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二叔的手段
沈家的宗祠是以前沈重太爺爺居住的地方,家族裡的房屋多了之後,便將現在祖屋後院的一排房屋闢為了宗祠,所以祖屋離後面的宗祠不遠,裡面供奉的是沈老太爺祖上的高、曾、祖、禰四世神主。
過了一個穿堂,迎面便是兩排蒼勁的松樹,將宗祠的氣氛也是襯得莊重肅穆,因為是將以前祖屋的一部分辟成的宗祠,所以在宗祠的前面又續修了門樓。
穿過門樓,就來到了前廳,黑底金字的「沈氏宗祠」牌匾懸挂在前廳正門門楣之上,兩側懸挂著「奉先思孝,敦族言歡」的對聯。
只是沈重看到這幅對聯的時候嘴角撇過了一絲冷笑,敦族言歡——這也只是美好的願望而已,能真正做到這樣的家族,能有多少?
沈冠文邀請的族人66續續到齊,宗祠前的廣場上漸漸聚起人來,古代分家雖然不算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一旦走到了這一步,還是有一套嚴密的程序。
眾人先是在宗祠里舉辦了一番祭告宗祖的儀式,這套儀式十分複雜,舉行祭祀的人物,除了主祭、陪祭之外,還有引贊、呼禮兩人,執事一人,引著眾人跪拜叩,禱念祭文。
等這套繁瑣的儀式完成之後,已是rì上三竿,族人、中人在宗祠的天井處,各自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金世雲此時也下了值,衣服也來不及換,穿著公服便匆匆趕了過來,他坐在沈重旁邊,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沈冠文當真欺負沈重的話,自己這一對拳頭便要為沈重打抱不平。
沈家人丁還算興旺,百年時間已經在蔚州繁衍了五代,儼然也是一個上百人的大家族了。
今天主持分家的是沈家現在的族長——沈潛,沈冠雲和沈冠傑都喚沈潛作三叔,沈重喚作三爺爺的老人。
雖然沈潛這一支是沈家的旁支,但因為他是現在沈家唯一的一個舉人,而且也是老一輩的人,還是坐上了族長的位子。
沈三爺已經七十多歲,頭鬍子花白,面龐瘦削,但jīng神還算矍鑠,先是向眾人寒暄了幾句,接下來便開始正式的分家,待眾人都坐定之後,他拿出了一張早就寫好的分家文約,朗聲讀了出來。
序言部分,先是介紹了一下家族的情況。
接著便是分家的原因,對為什麼不能做到「張公藝九世同居,累世旌表」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些是實實在在的文言文了,之乎者也之類的,聽得沈重有些頭腦暈。
不過,沈重從字裡行間也聽明白了一個意思,因為沈重年幼,不能獨理家事,所以分家之後沈家的家主位置便落到了沈冠文的頭上。
等這一篇冗長的序文念完,便到了分家最關鍵的時刻——析分家產的時候。
「一則大房廂房三間及所帶廊院,存眾,一則二房廂房三間及所帶廊院,屬二房;一則後院馬廄一排,存眾;……一則城東良田百畝,屬二房,一則城外五里柴山,存眾,善榮……」
按照一般析分家產的規矩,有些家產會分到家族成員手中,但也有些家產會作為存眾,成為家族的公共財產,用以舉辦家族的蒙學,接濟族中貧弱之類的事情。
當然,家中的債務也是要家族成員均分的。
沈家大門大戶,這次析分家產所涉極多,分門別類一一析分清楚,要耗費掉不少時間,沈冠文請來的族中尊長手中拿著厚厚一疊析產文書,正在天井中朗聲宣讀。
聽著聽著,沈重也不禁對自己二叔的手段有些佩服起來。
先在家族的財產清單上,大房的東西分門別類,列得詳詳細細清清楚楚,二房和三房卻只是將明眼上能看到的房產和田產等不動產列了出來,至於兩房掌管的家族生意,卻是幾乎沒有涉及。
這就相當於二房和三房許多家產根本沒進入析產名單之中,今天要分的家,只是大房的財產。
這哪裡還算是分家,簡直就是**裸地瓜分本來都應該屬於沈重的財產。
不止如此,二叔還耍了一手小聰明,把家族的債務和家產相對應的掛上了鉤,承擔一份債務,便能多得一份家產。
本來這也沒什麼問題,承擔的越多,得到的就應該越多,從來就是這個道理。
但析產序文中一句「復生年幼,尚無力掌家常、理家事,承債務」,便把沈重分擔家族債務的權力給剝奪了,所以沈重能夠分得的家產就十分有限。
二叔巧妙騰挪,把大部分債務都攬到了二房的名下,相應的,二房能分到的東西便比沈重所在的大房多出了不知凡幾。
而且,現在家族的所有賬目都在二叔手中,家族外面的債務到底有多少,只有二叔心裡清楚,只要虛開出一些賬務,自己便能平白多分得不少的家產。
沈重沒想到二叔下手如此之狠,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冷眼看著這一出鬧劇的進行。
整個析產契書讀下來,沈重分到的所有家產便是,蔚州城外薄田五畝,山田三頃,老牛一頭,另外還有家族中偏院房產三間,院落旁靠牆的樹木十棵,以後每月的月例銀子十兩。
至於本來屬於大房的房屋、良田之類不好下手的東西,卻是被二叔用來拉攏家族一些旁支的人家,充作了存眾產。
家產分得不多倒也罷了,偏偏服侍的丫鬟下人沈重卻是分到了五人,除了顰兒之外,剩下的四人沈重也都識得,是二房伺候在二叔和叔母身邊的丫頭。
這一手玩得更是高明,按照常理,這四人通常都是在二房服侍,但卻算在了沈重名下,每月的銀錢也要到沈重這邊支取,或者不能這麼說,因為現在家族的賬房由二叔掌著,所以應該是直接便從沈重的月例銀子裡面便扣除了。
所以算下來,沈重每月能拿到的例錢銀子只有六兩。
「析產文約就是這樣,大家有什麼意見,都可以提出來。」等族中尊長將析產文約念完,沈冠文站起身來,笑著徵詢大家的意見道。
面對著諸多族人,沈冠文此時也是有恃無恐了。既然已經提出了如此的分家法,他已經考慮得十分周全,對於一些不明真相的族人的質疑,自信都能找到一個自圓其說的理由。
而且大房的賬冊現在都在他的手裡,上下兩片嘴,任他怎麼說,別人就得怎麼聽,所有的局面對他都十分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