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奇怪的文亮醫生

住院部負責接待檢查的是一位年輕的男醫生，大約三十來歲，高挺的個頭，白皙的臉，戴著藍色的口罩，炯炯有神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掛著工作證，上面寫著：醫師文亮。謝小靜只覺臉上更燙了，呼吸也變得重了起來，「好想睡一覺啊，」她喃喃自語道，如果旁邊有一張床，估計倒下就可以睡的。

「小靜，小靜？」張抗發覺謝小靜的身體有點沉重，氣息也變的急促起來。

「放心，咳咳，我，死不了。感冒，感冒而已。」謝小靜咬咬牙，愣是站穩了。

牆上的led顯示屏開始報名字。

謝小靜在劉皓天和張抗的攙扶下，走進了檢查病房。

「這邊來。」文亮醫生推開一間小房門，門口是一個長長的走廊，兩邊又是一些小的檢查室。

越過幾道門和走廊，謝小靜跟著進了一間布滿儀器的房間。先是抽血，接著是拍片，當謝小靜以為快要結束的時候，又被帶到另一個房間，各種檢查，越發的昏昏沉沉起來，而且等待半小時，才出結果。一番折騰下來，謝小靜額頭都沁出汗來，張抗看了，掏出紙巾擦了擦，劉皓天笑道：「原來以為你小子是鋼鐵直男，沒想到還準備的這麼周到。我告訴你啊，我的隊伍里不許互相談朋友啊。」

「我去，師兄，我當年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系草一枚，都是守株待兔的，哪會主動出擊？像小靜這樣的，普通會員，基本上離我起碼3米開外。」

謝小靜聽到他們拿自己開玩笑，白了張抗一眼，雖然極其想反駁下，但是張了張口，感覺呼吸都有點困難，還是少說話的好。

剛檢查的醫生拿著病曆本走了過來：「你們是警察？」

「嗯，是啊。」張抗被問的有點疑惑，接過話茬，「這個，看病和職業有關？」

「哦，沒有沒有，」男醫生連忙辯解道，「前幾天，陸陸續續來了一些警察，癥狀都差不多，重感冒，有兩個都進了icu，吃了退燒藥也不見好。你也是最近感冒的么？」

「是的，前天晚上巡邏感冒的。」劉皓天狐疑的望著他，莫非他在套什麼話，作為職業的習慣，他開始仔細的打量起這個年輕的醫生來，他手裡拿著幾張化驗單，下面還夾著一本薄薄的打開的筆記本，上面寫著一些字，由於被擋著，一時也看不明白。但從他本來舒展的眉頭到緊縮，看出來他應該在思考什麼問題，是什麼問題呢？劉皓天故作輕鬆，假裝打了個哈欠，「警察累啊，感冒也蠻正常。」

「可能是我多疑了吧。」醫生沒有注意他的眼神，喃喃自語道，猛地一抬頭，問了一句：「你嗓子疼不疼？我是說，有沒有扁桃體發炎？對了，你們有沒有遇到類似癥狀的病人？我是說，嗯，嗯，比如晚上巡邏遇到的特殊狀況的人？還有，你們去過哪些地方？」

謝小靜搖搖頭，彷彿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嗓子不疼。」說完便不再說話。

「你們醫生也要改行了啊？」張抗本來還是笑著說的，看到謝小靜又閉上了眼睛，整個人的狀態與來醫院的時候判若兩天，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怎麼就這幾個小時，她的病情變化的這麼嚴重？檢查結果到底出來沒？該怎麼治療就快點啊。」

劉皓天到底有過長期的社會經驗，意識到可能有什麼內幕，但是當務之急是優先治療，想想還是換個時間來溝通比較好，於是點頭禮貌的微笑一下：「這樣吧，文醫生，還是先治療病人，如果有其他想要了解的，我們不如？」點到為止，文亮也意識到自己的冒失，連忙一笑，化解了這份尷尬，將報告遞上前去：「應該是急性病毒性感冒，白細胞總數略微降低，淋巴細胞降低，血清c反應蛋白增高，肝酶和肌酶升高，體溫38.9度，右肺有陰影，建議住院治療，還有，我想你們兩要不要也檢查下？」

醫生也在賺提成么？張抗暗想著，眼角不免露出鄙夷的目光。

看到謝小靜被兩個護士送到病房去了，劉皓天終於舒了一口氣，他發現這個小丫頭病的不簡單，醫生問的更不簡單，肯定有什麼蹊蹺，其他的同事到底是什麼情況呢？看到這必須要在醫院裡調查一下才可以。

「文醫生，趕緊過來下，快點啊。病人有特殊情況。」一個小護士在一間病房前高聲喊道。

噔噔噔……病房門口響起了皮鞋的聲音。

劉皓天的思緒被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張抗，你看著點，我去看看。」說完，趕忙走了出去。

過道里，幾個醫生都奔向了312病房。

小小的病房，一下顯得格外的擁擠，病床邊的儀器發出警報聲，點滴也格外的慢下來，病人胸部起伏的極低，呼吸器也沒了太大的響動，彷彿停止了運轉一般。被子已經被掀開了一角，兩個護士正協助趕去的文亮醫生，半蹲著在床邊忙碌著。

「脈搏微弱，心跳減緩，陣攣性肌肉抽搐，肺部突然出現積水，呼吸頻率降低，趕緊送加護病房，」文亮轉頭對另一個護士說，「等結果出來馬上把檢查報告送到呼吸專家科。」

劉皓天沒看出所以然來，畢竟隔行如隔山，他跑到前台，準備找個護士多了解下情況。

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個時候，警察證的威力立馬就凸顯出來了。前台的護士在劉皓天威嚴的外在和強大背書下，竹筒倒豆子般仔仔細細的講了個遍。

「這麼說，這段時間icu這類病人特別多？」

「嗯嗯嗯！」護士小姐姐小雞啄米般的直點頭。

看來我真的需要好好和文亮醫生談一下了，感覺他應該知道一些內幕。可是，這不是一般的感冒嗎？病房裡，謝小靜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打了一陣之後，應該是起了一點效果，彷彿睡著了一般，但是這些住進icu的同樣的病人，曾經也是如小靜一般的癥狀，結果呢？劉皓天不敢細想，他拿出手機，不知道如何向局長說明這個情況，更不知道應不應該通知她的家人。如果，真的出現意外，他怎麼向她的家人交代。是的，人吃了五穀雜糧總有可能生病，按道理來說，即使有什麼事也輪不到怪罪他，可是，她是與大家朝夕相處的戰友、同志、姊妹，是他隊伍里的人。

頭腦有點亂了，這才第二天，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不，我不能亂了自己的陣腳！劉皓天想起在學校里求學時的場景，那是第一次踏入大學的刑偵課堂，年邁的教授，頑皮的坐在講桌上，絲毫沒有高中老師的那種威嚴感，彷彿《射鵰英雄傳》里的老頑童，笑嘻嘻的問大家認為一個合格的警察最應該具備的素質。大家暢所欲言，儼然一個個歷經風霜的老司機。45分鐘的時間過得很快，最後，老教授拍拍屁股上的灰，總結道：「我當年，像你們一樣，在進入警官學校的時候，血氣方剛，我的老師就問了我這個問題，幸好我做了準備，於是我就說啊，一名警察，應該具備敏銳的觀察能力，敏捷的思維能力，靈活的應變能力，準確的判斷能力，持久的記憶能力，廣泛的交往能力，頑強的意志力和開拓的創新能力，」台下的同學聽了，不由得感嘆起來，巴掌聲一片，老教授攤開雙手，掌面向下，做了幾個淺淺的下壓動作，接著說：「當時我的老師說，你說的都很對，但是你忘記了一點最重要的，就是人性。作為一名警察，你有血有肉，你有思想，有大志，但你最應該具備的，應該是人性。你做警察的目的是什麼？升官發財？不！我們要做的，應該是把人性的優點發揮到極致，因為我們的存在，是為了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是為了人民的安居樂業。」是啊，人性，我需要比常人更冷靜更具備判斷力，將人性發揮到極致。只用了幾分鐘，他就冷靜了下來，順便釐清了思路，舍遠求近，先找文亮醫生。

文亮正在辦公室里，看到劉皓天進來了，連忙站了起來。

「文醫生，我想了解下同事們的情況，你所知道的。」

文亮點點頭，掏出本子。本子上記載了一百多個案例，都是近期入院的感冒病患者，其中包括謝小靜等10位金谷公安局的同僚。「他們，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檢測結果，雙肺斑片狀影，淋巴細胞減少，血小板減少，白細胞減少，c反應蛋白水平升高；丙氨酸轉氨酶、天冬氨酸轉氨酶水平升高，我十多年的醫學生涯告訴我，這不是簡單的感冒，絕對！」最後的兩個字，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的，彷彿使了很大的勁。

「可是，醫院難道沒有做更加深入的檢查？」

「有的，但是，沒有頭緒。畢竟每年冬季感冒患者都會增多。而且，根據前期的經驗，已經推翻了是中東呼吸綜合征和西班牙流感，而且血檢和尿檢也顯示是病毒性感冒，我還需要大量的樣本做研究。」

「會不會，是最新型的毒品引發的傳染性後遺症？」劉皓天一本正經的提出了一個自己都覺得有點扯淡但看似專業的問題。

「毒品？」文亮聽了，顯出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劉皓天尷尬的一笑，然後簡單的講了下前兩天抓的一個癮君子，當然，毒品案件向來敏感，更多的細節他沒有談起。

「這個，不像！」

就在兩人準備繼續溝通的時候，劉皓天的手機響了，單位的電話。文亮禮貌的迴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