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一） 戲中戲：1般人

畢業論文雖然還差一大半，但畢竟架子已經搭起來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填塊磚、加塊瓦的事。無聊得很。無聊也就罷了，關鍵是還有不讓人安心的事：工作在哪？也就是說，下一頓飯在哪吃還沒著落。不安心也就罷了，關鍵是偏偏有些人居然早早找好了飯碗。聽說那碗里有湯也有肉，吃起來也據說味道好極了。芒果捧著飯碗在食堂打飯的時候，最怕被那些已經有了飯碗的人問：「芒果，飯碗的事有著落了沒？」

這個時候，芒果看著自己飯碗里趴著的兩個饅頭，只能說「還沒，還沒」，不想多說一個字。如果是一般人，到這一般也就結束了。但總會有幾個不一般的人，本著不恥下問，誨人不倦的精神，語重心長語氣心長地諄諄告誡芒果「要努力呀，要謙虛啊，要馬上就要畢業了，再不找就晚了」。一般這個時候，芒果本著娛樂他人，滑稽自己的精神，就多說一句：「聽說你找了不錯的飯碗呀。沒想到真人不露相啊。你看我，不如你啊」。芒果知道，最後那句才能一句頂一萬句。

在「一般人」葉子的推薦下，芒果有了一份實習的工作。據說實習期間有眼力價的話，就能贏得一個長期飯票。提到葉子，芒果就會從心底里嘆服：那才是迷之存在；不，是神之存在。以後的很多年裡，芒果遇到了很多像葉子一樣的人。他們在很長時間裡，不爭也不搶，不顯山也不露水。如果不刻意去想的話，你很難想起這些明明就在你身邊的他們。等你無法再忽視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得很遠很遠。我們能做的，就只剩下膜拜那個漸漸遠去、也漸漸高大的背影。

曾經有一段時間，芒果非常迷戀葉子的那份洒脫，那份貌似無欲無求的洒脫。芒果也曾試著學做葉子的模樣，結果落得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熟悉的人說芒果高傲；不熟悉的人，如雨桐那，就說芒果「不食人間煙火」。

當芒果湊近葉子，偷偷地向葉子訴說自己的苦惱時，葉子愣是沒忍住，直接把剛喝到嘴裡的一口水噴到了芒果臉上。葉子一邊溫柔地替芒果擦拭，一邊說：「芒果啊，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成為你那個樣子嗎？」

「你說的是真的？」，芒果一臉狐疑，又特期待葉子的肯定。

「是的呀。我就想成為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芒果啊」。

「誠不欺我？」，芒果看著一臉淡然的葉子，怕葉子給自己挖坑。

「難道你沒聽人說，吃不上葡萄就說葡萄酸？」

「對，那就酸死他們」，芒果如釋重負。

「酸死他們？！」，葉子差點笑岔了氣，緩了好一口氣才接著說：「你說，誰能想到不愛吃辣椒的芒果竟這般潑辣！」

「天性然也」，芒果以為自己找到了生命的真諦。在這個世界上，「以為」多數時候是不能相信的。這不能怪芒果。芒果當時還很年輕。不過也不用擔心，生活會通過一次次把芒果打得滿地找牙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芒果：「以為」是有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