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
沿著走廊快步向前。
可無論走出多遠,似乎都會回到這裡。
本來直線的走廊變得彎曲,上坡變成下坡,兩側辦公室的門扉只是通往另外一條走廊的道路。在這誤入的迷宮裡兜兜轉轉,少年記不起是第多少次來到這隻有一人的廳堂。
九根柱石作為基礎撐起天花板,花花綠綠的藤曼與花朵從鋼筋混凝土的地面中撐開裂縫生長而出,給這本無其他色彩的嚴肅灰白色空間多點綴了幾份難以描述的生機。
在房間的中心對稱軸線的延申上,坐著一個看起來毫無特色的大爺。一手端著畫著牡丹花的搪瓷缸子,一手抓著報紙。坐在桌子後面,邊是翻著手裡似乎永遠看不完的報紙,邊從茶杯里吸溜著好像永遠飲不盡的茶水。
這是哪?
明明有著那麼多的人進入總部,可站在此處左右觀察,能夠到達這裡的,除開自己以外,再無其他人的蹤影。
哪怕何塞再怎麼對著某個方向豬突猛進,可腳下的道路還是會引導著他來到這片詭異的空間。整個空間就像是一張莫比烏斯環所組建而成的扭曲,將起點與重點連接在了一起。
少年終於是壓抑不住內心的不解。
「您好?」
向著此處似乎唯一能夠溝通的正常人發出交流。
可大爺還是雷打不動般的喝茶與看報紙,對於這份來自少年的請求不理不睬。
「您好?」
二度質問也被拋之於腦後。
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不理人的情況下,他誰都不樂意搭理。
儘管這麼做有些不禮貌,可何塞還是把手掌放在了對方的眼睛與報紙之間來回擺動。
可這樣的舉動還是沒能引起一絲一毫的關注。
老大爺依舊能夠無視這一份不禮貌的舉動。
「您好?」
完全不考慮其他,放聲在對方耳邊以怒吼的聲音呼喚,可這位老人家置若罔聞。他似乎就像是存在於另外一個平行空間一般,時空罩殼所搭建的無形平台,使得即便是何塞在此處怎麼樣的努力,也無法打破這份絕對的隔離。
可事實到底是怎麼樣?
為了驗證這一份猜想,何塞伸手去往報紙邊緣。如果能夠觸及,那證明雙方是處在同一個世界里的,如果不能...那他就得考慮下,自己是遇到被困在什麼樣的空間里了。
這裡是修正院的總部,也是關押著最多的妖魔鬼怪的地方,在這裡生活著的絕非只有為人類一心奉獻的仁人志士。相反,如果有人曾經統計過,就會發現在這裡生活著的,更多的是一群為人世間所不能容忍的傢伙。
苦求於真實的煉金團體,執拗於深淵探索的瘋子協會,渴望帶領全人類解脫的道德聖人...
此處既是英雄的聖殿,也是神經病的樂園。
要是沒有一顆心懷理想的偏執內心,又怎麼會願意在那荒廢的世界中起身來與末日相爭?
所以在這裡有什麼意外,也屬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在觸摸之前,鬼使神差的,何塞向著報紙上的內容看了一眼。
哦豁,完蛋。
這是何塞留下最後的反應。
並非是外殼上簡單的紙張,在大爺手裡端著的那一面,信息如同流水般從頁面上自上而下的流過。無數種截然不同又似乎有所相似的字元在其中排列組合成信息的洪流,在無知者窺視者的腦海里掀起了吞沒理智的驚濤駭浪!
這是什麼?
無數知識從腦子裡碾過,
沾滿了每一個用來思考的神經纖維。可轉頭又如狂奔的馬群一般離開,只留下一大片在其足下被碾為平地的空白領域。
沒有任何意義的繁雜內容,只是某個龐大的個體數據變化留下的一點殘餘規律,只是某個閑的沒事幹的看門大爺用來打發空閑時間的工具。
就只是這麼個普通玩意的衝擊,讓何塞迷茫的像是得了阿茨海默一樣。整個身體都被不懂得指揮的導演按下了暫停鍵,以那份扭曲的姿勢,保持著那伸手預想要觸摸的動作,靜止在了原地。
手指無意識的在抽搐,陰影中的廢狗還在掙扎著試圖將理智的信號送到飼主的腦子裡,在這一片的時空里,何塞的反應能力已經被擊潰下線,等待一個重啟的機會。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
終於,大爺放下了手裡的搪瓷缸子,眨了眨眼睛,眼中變化不停的萬花筒在彼此重疊中最終是歸於了平靜。這一頁流動的符文依舊是在無休止的變化,但是對於他來說,裡面的規律已經被頭腦所破譯與掌握。
本來以為還需要至少十幾天的時間,可似乎是因為什麼外來元素的加入,催化了整個符文體系的反應過程,逼迫著它們將內里更深層次的一些玩意暴露了出來。
這是為什麼呢?
他邊是猜測著其中的原因,邊是想要翻頁。
可這動作中傳來了一陣少有的滯澀感。
難不成是因為報紙生鏽了?
緊張的用手指自上而下的撫摸,一寸寸的感受確認那構造還是如同舊日一般熟悉,直到從這冰冷的表面上摸到了一個溫熱的玩意。
這啥?
經歷過八次復興戰爭的老人家,被嚇得宛如兔子一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明明在深淵神明面前都能談笑風生的六階術士,此刻卻因為一個意外而變得風聲鶴唳起來。
果然自己是老了嗎?
本來緊張的情緒一下變得憂愁起來,他邊是哀嘆著歲月的無情,邊是無意識地拍打著身邊最近的玩意。
也就是僵立在一邊的何塞的肩膀。
「...」
外界的干涉終於是讓過載的頭腦恢復了清明,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變得僵硬的身軀無法正常的做出移動,本想著后跳拉開距離,可最後卻變成了一個頗為狼狽和滑稽的跌倒動作。
「你是誰?」
這才意識到了身邊人的存在,老人緊張地捏著手裡的報紙,對著身前這個看起來平常,毫無特色的少年發問道。
「我走錯路了...」
何塞的頭腦並不清醒,對於老人的提問無法做出正確的反應,只能以胡言亂語的形式,給出腦子裡的第一反應。
可這答非所問的內容卻讓這大爺的內心安定下來。
「我還以為是要真界失守了,叫我出去救場子啥的...」
聽到不用出門的消息,這老頭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一屁股坐會了自己那張老頭搖椅里,攥起手裡的茶杯又是猛地吸溜了一大口。
「您是...」
何塞總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內容。
「一個喜歡看報的混日子大爺罷了。」
兼職工作是拯救世界是吧?
內心吐槽著這大爺,可何塞並不敢於在正面予以反駁。
這樣的老傢伙,誰知道揮手間有怎麼樣的能力?
把報紙珍惜的攤在椅子邊緣,雙手端著茶缸,老人第一次轉過頭來正視這不請自來的缺德傢伙。也得虧是剛解密完,他心情能說是優秀,如果這不識好歹的小子敢來打斷他的思考過程...
他好像也不能把對方怎麼樣。
但打個半死殘疾,再給奶回來,這種小事情還是能夠做到的。
而站在身前的年輕人依舊是像個木頭一樣無知,他只關心怎麼能夠離開這裡。
「所以我要怎麼離開呢?」
「怎麼進來的怎麼出去唄。」老人家並不想操心,他覺得在這些小事情上浪費一點精力都是對於他求解符文系統工作的褻瀆。
「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
「給。」
老人家把手裡攥著的搪瓷缸子反手塞進了何塞的手裡。
「喝一口。」
茶杯里的水清澈而平靜,聞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味,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好像真的只是個普通的白開水吧?
「別浪費我時間,趕緊的。」
催促著不請自來的年輕人把這裡的私人空間還給老人家,他一隻手按在何塞的後腦勺上,另外一隻手抓著陪伴自己日久的茶杯,半強迫性的往少年嘴裡灌入。
「這是好東西!別浪費了!」
邊是如此叫著,這老人家以不符合年齡的怪力把水倒了進來。
多喝白開水有益身心健康是吧?
說實話,被一個可能大自己五十多歲的老人家霸王硬上弓,對於一顆年輕心靈造成的破壞力有多大,這得喝多少白開水能夠挽救回來?
無色的液體,也是如預料般的沒有味道。
喝下去之後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感覺。
該看不見的還是看不見,該感受不到的還是感受不到。
「咳咳...所以這..有什麼作用嗎」
何塞彎下腰乾嘔了好一陣,得虧是走之前沒把羊腿吃完,現在吐也吐不出來什麼玩意。
「沒有效果?」
老人把杯子拿了回來,上下搖晃了兩下,用這種粗暴的手段來確認自己這麼個神器寶貝玩意沒有損壞。
沒有任何水從裡面灑出來,那應該是沒問題啊?
「白開水能有什麼效果?」
站起身來,直起腰桿,何塞帶著幾分怒意,反手扯住老人的衣襟反問道。
「...」老人眼裡短暫地流出迷茫,露出了有些符合年齡段的獃滯表情。能夠破解符文真諦的智慧者,卻在這預料之外的情況裡頭腦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