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為人父母
028:為人父母
盧慧的話給我提了一個醒,「方方」就是一個生意人,雖然愛打架,但自從來到省城后,已經收斂許多了,即便他想收拾某個人,也不會自己赤膊上陣,誰會拿炸彈去炸他呢?
而且從盧慧的話里不難聽出,他似乎已經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就是我乾的,這該不會又是他自編自演的吧?
「那他到底是幾個意思呢?」
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乾兒子不是要升初中了嗎?他希望他能到育才學校念書。」
「原來你所說的熟人,就是他的熟人呀,要是我不答應呢?」
我禁不住冷笑了一下,看來他們是早有預謀的,但我兒子到育才學校念書對「方方」有啥好處,我卻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先別激動嘛,方總也沒有惡意,就是徐老夫人對你家孩子甚是挂念,她是育才學校的名譽顧問,她可以幫你們代為照……」
「不行,我兒子都被她寵成少爺了,再讓她照看,爹媽都會不認了!」
我不等她說完,就斷然拒絕了。
「你可冤枉了老太太了,那是老爺子慣出來的,你再送過去,她絕對會嚴加管教的,你可別忘了,老人家可是搞了一輩子教育的專家。」
「就算是老爺子慣的,她作為他的夫人,難道不應該糾正老爺子的錯誤嗎?」
「那時老爺子身患絕症,她又怎麼能忍心剝奪他僅剩的一點快樂呢?」
盧慧就像是婚姻介紹所里的說媒大媽,不急不躁地給我做著思想工作。
對於徐老太太,雖然他把我的兒子養成了一個城裡的少爺,但其實我對她並沒有惡感。
別的孩子一年級連拼音字母都還認不全,而我的兒子卻已經能背誦唐詩宋詞了。
很多的小孩兒還在數著火柴棍學加減法,而我的兒子已經能算兩位數的乘除。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他玩過的所有玩具,你把它拆得七零八落的,他也能給你完完整整的復原回來。
學前班的老師是不可能教孩子這些的,就算教也只是走一走形式而已,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太太手把手地教出來的。
因此,我怕盧慧再說下去我會心軟,於是就說:
「你跟我說沒用,你去找徐何吧,她要是同意了,我也無話可說了。」
我和徐王兩家本無仇恨,「方方」甚至對我有恩,要不是他,我當不了廚師,更不可能認識徐何。
問題的根在徐何那裡,她要是都能原諒「方方」了,我又為什麼不能呢?
「那行,先就這樣。」
盧慧也沒有再做糾纏,說完就掛了電話。
吃了早飯,我剛要準備弄幾個菜出去賣盒飯,手機又響了起來,掏出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區號是0832,內江的。
威遠屬於內江管轄,因此我猜測是徐何打來的。早上不是已經打過了嗎?又打電話,莫非是沒有找到我堂哥家?
其實,我倒是希望她沒有找到,我那堂哥倒也平易近人,北大出來的高材生,自有一股儒雅的風範。
但我那堂嫂,縣城裡土生土長的,對農村人有一種天生的偏見,我是真怕徐何忍受不了。
電話接通了,我正要說沒找到就別找了,說不定人家已經搬家了,不料我還沒開口,手機里已經傳來了雷霆震怒:
「那個姓盧的給了你什麼好處呀?你竟然把兒子賣啦!你咋不把你婆娘一起賣了呢?你說,
是誰給你的權利呀?你那麼厲害,倒是自己生一個出來呀!真的是三天沒有揍你,你就要上房揭瓦了!」
我連忙把手機放桌子上,躲得遠遠的,儘管如此,還是覺得心驚肉跳,這娘們兒要是在眼前,說不定真會把我給撕了。
她罵了一陣,見我沒吭聲,連忙又問:
「你在幹嘛呢,沒有聽到我說話嗎?」
我這才慢騰騰地過去拿起了手機:
「我在換衣服,打電話幹嘛?」
「大早上的換衣服幹嘛?」
「剛才你驚抓抓地一吼,嚇得我大小便都失禁了,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她「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都把兒子賣了,我還能怎麼溫柔?」
「我就說了一句你要是同意,我也無話可說,哪裡把兒子賣了?我們家不都是你說了算數嗎,我哪裡錯了?你不同意,難道他們還敢硬搶不成?」
「你那麼說了,你堂哥又幫著他們說話,我一點騰挪轉移的機會都沒有,能不答應嗎?」
徐何氣咻咻地說道。
「我堂哥也幫著他們?」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這個「方方」真的是無孔不入。
「對呀,他說他當年考高中差了幾分,你伯父和那個中學的校長本來是仇人,但為了讓他進那個學校,你伯父硬是厚著臉皮買了一隻公雞去找那個校長。
那個校長被你伯父的舉動感動了,不僅破格收了他,-而且後來還給了他很大的幫助,他說沒有那個校長,他是不可能考上北大的。
你堂哥還說,孩子的前程往往就在父母的一念之間,你們怎麼能因為自己的好惡而耽擱了孩子的一生呢?
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拒絕嗎?」
「這……」
我頓時無語。
在我小的時候,我伯父家並不比我家富裕,他們家五個孩子,有三個考上了大學,另外兩個是高中畢業,而那三個大學生里,有一個還是我們縣裡第一個考上北大的。
而我們家呢,連一個高中生都沒有。
同是一個母親生的,為啥兩極分化這麼嚴重?
我堂哥說對了,關鍵在父母。
我伯父比較有主見,他認定的事情不達目的不會改變。
而我父親呢,從眾。當大多數人說讀書有出息時,他會鼓勵你讀書,但當大多數人說讀書沒有用時,他會立馬讓你去放牛。
而這些所謂的大多數人,其實就是一群大字不認識一個的莊稼漢,他們看到的只是眼前,而以後他們才懶得管呢。
「喂,你怎麼又啞巴了?我心裡堵得慌呢!」
徐何又在電話里叫了起來。
「雖然……我堂哥說得是在理,但決定權還是在你的手裡。他們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就是讓你以後報不了仇。」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還報什麼仇呢?能報早就報了。還是你說得對,殺人不如誅心,就讓他們在噩夢裡度過餘生吧……」
說著說著,她低聲地啜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