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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窗戶外面透進來的並沒有明亮的月光,清涼的風也不再是人們的期望。老蔣隨手猛砸了一下前門,眼一低朝向門口處的高大師。高大師沒事人一樣露出嘲弄的微笑,面對著前方的門板。這種笑容顯然不能滅掉老蔣內心的熊熊烈火。老蔣眉頭又緊皺一下,隨後就抬起了眼,朝向已經開始學習的我們。
他就悠閑的在班裡走了一圈,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裡,彎下的手臂就碰下了王大強的筆記本。
「呦,不好意思奧」順便就彎下腰,撿起筆記本,開始了研讀。他左翻右翻,沒有找到什麼足以支撐起他的謾罵的語言。還好,那是一本數學筆記。
「中,王大強,筆記做的還不錯,好好學吧,別天天擱那天天自習課上噁心別的。」就把筆記本扔在桌上,過去了。
就在他的背後,王大強露出的眉頭下壓,牙齒緊繃。嘴唇眯成一條線,不停微張微和。老蔣不忘向後又看一眼,來看看成果。
在這樣陪幾個同學交流之後,終於到達了講台上。
「瞅瞅我不在這一會,班裡都成啥了。來,寧應和,咱的紀律委員,你說說你那一片剛才在幹嘛。」他的聲音又拉了,聽起來不是那種鴨子叫的清脆,就像壞掉的唱片機在播放女高音,高上不去又硬高。
我就只好站了起來,頭向下一低,眼神往題上靠近。
「說說唄,別站起來又不說話,剛才說的不是挺美的嘛。現在開始想學習了,虧你還是我提拔的紀律委員,不行就撤了吧。來,王大強,剛才他是自己一個人在那說話的?」
王大強就沒有動,還坐在那,也不抬頭,就拿著筆,把筆頭往題上靠近。
「中,可中,我的話也不聽了。」與是他又開罵,只是把目標完全轉向了我,開始說我虛偽了、沒能力了,最後直接開始罵「你媽xx,我xxx」,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罵人的,就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下,他就站在講台上,面朝著全班,侮辱我的父母。這些話進入了我的耳朵里,並沒有使我的內心充血,只有臉上開始慢慢泛紅,但又似乎面如死灰,在就像在黃土上長出了一片紅色的花,這些花已經是黃土有生命力的最後證明了。沒有還嘴的我就聽著他的謾罵,全班同學也就一起低著頭忍受著他的怒火。直到最後,他也無話可說了。
他的視線就從我身上轉移了,俯瞰全班低頭人。後面的黑板報仍然在繼續塗畫,在寂靜中只能聽見粉筆摩擦,剛才一直磕碰的椅子也喪失了音調,失去了與地面的摩擦,圍繞著人心的,是死一般的寂靜。無人注意他的行蹤,直到一會兒,外面又傳來了他的說話聲,在笑罵。
我就站在座位上,直到下課鈴響,也沒有寫下一個字。
每天晚上,我都是和高大師一起走過那段本是無聊的路。今天卻有些不同,因為月亮是徹底隱藏在烏雲之後了,全靠路上的幾點燈來引路。一般高大師總要講些東西的,大概就是我引出一個話題,由他做出一個精密的分析。或是白天讀的小說,或是我對一個人一個事的評價。
今天的高大師也是不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