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超度流程

「無量大鎚天尊在上...」

鎚頭掄在胸膛上，留下凹陷。

「南無加特林菩薩保佑...」

一鎚子敲在腦門，血漿爆裂。

「閻王爺的油鍋啊...」

前面是給死者的祈禱，這句就純粹是因為打著打著突然想吃油條了。

可能是因為觸景生情？

何塞把鎚子扛在肩膀上，看著身前這迥異的環境，一時想不明白，自己的頭腦到底是有多神經粗壯？尤其是看到桌上那些紅白交雜，留有啃食痕迹的殘缺部位，他究竟是怎麼能夠不噁心反而只感到飢餓的？

「算了。」

把榔頭杵在地上作為支撐，以此為支點，何塞飛起一腳踢在某個穿著花褲衩傢伙的下巴上。

對方這肥頭大耳的腦袋在這猛擊下傳來「咔吧」的令人預約的聲響，可是本該直接飛出去的關節，又在天花板上血絲的束縛下繼續著不情願的加班。

「那...」

何塞皺著眉頭，有所疑難。

「這次就湊合下？」

鎚頭揮出，夾雜著腥味的風和厚重的金屬塊擊打在對方的肩膀上，與那些西方那些騎士冊封侍從的動作如出一轍，只是人家突出點到為止，而他這下那可就是得了個血肉橫飛的結局了。

「玉皇大帝他丈母娘老人家的私房錢在上啊...」

剛才沒想好祝詞，現在有了新思路就好多了。

這些傢伙再怎麼詭異，說到底也都是行屍走肉的狀態，就是個被吊著玩的人偶娃娃，本事再強也沒什麼發揮機會。這就像是個幾千馬力的發動機，你給它塞到老頭樂的三輪車裡，它也得抓瞎。

所以何塞並不擔心，只是一錘錘盡職盡責的消滅這塊地區里的異常。

本來一開始他還對於分頭行動有點意見，現在看起來還是當條孤狼適合自己啊，但凡是有個人在他旁邊，那他可不敢這麼放肆的說騷話...

沒人看著就沒啥太大壓力，自然就能更放肆點。

「地藏菩薩的獅子頭啊...」

「大聖偷吃的桃子啊...」

「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啊...」

他就這麼一鎚子接一鎚子的把這些活死人給超度了。

而在分兵的另外一頭，那個光頭陷入了一場難題。

誰知道怎麼和老太太們討價還價？

「年輕人！你想好了，買不買？」

咽了口口水，打量了下對面那半黑半白頭髮的老太太，對方臉上因歲月留下來的皺紋已經因為這拖拖拉拉的顧客而憤怒的扭做一團。

「你還是不是男人了？要干就一鎚子買賣！少在這和老娘扯皮！」老太太這副扯著嗓子罵街的樣子，不知道世間有多少焦頭爛額賣的推銷員要跪下來唯求拜師學藝。

都說是窮山惡水出刁民...明明就是個老婦...修斯的額頭上都有冷汗止不住滲透出來了。

「我跟你講，要買就買，不買拉倒。我老太太在這生活了好多年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這些小夥子要是敢在我這賴賬，我就敢躺下來喊非禮！」

「到時候，咱們本地這些好漢豪傑，不得把你這傢伙給撕碎了，也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呵呵...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修斯腦補了下對方躺在地上撒潑的場面，心說老人家你要不還是詐我搶劫合適點，我雖然沒老婆，但那純粹是還不起房貸的原因，XP上那是正兒八經的一點問題沒有...

「買不買？」

老人家最後一次催促這個堵在巷子門口的禿頭，

手已經拿起了店鋪上掛著的播放器。

咽了口吐沫，修斯內心掙扎不已。

對於老人家這河東獅吼的本事，他還是有所畏懼的。能在本地開家小店面，起碼也得是和道上的幫派有所認識，萬一真得給她一嗓子喊來幾十個人，先不說能不能打得過，調查這事是完全別想了。

最後看了眼貨架上的商品，他只能是痛下這個決心。

三百年前的九夏古董——來自於陶瓷二場出產；五百年前的古歐遺物武器——來自於隔壁塑料三廠的合格章；還有那個看起來像模像樣，據說是古猿人時期留下來的酒杯...可那時候的「人」怕不是還停留在拿別人腦袋當水壺的階段...

造假也得有點含金量吧，敢這麼賣也是離譜到姥姥家了。

這個月還沒拿到工資，就要先出一筆賬單...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從口袋裡摸出來十幾張百元大鈔，修斯看著自己的養老金和房貸就這麼離手而去，這可悲的社畜內心有著壓抑不住的心酸。

心疼啊！

只能說，好歹算是買回來個裝飾品吧。

「有發票嗎？」賊心不死的修斯追問道。

「沒有。」老太太眉開眼笑的數著手裡的錢。

「那有塑料袋嗎？」

「咱家的這些寶貝，怎麼能沾了那俗氣的玩意？拿手捧好了！」看著這老人家兩眉倒豎的模樣，修斯拱了拱手，只能是換了個話題。

「那您知道本來的店家去哪了嗎？」

這裡本來是一號安全屋，也是分部經營最多的地方。

按照原來記錄里的位置，應該是一家賣內臟和肉的店鋪，可修斯走到這裡的時候發現已經變成了這麼一家造假的古董店。

他進來是想要問問信息，結果反而卻被這奸詐的老太太去了錢包的負重。

「不知道，我原來是個小推車賣貨的，結果是在彩票店裡中了個頭獎，就有了個人把店面丟給我了。」

「那您是在哪買的彩票？」

「直走四個巷子，找路邊那個賣麵包的問問就行。」

「額...」

撓了撓頭，他決定相信對方的說辭。

抬腿正準備出門，可又被老人家叫了回來。

「買的東西記得拿走。」

特指桌上那幾個造假的零碎玩意。

先不提帶著這東西是不是還能夠搞偵察，這些傢伙他怎麼帶著？抓在手裡嫌棄大，塞進兜里又磕人，這老奶奶又不給塑料袋子...

「牛皮紙袋，82年產的，考慮下？」

看著對方從桌底下摸出來的二毛一個的批發玩意，他才又有了一種上當的感覺。

......

「死了就別亂動了啊。」

鎚頭插在對方的腦門上，身下的傢伙還在抽動未死。儘管不太合適，但是何塞還是一屁股坐在了這屍體上，點燃著一根他習慣帶著的劣質厭倦來舒緩疲勞。

這樣有點良心有愧，但是經過他的精挑細選，保證了基礎的需求——起碼被拿來當墊子的肯定不是同事。

「別急，你超度詞還沒想好呢。」

拍了拍下面的傢伙，何塞也屬實是無奈。

誰讓他不想坐在這一地的血絲里呢？比起這些地板上止不住蠕動抽搐的好像細蛇一般的玩意，看著就讓人覺得噁心，尤其是這副紅色的外表，更是讓人覺得它們是依靠吞吃血肉生長出來的玩意。

恐怕實際就是這樣吧。

何塞回頭掃了眼其他已經被鎚子送走的屍體，無論是被打擊出來的部件，還是那些原來粉碎的主體，都已經在血管交織的細微之處逐漸化作了滋養的原料。

甚至於原來他插在那充當祭台的三把劍，都已經在不知不覺里被染上了血紅色的紋路。

「真是噁心啊。」

煙捲熄滅，最後一點灰燼自指尖脫落。

少年起身，拔出鎚子，重新對準了目標。

「最後，以神聖的奧丁大爺加班費的名義，請給身下這個無知的蠢徒予以超度吧！」

鬆手，沉重的鐵鎚落下，即便是沒有刻意的發力，本身的重量砸在那腐朽身軀上留下的痕迹，就已經令這早該熄滅的生命解脫。

「再見。」

他拔起武器，甩掉血滴，轉頭準備走，可腳步突然停下，因為他好像能夠感受到某些奇怪的東西，正在追著自己的腳步過來。

不對，不是朝著他來的，而是...

那點不起眼，只要是稍微鬆懈一點都會在感知中消逝的內容物，正在沿著他之前所行的步伐，就像是加滿速度的泥頭車一樣，一頭攢進了...他的影子里？

「傻狗？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鎚頭落在影子上，這動作雖然看起來傻裡傻氣，但是也確實能比較好的反應他現在的情緒。

本來以為這傢伙是因為之前打架工傷了，現在看起來，它怕不是因為剛吃了口大的，現在消化不良撐得慌，正捂住嘴不想讓自己吐出來。

掠奪腐化的靈魂，這是何塞所知曉的它的能力。

可這傢伙整體來說依舊是個迷。

科學院希望把他作為研究素材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術士們遲早會面對災厄臨身的困擾，他們是藉助以太釋放常人所不能為之的奇迹者。「奇迹與災厄等價」這一恆定原則，會遲早有一天把這些積累在因果里的東西予以報償。

修正院一直以來對此的相關思路，都是通過密儀進行凈化與轉移。而何塞的出現，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通過未知手段將災厄活性化，作為術士本身的輔助戰鬥力存在。

何塞其實也不是沒有心動過，畢竟那時候科學院承諾了足夠一輩子躺平的資金數額。只是看到項目列表裡的活體解剖和人體實驗，以及在開始前要簽的生死狀。

他還是老實選擇了逃避。

錢不一定是現在給的，也可能是死後燒的。

況且以個人角度出發，他並不希望影子里那條廢狗被太過於研究，儘管對方可能會在未來某個時間點要了自己小命。可在某些程度上，不得不承認他很信任對方。

它雖然談不上可靠，但是至少也是個能聽你發泄情緒，在緊要關頭能夠提供些微幫助的傢伙。

如果在漫長的流浪生涯里，經過拐賣，威脅甚至於猥褻的危險，有一個能夠長久陪伴在身邊的玩意，對於危機里的傢伙來說，無疑是千金難換的存在。

他和師傅師兄一起過了四年，而和這條廢狗認識都已經有七年了。

所以何塞不介意對方有什麼小秘密。

「既然不想說，那就算了。」

他嘆了口氣，重新把雙手錘扛在肩膀上。

而這時候，它卻終於是從寂靜里傳來了一點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