭人,但亦屬極罕見的了。不一會,孫二娘也被領來了,是個文弱、纖瘦的十六七歲少女,一張瓜子臉龐,還算清秀。苾苾咧嘴笑道:「原來孫二娘也並不兇悍呀!」老崔見狀便問賢侄是否是遇到過同名同姓的女強盜?苾苾搖頭,說那只是個傳說。扈三娘挽著薛訥的臂彎,問老崔:「崔爺,自龜茲一別已有一年多哩,近來可有佳作?」老崔呵呵笑道:「三娘你問錯人吶!這位慕公子在,老夫不敢稱宗師。賢侄,近來可有佳作?」扈三娘驚異地瞧向苾苾,老崔續說不久后將有一本曲樂集問世,裡面全是慕公子的大作。苾苾拱拱手假意自謙一番,又道:「小侄此番自西域而來,此情此景、所見所感之下創作了一曲《夢駝鈴》,崔叔可鑒賞鑒賞。」言罷從小卓手中拿過軍大衣穿上,自大衣貼胸內兜中掏出一張紙來。原來上次抄錄的三首歌就藏於軍大衣內兜里,是以想到叫小卓小趙把大衣捎來,料想自己聲名在外,此種風月場所避免不了要「K歌」。慕苾苾這文化大盜現在也曉得細水長流了,文化佳品要應情應景地逐個出,經典很有限,不可過度提前消耗。臉不紅、心不驚地將歌曲遞與老崔。崔知章瞅著,搖頭晃腦、哼哼呀呀一番,大讚妙曲,說著來了興緻,從扈三娘手中抄過琵琶,彈起了前奏,朝苾苾使個眼色。苾苾會意,開嗓唱將起來:攀登高峰望故鄉,黃沙萬里長,何處傳來駝鈴聲,聲聲敲心坎。盼望踏上思念路,飛縱千里山,天邊歸雁披彩霞,鄉關在何方……海棠血淚。
此時的慕苾苾嗓音與唱功較之在西域時又有了精進,憋出滄桑、雄渾的音色唱起悠長的《夢駝鈴》,很具神韻。崔知章半閉著眼,晃著腦袋忘情地撥拉著琵琶;扈三娘或許亦是曲樂界行家,露出迷醉的神情;薛訥側耳傾聽,品味著曲中濃厚的思鄉情。一曲完畢,薛訥鼓掌叫好,其餘人也隨之哄然叫好,亦不知是否真聽懂了,不過崔通文很可能是真的懂。扈三娘向老崔、苾苾請求讓自己效仿著唱一遍,老崔點點頭,苾苾很是訝異。崔通文說等等,叫孫二娘拿支洞簫來。過會兒,崔通文吹起洞簫,協和著老崔奏起了前奏。果然虎父無犬子,家風傳承,崔通文嫻熟的簫聲又響亮又悠揚。扈三娘略粗的女低音唱起來,也別有一番韻味。人材呀!扈三娘、崔通文都是啊,只聽了一遍就記全了詞曲。隨後扈三娘又彈了幾曲。
十幾度的古酒還醉不倒苾苾,但其餘人就不堪了,歪倚在粉頭們懷裡,七手八腳不老實了。薛訥開初見苾苾目不轉睛盯看了扈三娘許久,以為其看上了這丫頭,於是沒過多久便與苾苾對調了粉頭,孫二娘陪伴薛訥,扈三娘膩歪到了苾苾身上,時不時挨擦著苾苾。很是不解呀,唐人究竟甚麼心態,帶著子侄逛青樓難道不尬麽?為顯得合群,苾苾也假裝半醉半醒著,探手下去抓抓扈三娘的肥腚。月上枝頭之時薛訥靠在薛楚珍身上,打了個手勢,薛楚珍宣告散場,各自歸家。苾苾又佯作站立不穩,由小卓小趙攙扶著上了馬車而歸。
進了卧房,見康莉姆已熟睡,掀開裘被,自己的手機被掰開著躺在雪白的胸口。苾苾不禁莞爾一笑,此為軍用特製手機,開機鍵上若是感測器識別不了指紋,連電源都無法打開,莉姆姐估計把它當鏡子把玩了。躺下后,苾苾思索著軍醫學校之事,應開設些甚麼課程呢?初等數學自己已經寫完了小學階段的,接著便到初中段了,方程式好說、初級函數也簡單,只是這幾何學光憑自己所記憶的難以系統化呀!不管了,能教多少是多少。設置四年學制,前兩年為低年級,后兩年為高年級,不管是誰、俱從一年級學起,都是全新的學問。
苾苾輕輕拿過手機,開了機,隨意地瀏覽著,天馬行空地臆想著。忽然一個文件夾讓苾苾心緒一動,那是兒子新建的文件夾,剛剛初中升高中的兒子在暑假裡用過這台手機,兒子立志要做偉大的物理學家,對數學物理很感興趣、亦很有天賦,自己曾多次叮囑他別偏科,人文社科類的書也要看看,開闊眼界。翻閱此文件夾內容,苾苾大吃一驚!裡面有全套初中高中的數學教材與物理學教材,還有全套的高等數學教材,連元素周期表、希臘字母表都有,希臘字母還標註了音標!竟然還有《西遊記》《封神演義》《倚天屠龍記》這三部小說,還有「陋室銘」、「愛蓮說」兩篇千古名文,竟然也還有盧梭的《社會契約論》和孟德斯鳩的《論法的精神》這兩部哲科類煌煌巨著!苾苾眼圈紅了,有淚珠泫然欲滴,這愣小子呀你看得懂這兩部巨著麽!苾苾心知這文件夾里的內容,於此時代不亞於核彈爆炸!正想著無力系統化地教授數理化,難題霎時被後世的兒子化解了。關機后摩挲著手機,想著想著不禁淚水撲簌簌地淌,怎都想不到兒子隔著一千多年還能襄助自己……
剛睡醒,翠紅來報:有幾個胡商求見。苾苾簡單洗漱下,來至中堂,竟是上次在焉耆採購香水的胡商,此次來了十位,比上次多了幾個,陌生面孔料想是前次的胡商沾親帶故推介而來的。此十人有大食國人、波斯人,有拂菻國人,還有西突厥人,竟連法蘭克國人也有!前次訂購量最大的這位金毛金須的大鬍子,來自拂菻國(即東羅馬帝國),名字音譯為毗沙濕,他還帶來了喜樂登客棧掌柜趙德柱的書信,此番來慕府亦是受了趙德柱的指引。苾苾接過書信,表示感激,邀這十人用午膳。吩咐蘇宦娘和慕府原有的廚子阿強做了小煎牛排、紅燒牛腩、回鍋肉款待,西域胡人慣吃牛肉,但是此種烹飪做出的牛肉系他們生平未見,美味得激動不已,連盤子都舔得乾乾淨淨。原想長安很難買到牛肉,因為大唐嚴禁宰殺耕牛,不意幾日前宦娘隨管家慕德清逛西市之時,偶然發現有吐蕃人在那販賣氂牛肉,宰殺氂牛卻不犯禁,於是購了許多氂牛肉,宦娘、慕德清均知慕少爺愛食牛肉,事實上慕府所有人都愛吃被醬油加持紅燒過的牛肉、回鍋肉。與胡商們邊吃邊攀談,苾苾了解到,此時的法蘭克王國已基本取代原先西羅馬帝國,心道原來還尚未到分解成法蘭西、義大利、西班牙的境地。同時也很好奇這幾位是如何做到穿越戰亂紛飛、四戰之地的西域而來到長安的,卻又不好直問,畢竟事關商業秘密,遂旁敲側擊地打聽,最後結果還是不明晰,隱約知曉是與西突厥勢力以及天山神秘力量有關。
十位胡商共下了15萬兩白銀的香水訂單,逐一與苾苾簽訂了合約,胡商先付一半定金,一個月後交貨之時再付另一半貨款。正值用錢之際,真乃天降奇兵也!苾苾大喜不已。午後親自送胡商們至大街才歸。胡商們去了西市花天酒地,自尋樂子。
才剛坐定,紅屏帶著幾個爪牙便殺到了,問疏略綱要寫好了麽。苾苾沒好氣地嘶喊「姐姐,才過了一天而已!一天而已!」
「哼哼,某人有閑情逛青樓、唱小曲,卻沒心思寫疏略呢!該不該打屁股?」紅屏玩味地凝視著苾苾,「還有…我要的…香水呢?」正扯皮著,下人報:太醫令與幾位太醫來訪。苾苾如釋重負,對紅屏說今天我就把疏略寫出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