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淮陰歲月 風雨欲來
一日,當韓信再次喃喃自語「韓信以行乞而活,悲哉」之時,突覺有人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肩頭,還沒等他回頭,一陣大大咧咧笑語傳來:別悲哉了,今日去我家吃酒,看我今日得了甚好物什!韓信忙回頭看那人是誰,轉過頭卻是一隻野兔擋在那人面前。撥開野兔,原來是本地亭長賈德。不及韓信言語,賈德便一把拉住韓信的手往家裡去,韓信卻是急掙開道:不需不需,我才吃過,正要去城南釣魚。賈德卻是哈哈一笑道:你吃甚了?要你每日來我家吃便是了,何必每日沿街乞食,油星子都不曾見的些許。言罷二人撕扯許久,最終賈德搖頭嘆息而去。
說起這賈德當真是一個性情中人,也算慧眼識珠。始皇帝於前230年滅韓國,因為韓國是戰國七雄最弱的國家,又是第一個被滅的,秦國為顯示自己善待投誠者,同時作為將來更容易的平定其他五國的政治手段,原本韓國王室得到了善待,除了韓王本人被遷到異鄉軟禁,其他韓國王室成員仍然允許他們留在韓都新鄭,財產地位變化不大。而韓國貴族不甘亡國發動叛亂,最終這場叛亂引發始皇帝大怒,發兵平定叛亂後幾乎所有韓國王室成員全部被殺,共六萬餘人遇害。當然也有漏網之魚,比如這韓信,韓信乃韓國王室遠枝,在韓國時家族就已經沒落成貧民,韓國貴族叛亂時他並沒有參加,他想參加也沒有資格,但他卻躺槍了,在始皇帝瘋狂屠殺韓國王室的同時,也通緝了漏網之魚,韓信很榮幸的入榜了,在吃驚之餘韓信連夜逃亡,並將原來的名字韓勇改為韓信,一路晝伏夜行到達淮陰。
淮陰是原楚國之地,戰國四大公子之一的春申君曾被封於此地,這裡遠離秦國統治中心,秦法並沒有得到完全貫徹。始皇帝在時曾有讖言:東南有天子氣。這引發了始皇帝的恐懼,從而開始了數次東巡,以求壓制東南的天子氣。劉邦與項羽也是由此才得見始皇帝。其實始皇帝也路過了淮陰,韓信也看到了始皇帝,只是他沒有像劉邦項羽那樣發出感嘆。來到淮陰后韓信變更身份,在淮陰落了腳,並在變更身份時結識了亭長賈德。久通世故的賈德一眼便看出韓信並非一般流亡之人,六國被秦所滅后,六國不少逃亡貴族都匯聚到了原楚國江淮一帶。因為秦法嚴酷,原六國之人多不服,特別是楚人。因此這些地方的官員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收留他們。雙方互不點透,意會而已。賈德見韓信氣度不凡,眉眼間自有一股英氣,又劍不離身,料想此非常人。因此平日里沒事便去找韓信,日子久了兩人成了朋友。因為韓信孤身一人,又不會也不屑於農桑商賈之事,更不喜與人交談,所以一貧如洗,無以立身,每日飯食都是靠向人行乞而來,因此也被許多人厭惡和避而遠之。只有賈德經常接濟韓信,叫他去家裡吃飯。但是韓信除非外無所食才會去亭長家裡,當然每次也會說出那句「他日富貴必當厚報」的話來。流光易逝,一晃二十餘年過去了,韓信並沒有富貴,當然也談不上啥厚報了,仍然日日徘徊於淮陰街頭。
拒絕了亭長后,韓信心如飛絮,再抬頭卻是淚眼婆娑。世間總是無情,縱是親友亦如此。大丈夫不能安身立命,連最卑微的日子亦不可得。望著越來越小的亭長身影,韓信淚如雨下。前些時他流浪兩日水米無進,無人施捨於他,不得不去亭長家裡。亭長要他住下來,他卻推辭了,仍是在淮陰街頭徘徊,只是會來吃飯。世事就是如此,越是最親近的人,反而越是不願讓他知道自己的不得意,他可以向無論誰求助,卻不願面對對自己最好的人。如此一段時間后,前日當韓信再次去亭長家裡吃飯,入門卻發現亭長不在家,亭長之妻獨自一人在家,韓信看到亭長之妻並沒有給自己準備飯食,卻瞥到被褥邊擺著碗筷后突然明白過來,他憤怒的扭頭便離去。他認為這是亭長也開始嫌棄自己了,所以才不出面,讓其妻子用這種方式暗示給自己。方才亭長的一番話語反而更加深了他對亭長的厭惡,明裡熱情暗地趕人。如今亭長離開,他卻心如刀絞,唯一一個看重他的人也抵不過庸俗的金錢和勢利,這天地之間還有啥可相信和依靠,今後又該如何為生呢?
一切毫無頭緒,他決定絕不再去亭長家了,上天已經拋棄了他,所有人都遠離了自己。富貴,過去只是一種理想,如今卻成了逃不過去的現實。自己身無所長,又無謀生之技,販夫走卒的瑣碎時光真的是自己喜歡的嗎?自己又不善言談,不知如何圓滑世故,也真的不喜歡那種虛假的交往。可是江湖何處不在?身處江湖豈能不染風雨,白沙在涅不黑而黑,真正純粹單純的世界在哪裡呢?一切沒有答案,天地之間莫不如此,既然如此,何必當初,人生若只如少年該有多好。思忖良久,百無可解,走不到盡頭的路,也許只是當初選擇了歧途,想到這,韓信憤憤的咬緊了嘴唇,一絲血絲暗自流淌著。如今自己連最卑微的生活都難以為繼,悲哉!他當即發誓永遠不要再貧賤,如果不改變,自己連這種最卑微的日子也走到盡頭了。他願意以低到塵埃里的姿態尋找一切通向富貴之門,他發誓必以富貴之身回到淮陰。心有廉恥何以富貴?他打定了心思,把自己心中一切的廉恥都還給上天,唯有富貴二字從此深深的刻在心中,為了富貴他願意放棄一切,哪怕別人騎在自己頭上拉屎,哪怕別人吐自己一臉吐沫,他都會滿臉綻開了花朵讓它吐面自干。
又是一日的街頭遊走,邊走邊思間腹中已是飢餓難耐,這時他才發覺無意中竟然走入了屠市。平日他最不喜來這裡,喧囂叫賣聲,以及屠宰牲畜時的慘叫聲都讓他厭煩。剛要轉身換條路走卻聽到有人叫他,循聲望去,不遠處一家屠狗店前站著一位少年。
見韓信止步,那少年卻是嘻哈一聲快步來到韓信身前,指韓信問道:你便是韓信吧?見韓信頷首少年放聲大笑起來,「原來你就是韓信啊哈哈哈」,說罷笑彎了腰。韓信不解問道:你如何知道我呢?少年止笑揚眉道:這淮陰城中誰不知你韓信大名呢?每日遊走於街頭,雖不知你名姓也知你為人如何啊哈哈哈哈哈!本地亭長賈德乃我老主顧,給他送狗肉時聽他說起過你,只是未曾見過你。聽說你身材高大,每日仗劍浪蕩街頭。跟人打聽,原來你並沒有營生,也非豪傑之門,飢時便行乞而食,你這做派豈非好笑?聞此韓信面慘且怒,問道:有甚好笑?我非盜非劫有何不可?少年聞此怒笑道:大丈夫而立之年不能自養,反日日行乞於市,不知廉恥乃至於此,當真沒個心肝了,就說你貧賤也就罷了,也須有個貧賤的模樣,我看你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定不是甚君子、官吏、遊俠之類,做個乞兒也算坦蕩丈夫。你倒每日攜劍遊走鬧市,你道人家會因你有劍而高看你一眼?這真應了那句古話: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哈哈哈哈哈……。少年又是一陣大笑不止。韓信竟是張口結舌無言以對,只氣的青紫面色哧哧喘著粗氣,一隻手也不由摸向了劍把。少年早看在眼裡又是笑道:你每日手不離劍莫不是怕人劫了你么?不知你有多許金銀,倒是拿出來瞧瞧。還是你貧賤久了以劍壯膽而已,我觀你雖身形高大,每日仗劍其實心內極怯耳,我每日無劍誰敢殺我,你日日攜劍又敢殺誰?你若是個真丈夫便殺了我,我便是死了也高看你,不然你便如我所言乃極賤又甚怯之徒,言罷低頭伸到韓信劍前,繼而笑道:大丈夫來殺我一刀啊哈哈哈哈哈。
韓信頓時切齒,俯視少年首級良久,終了卻是按回了已出鞘三寸的劍,轉身便要離去。少年卻是一蹦三步跳到了韓信去路前邊,伸手遮住路面道:我言你乃假丈夫真怯兒果然如此,我平日最恨你這等虛偽之人,今日你遇著我除非應了我,不然便不許你走,我又不懼你,你非丈夫安敢殺我哈哈哈哈哈。韓信問道:應了你甚?少年笑道:沒甚難,你沒羞躁如此,想來鑽人胯下亦不會有甚恥辱之心,如何?說罷又是仰首大笑不止,不及韓信回言便張圓了雙跨。韓信聞此驚怒於色,手又摸向了劍,卻在距劍分寸之時縮回了手,低首思忖良久,卻是一整衣冠,俯身於地仔細擺放好劍,之後從容從少年胯下匍匐而進,才及半身便聽少年又是狂笑,並大言道:街鄰們,速來看呀,這便是淮陰城的「大丈夫」韓信大將軍,這等偉丈夫原不過是鑽洞之犬耳!我屠狗無數當真沒曾見得如此好狗哪哈哈哈哈哈。說罷竟是一蹲壓在了韓信腰部,韓信不防,一下以面著地吃了一嘴土,「哈哈哈哈哈」,韓信剛要吐出嘴裡的土,卻驚訝的發現人群圍了一圈都在大笑,見此韓信竟是一伸脖咽下了土,咬緊了牙往上頂了起來,剛容通過便是閃電般的速度鑽了出去,也不顧眾人的嘲笑鄭重的撿起劍,拍了拍衣上之塵,理了理衣冠揚長而去。少年一臉錯愕望著韓信的背影,不由撓起了腦袋,眾人也是鴉雀無聲,繼而指著韓信的背影說著瘋癲、怯狗兒的話來。
才從眾人的視線里消失,韓信卻是淚如雨下,繼而仰天大笑起來。日子依然如舊,沒了亭長的接濟,韓信一下子困頓無著落起來。自受胯下之辱,這淮陰城中便無一人再施捨於他。無可奈何之下,韓信只得自謀生路,用僅有的十錢換來了一具釣桿。淮陰雖非江南水鄉,卻也是河湖縱橫交錯,這其中淮陰名字由來的淮水便在淮陰城北面不遠。這日韓信便來到淮水邊釣魚,這,也是目前他能想到和做到的唯一的事了。他甚至把他所謂的「家」也搬到這裡了,說是家看來不過是一個茅草棚,進入茅草屋也不過是一釜一草席而已。好在那時的人少,河水也大,河中魚鱉甚多,只需半晌便能釣得十幾尾魚來,剖腹生火,不消片刻魚香便蔓延開來。
這樣的日子韓信很滿足,起碼解決了肚子餓的問題,韓信心想如果再有條狗該有多好。人在落魄時很容易就會被很小很少的東西滿足,而發達時,金樽玉盤、山珍海味、金玉滿堂也難解一時之憂。世界就是如此怪誕,日復一日,秋去冬來,不覺間已是寒風凜冽。這日午後,韓信剛伸桿開釣卻聽得身後一陣婦人的笑語聲。轉過頭髮現不遠處樹林里人影幢幢,不多時十餘名老婦人說笑著手端木盆來到了不遠處的河邊,才放下木盆婦人們便已看到了韓信,「快看,那邊有個公子哎」,「嗯那,看著面熟哪」。說著婦人們朝著韓信揮了揮衣裳,「我們來漂洗衣物,公子釣魚哪?」。韓信遠遠頷首而笑,指了指釣桿。婦人們開始漂洗衣物了,嘰嘰喳喳個不停。此時已是寒冬,河面快要封凍了,魚也很難再釣到了,以手探水卻是冷的刺骨。如果再釣不到,今日恐怕只得喝西北風了。「河水如此冰冷,老婦人們漂洗衣物不覺得冷嗎」,韓信自語道。
如是直至婦人們離開,韓信仍是一無所獲。婦人們離開時顯然也發現了,笑道:公子真是痴癲,這冷天釣魚好難哎,早回吧!說罷嬉笑著離去了,韓信搖首苦笑不語。如是三日竟真一尾魚未曾釣到,婦人們也是日日來此漂洗衣物。這日,當婦人們離去之後韓信也準備收桿了,畢竟釣不到還受冷,不如蜷縮在茅棚里暖和一些。誰料剛起身便聽得身後有人叫公子,韓信回首見一老婦人小跑向自己,定睛一看卻是漂母里的一個婦人,忙迎上去道:阿母何事喚我,莫不是落下甚了?婦人笑著搖手道:那卻不是,老身有物什與你,看了你定樂甚。說著從腰間抽出一物來,韓信見是麻布包裹的不知何物,怪問道:阿母,這是甚?婦人卻是笑笑塞進韓信手中道:打開看看不就知了么。韓信捏了捏,聞了聞頓時樂開了花,喜道:阿母,是米餅哪?婦人笑道:原來你不瘋哪,還知是米餅,可能暖你腸胃?治你腹中之飢?韓信喜極而泣道:能的很,阿母!阿母為何賜食於我?莫非你我曾是故舊?婦人聽此卻是掩口大笑道:甚子故舊,這幾日我仔細留心了你,一魚未釣卻不曾離去,想來定然無處可去,故我今日來時見不遠處有一草棚,想來定是你的居處了?韓信慚愧道:正是。我是。。。未及韓信報得名來,婦人卻是揮手打斷他道:你我萍水相逢,何必報上名來?天冷速速吃了吧,吃了暖和一些,如今天冷魚兒難咬鉤,苦了你了。說罷竟是老淚縱橫,婦人忙以袖抹面笑道:老矣!一遇風寒便淚淌不止,公子吃吧,老身回了,日後公子便在此處等著老身,總有吃食與你,你這肚腹沒準吃飽了會生出富貴之心來哎哈哈哈哈哈,說罷不及韓信回話卻是蹣跚而去,望著漂母孤老歪斜的身影,韓信淚眼朦朧起來,不由泣道:阿母……
果然,每次漂母走時都會給韓信留下吃食。如此一晃數十日過去了,冬日實在難熬,一日未必能釣上一尾魚來。若非漂母施捨,韓信定然不能堅持下來。一日,漂母臨回前再次找到韓信,把吃食交於韓信后竟再次老淚縱橫起來。韓信急問道:阿母可是又犯眼疾了?漂母邊拭淚邊更咽道:非是,只是今日過後,不知何時再見了,想來數十日來我二人情同母子,初次見你我便覺得你大類我過世的兒子來,聞公子言,觀公子行無一不類,我心實驚而喜。心間間里早將你視為己出,只是明日卻已是再見難期,念及此故有此悲。
韓信把漂母那雙布滿粗筋的老手捧在手心,竟亦淚如飛雨道:究是何事阿母?漂母卻是背過身,面朝淮水幽幽言道:我等活計今日已是做完了,明日便要去往他鄉做活了,另有,聞前些時大澤鄉有賊寇謀反,如今已然呈燎原之勢,不日賊寇便要殺至淮陰了。公子每日於此釣魚,卻不知此時淮陰城富貴之家已然逃亡殆盡,我等苦命老婦人沒了活計只得往異鄉另尋主家。韓信聞此問道:阿母如許年歲何必每日如此辛勞?譬如這淮水冰涼刺骨,阿母們每日漂洗衣物,竟不知寒么?漂母回身笑道:人生於世何事不艱?富貴之家尚有否泰之輪換,就以我等老婦人而言,每日以漂洗衣物為活,數十載以來見慣了多少主家起樓堂,多少主家家破人亡。自古無不敗之家、無不亡之國。況我等黔首命同草芥,活於世便是受罪來了,時光久了竟也苦中做起樂了,苦一場累一世便是我等黔首之命運哪!我觀公子氣宇非凡,他日或有富貴之時,苟富貴勿相忘哎,那時公子勿忘賜老身一個飯碗嘻嘻。說罷徑自笑了起來。韓信聞此卻是一個下拜道:阿母……今日一別再見不知何時,承阿母施捨多日,卻從未問我名姓,仆願以名姓薦於阿母。漂母卻是嗬嗬扶起韓通道:無需,初次相見我便知你何人,淮陰城裡你每日徘徊街巷,幾曾與公子擦肩而過,只是未曾相語,后未再見,以為公子奔富貴去了,不意竟於此再遇,也是天意。
漂母所言讓韓信既驚又羞愧,愣怔許久道:若無阿母,韓信必凍餓而死,他日富貴必當厚報!聞此漂母卻是怒形於色,轉身背對韓信,悠然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聞聖人亦有困厄之時,時來天地同攜力,運至乘風魚化龍。只是自古言行相一方得天眷,聞公子浪蕩淮陰街巷二十餘載,亦沒個營生養活自己,只是餓則行乞於市,不知如此何時可得富貴哪?美言千遍不如螻蟻一步,公子適才又以富貴而報我相酬,只是老身衰矣,寧不知可活幾日,能睹公子富貴之日么?說罷竟自啜泣不止,韓信見此慚愧無語,良久道:願阿母壽如此淮水,日夜長相流,適才聞阿母言天下已亂,我度秦祚將傾,我亦從此別矣!韓信必終不負阿母所願,不及富貴不還淮陰!那時韓信必報以千金,願阿母待韓信數載。
漂母聞此頷首笑道:老身必多活幾載以睹公子之富貴哎。我等皆是楚人,聞楚將項燕死後項家多避難江東,我聞成大事者必附從英雄而待時運,運不至而妄行者天亡之,運至而暗投者終無名於世。願公子尊時運而擇明主,一朝公子魚化為龍、富貴加身之時,務必衣錦還鄉允老身一睹,老身死了亦是歡喜哎!說罷竟又嚶嚶而泣,韓信亦抱漂母腿而泣不成聲。良久,二人又是一番囑託言語之後依依惜別,才走百十步,漂母又是回身大聲道:公子珍重!老身待你富貴而還,勿忘我等原本布衣,守的初心方得始終哪!……韓信聞此遙拜道:諾,謹尊阿母之言!言罷起身含淚而去,漂母卻是朝著韓信背影邊揮手邊拭淚,直至韓信從自己的視野里消失不見,才回首蹣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