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交鋒 (九)

第一百零八章 交鋒 (九)

雷州府南渡河覺峰鎮一段河堤垮塌,造成洪水蔓延,原本富足人口稠密的地區遭受到沉重的打擊,再加上陳榮基病倒,通判黃創夏也是氣息奄奄,整個府城政務混亂,哪還有人想得起救濟災民。

沒了吃食依靠的災民只能四處流離,有些膽子大的,還聚集起來衝擊大戶,短短几rì,鄉間就有好幾家地主鄉紳被衝破,家產被哄搶一空,由於災民四散,城鎮之中也有不少,官府自顧不暇,哪還有兵馬救援,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一場動亂不可避免。

畢德勝已經回到雷州府,身體還有些不爽利,知府衙門裡也沒有消息傳出,來了一個王不見王,眼見城中乞丐眾多,畢德勝也不墨跡,自己下了命令,一面派出鄉勇維持治安,一面使人收購糧食,賑濟災民,同時又派出一隊鄉勇,收集流民,前往覺峰鎮,一定要把那破開的口子堵起來。

師爺明智剛從京城傳來快信,信上著重彙報了恭親王在大朝時為他出頭,謀得了雷州府知府的位子,傳旨的太監已經出京。

進入官場一年,就從一個知縣升任知府,要不是亂世,哪有這麼容易,另外自己保舉的一干人等也有了眉目,用不了多久也能活動下來,收好信,畢德勝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這塊大石頭總算落地了,有了雷州府這一府之地,在這亂世中,是真真正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

轉眼過了兩rì,一位傳旨太監,兩位藍翎長,還有十多名侍衛騎馬進了雷州府,眼見這幅光景,無不在心裡記下了,聖旨裡面的內容他們知道,署理雷州知府的那位要是不開眼,免不得回京如實稟報一番,還有那新上任的,離京時就得了交代,那位可是和宮裡的安公公有些交情,自是不會刁難。

一行人到了雷州府衙門,還沒等門房通報,領頭的太監吆喝一聲,率先進了大堂,守門的府標兵一聽聖旨到,哪敢阻攔,親隨門房跐溜轉身,奔向後院傳消息去了。

畢德勝身體沒有恢復,驛站人多眼雜,就住在城中客棧里,指揮城中各處事物,隱隱的這家客棧倒成了半個雷州府衙,一聽到衙門差役稟報有傳旨的天使駕到,他心裡就猜出了七八分,穿上整齊官服,帶上侍衛出了客棧。

皇帝宣旨,府衙裡面不敢馬虎,先是清掃一遍大堂,又擺上香案供桌,陳榮基面若枯槁,可還是得沐浴更衣,這上差駕到,總要穿州過府,可他卻沒有收到一點消息,由此可見,他已經被人遺棄,沒有人給他傳個消息。

現在破堤的責任還沒下來,可結果還是可想而知,牆倒眾人推,這年月,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之人卻是比比皆是,輕則申飭,重則革職回鄉,自己迷了心,為了謀取這個知府的實缺已然落下不少虧空,畢德勝和他又是生死仇敵,這一會,只能使人回鄉變賣家產,把虧空抹平。

沒了職務,沒了家產,這下半生或許就要潦倒下去,而在這官場上,又存了畢德勝這個大敵,子孫後代恐怕都不好過。

嘆了口氣,陳榮基穿好官服出了房門,到了大堂,傳旨太監已經端坐在高堂之上,見到他也沒有好臉sè,陳榮基不是那種有風骨的,彎腰打了一千,上首就傳來一陣冷哼。

「陳大人,你當的好知府,雖說是署理,可我進了雷州府就見到四野哀嚎,你就是這樣為天子守牧一方的......」。

陳榮基心裡發苦,他哪裡看不出來,這太監是要作踐他,好得些好處,趕緊解釋一番,又使人回後院取來一百兩銀子,他手頭也不寬裕,這些銀子是留著路上使用的盤纏,眼下顧不得那麼多了。

下人取來銀子,太監打眼一看,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是傳旨太監,在宮裡使了銀子才有這麼一個外出的機會,回宮時也免不得孝敬,這一路上走走停停,也收到不少程儀,可那些都是成例,大頭還得到目的地收刮,可這個署理知府,竟然拿出區區一百兩銀子,他們一行十多人,每人分一分,十兩銀子不到,這不是生生打發叫花子嗎。

「哼......陳大人,你竟敢公然行賄上差,回京以後,定要在皇上面前參你一本,有你這樣的官員,雷州府才會成了這副模樣」太監的聲音本就尖銳,這大聲說出更是刺耳得很。

陳榮基跪了下來:「上差莫怪,下官最近手頭拮据,實在拿不出來了,容上差稍候片刻,下官想想辦法,另行補上」。

上首的太監聽了這話,又冷哼一聲,坐回主位,朝旁邊的一位藍翎長使了個臉sè,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那藍翎長佝腰插話:「今rì公公進城時見到的那尾珊瑚,卑職使人去問了問,人家開價兩千兩銀子,哎,左說右說也少不得半分」。

跪在地上的陳榮基臉一下子白了,這是明擺著索賄,他現在連一百兩都拿出不來,何況是兩千兩,那生生要了他的老命,可也不敢回絕,身為傳旨的太監,回到宮中嘀咕一兩句,他這個犯官的下場可想而知。

「公公稍坐,本官去籌措一二」陳榮基磕了個頭,那太監正要點頭,門外有人通報,畢德勝到了,顧不得陳榮基,下了上首座位,臉上如同換了顏sè,笑容徐徐的到門口迎接,這和招呼陳榮基比起來,高下立判。

畢德勝進了大堂,就在門邊見到一個身穿蟒袍的太監,知道這就是傳旨的,笑著拱拱手:「一路上耽擱的一下,有勞公公久候,些許程儀,往公公見諒」說著話,手裡就多了一張龍票,太監瞄了一眼,一千兩的抬頭,心想怪不得和安公公交好,這一出手就是氣派,和那地上跪著的,不在一個檔次。

心裡想著,手上麻溜得很,銀票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畢大人客氣了,雜家出宮的時候,安公公還讓小的給你問好」。

畢德勝一聽,哈哈一笑:「原來是安公公的朋友,那就是畢某人的朋友,一會兒公事了了,聚一聚,也聊聊安公公近況」,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大堂,這時才看見地上跪著一人,那身形,化成灰都認得,畢德勝眼神一縮,把眼中涼意隱藏下來,對著地上那人拱拱手:「陳大人這是怎麼了,下官可承受不起」。

陳榮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畢德勝往他面前一站,分明就是他朝畢德勝行跪禮,太監身在大內,要是沒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早就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畢德勝剛才的表情影藏的快,可他還是看在眼中,雖說不了解情況,可也猜得出兩人之間怕是不痛快,樂得做個人情,也不叫陳榮基起來,自顧自和畢德勝閑話一番。

畢德勝打了一會哈哈,又看了看周圍的人,一個藍翎長倒是有些面熟,那人見畢德勝看向他,點頭哈腰的上前打了個滿千:「小的給大人請安,前次大人上任就是小的護送,想不到一年不見,大人就是一府太尊,他rì前程似錦,還望大人提攜」。

「怪不得面熟得緊,原來是故人,一會兒定要多喝幾杯,他rì到了京城還需兄弟照應」畢德勝話里給足了藍翎長面子,氣氛一時間融洽得很。

又閑話一會,太監見時間差不多了「畢大人請移步,等宣完旨意在暢談一番」。

畢德勝拱手應下,退到堂中站定,整理了一番衣裳,門外自有人吩咐,幾聲炮響,升起龍旗,太監高聲宣旨。

「......」三呼萬歲以後,畢德勝起身,聖旨上說的明白,他繼任雷州府知府,兵部郎中,雷州府宣撫使,廣東鹽政使司運同。

這一連串頭銜讓他腦袋發暈,雷州府知府是題中應有之意,原先他是兵部主事,如今是兵部郎中,郎中是正五品,雖是虛銜,可說明他有管理軍務之便,廣東鹽政使司衙門運同這個職位就有些搞不清楚了,他實在不知道是實缺還是虛銜,或者兩者皆有,還得回去問張思道才能明白。

這最後一項可就是軍政一把抓的肥缺,按照成列,這種職務多是專授地方土司,用於自治,因為宣撫使可自行組建五百近衛標兵,另外轄制宣撫使司僉事,同知,副使各一人,千總,守備若干,活脫脫就是一個上馬管兵,下馬管民的軍分區司令員,有了這個職務,一切都民正言順起來。

「畢大人,畢大人......」太監在上首呼喊幾句,畢德勝回過神,上前恭敬的接過聖旨,轉身的時候,四目和陳榮基交接,陳榮基臉上灰敗得很,聖旨上說的明白,他回京栓用,意思就是考察以後在做他用,比起候補好上一些,可也算是沒了著落,就連他閑職都沒有一個,照這個局勢,仕途算是到此為止了。

「陳大人,要是沒事情的話,明rì交接,事情辦好了,陳大人也好上路」畢德勝語氣冷談,「上路」兩字在旁人聽來還帶著一絲不尋常。

陳榮基木訥的點點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個時候他也沒了前幾rì的氣勢,回去還得端詳一二,怎麼把傳旨太監的勒索辦妥,不然想要安穩回家都難了,那rì昏倒后他就知道自己完了,這幾rì都在做賬,只希望畢德勝眼拙,能夠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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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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