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意外的開始

那應該是一個深邃而且悠長的夢吧，感覺掙扎了好久，就像沉在無盡的深海，身下是滿溢的黑暗，只有頭頂唯一一點亮光在召喚指引。他奮力向上游去，竭力伸出手夠向前方，而身下黝黑的海水中，彷彿也正密密匝匝的冒出無數觸手，糾纏著朝他抓來，要把他重新拉入黑暗的懷抱……

林陸悚然而醒。

天還沒有亮，屋裡漆黑一片，只有床頭柜上扣著的手機在震動中透過桌面的縫隙不斷閃爍著幽藍的光線——有電話打進來。

林陸拿起手機，驟然的光線刺的眼睛很不舒服，他一邊揉一邊眯眼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時間是早上六點。

一大早的，這是誰找我，林陸心裡疑惑著，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接通。

「您好，請問是林陸先生本人嗎？」電話里是一個女性的聲音。

「是，」林陸含糊的應了一聲，覺得嗓子很是乾澀，聲音像是鬱結在喉頭，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又確認道，「是的，我是林陸。」

屋裡很冷，嗓子乾澀的感覺讓林陸覺得躺著說話不是很順暢，還是忍著寒冷坐起身。

「您好，林陸先生，請問您今天下午3點到4點鐘的時段內是否在家……」

「什麼？」林陸感覺自己的意識好像還沉陷在之前的夢裡，沒有完全清醒，但是夢裡究竟夢到了什麼卻是沒有絲毫印象，總之腦子懵懵的，思維有些遲緩，雖然電話里對方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但大腦卻沒有給出正確的反應。

「是這樣的，林陸先生，有一件物品指定專送給您，將於今天下午3點到4點鐘內送至您本人府上，請問以上時段您在家嗎？」電話里的聲音優雅而且禮貌，聽起來卻有一種奇怪的腔調。

對方好像是說要在今天送什麼東西給自己，是快遞公司嗎？林陸感覺自己的意識正一點一點返回到自己的身體里，腦子也可以正常一些運轉了。

「嗯……應該在家。」林陸努力拾掇起自己的思維，搜索記憶中自己最近是否網購了什麼東西。

「好的，那今天下午3點到4點鐘內給您的指定專送物品將送至您府上，請您本人持有效身份證件予以簽收，可以嗎？」

「可……可以。」寒氣襲來，林陸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連忙裹緊被子，腦中的購物記錄的搜索還在進行中，似乎有點宕機，還沒有搜出什麼結果。

「好的，謝謝您的接聽，本公司將竭誠為您服務，祝您生活愉快！」優雅的女聲說完就掛了機，毫不拖泥帶水。

「哎，等等，我……想問……」林陸還是慢了半拍，電話里只剩下掛機后嘟嘟忙音，不管他如何疑惑地想問出問題也不會有任何回答了。

林陸把手機從耳邊拿下，搖搖頭讓自己更清醒一些，先是點開手機通話記錄，看了看已接電話里顯示的「未知號碼」四個字，略略發了一會呆。然後依次點開各個手機購物軟體，一番瀏覽以後，現實和記憶好像終於對接成功，但結果依然未解——因為最近自己確實沒有在任何電商買過東西。

電話打錯了嗎？應該不是吧，林陸記得對方清楚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什麼快遞？林陸想了想，對方在電話里好像只是說了什麼指定專送物品，沒有說是什麼快遞公司，當然更沒有說是送的是什麼東西。

該不會是詐騙電話吧？林陸想起小區門口公告欄上貼的關於安裝「反詐騙app」宣傳頁，當時他覺得反正自己也沒什麼錢可供詐騙，也就沒太在意去安裝，難道今天這詐騙就找上門來了，還一大早的。

房間里的電暖器早已沒有一絲溫度，林陸感覺今天早上似乎異常寒冷，但也懶得再起身去開了，於是趕緊翻身躺下，把自己重新塞入尚有餘溫的被窩。

學校已經放假，林陸才在家休息了兩天，每天雖然不至於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但也不會早上六點就起床，就是上學期間也沒這麼早。早過了苦逼的大一時光，早操自有體育委員一個人口頭代替簽到全班的名字，早自習什麼的輔導員睜一眼閉一眼班長自然樂得不管，上學期間，他每天七點起床，這已經是宿舍最早的了，每每都是他從食堂買了早餐帶回來，剩下幾個人才睡眼惺忪的爬下床。

「管他呢！反正自己也沒什麼好騙的。」林陸心想，「電話里好像說今天下午要送來……送就送吧，反正要是要錢不給就是了。」溫暖從被窩中逐漸湧起，驅散了身上的寒冷，困意隨之發酵蔓延。

「要不就是打錯電話了，要不就是亂七八糟的詐騙電話，要不就是誰搞的惡作劇……要不就是我還在做夢……」這是林陸重新進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下午15點50分。

門外傳來敲門聲。

林陸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身高體壯膀大腰圓的大漢，戴著墨鏡穿一身黑色西裝制服，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塑料文件夾。

林陸住的是一處平房，孤零零的位於小區的西北角，兩邊都是綠化的樹木花草，因為疏於打理，疏密錯落顯得無序而雜亂，房屋背後是小區的北牆，房屋正面是環繞整個小區的馬路。

高個大漢站在門前的路邊上，身後不遠處停了一輛全黑的好像運鈔車一般的廂式車。

「您好，請問是林陸先生嗎？」高個大漢問道。林陸的體型其實並不瘦弱，從小就一直跑步，但眼前這個大漢看上去實在有些過於孔武有力了，而且足足高出林陸一個頭，黑西裝、墨鏡、平頭、肌肉緊繃的臉上泛著青光胡茬，雖然說話很客氣，但視覺上的衝擊實實在在給人一種強大的威壓感。

「是的，我是。」林陸覺得舌頭都有點不利落了。

「您好，我們是binaryadvance，ba公司的，有您的一件指定專送物品，請您簽收，麻煩您先出示一下身份證件。」高個大漢說話雖然很客氣，但語調卻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

「什麼公司？」林陸想起了早晨接到的那個電話，起床以後他把這事徹底給忘了，幸虧是放假，也沒什麼事一直呆在家裡，要不然還真的錯過了。

「binaryadvance，ba公司。」高個大漢取下墨鏡，別到外套左口袋裡，繼續俯視，眼睛不大但眼神銳利，威壓感更甚。

林陸還是沒有聽清楚，雖然大學也有學英文，但他從小就不是那種成績很好的學生，英語就更是馬虎，要不是大學要求英語成績必須過四級才能拿到學位證書，他早就放棄英語了。因此，雖然他聽的對方說的像是一個英語辭彙，但具體是什麼單詞，他有限的辭彙量和貧乏的口語及聽力水平，讓他完全無法聽懂。不過好像與印象中任何一家快遞公司均掛不上鉤，而且不是寄快遞需要查驗身份證，怎麼收快遞也需要查驗收件人得身份證了？

「我的快遞？你們是快遞公司嗎？」林陸依稀記起早晨接完電話后好像查過手機，並沒有發現自己在哪家電商買過什麼東西。

「不，binaryadvance公司是一家專為會員提供服務的公司，不是快遞公司。給您的也不是快遞，是指定專送的物品。」對方解釋道。

說實話，林陸沒有覺得對方解釋的指定專送和快遞有什麼本質的區別，但心裡質疑歸質疑，在對方強大的氣場威壓之下，林陸還是順從地找出身份證遞給對方。

高壯大漢接過林陸的身份證，一面打開手裡的文件夾，看著身份證，目光來回打量了林陸幾次，確認以後才將身份證還給林陸。

「請稍等。」對方向林陸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掏出一部對講機，邊走邊講到：「身份已經核實，可以交貨了。」說著走近車尾，有節奏地拍了拍車廂。

車輛的後門從裡面打開，從裡面跳下兩個穿同樣制服的人，只不過體型都比較正常，高個大漢好像兩人交代了些什麼，接著那兩人就從車裡抬出一個一米多長的長方形大紙箱，看著重量似乎也不輕。

高個大漢轉身對林陸問道：「請問東西放在哪裡？」

林陸雖然不大情願，但在高個大漢銳利的眼神下，很難鼓起抗拒的勇氣，還是完全打開大門讓對方把大紙箱抬進來，看了看紙箱頗大的體積和自己家裡狹小的門廳想了一下還是讓他們抬進最大的那間房間。心裡暗自嘀咕，反正看著對方好像挺正規的，大不了等他們要錢的時候不給就是了。

搬運箱子的兩個人利落地放下箱子就出去回到車裡，高個大漢打開手裡的文件夾，翻看了一下，抽出其中一張紙頁重新夾在第一頁，然後遞給林陸：「麻煩請您簽收一下。」

林陸接過文件夾，裡面夾著色彩各異的幾張紙，正面第一張是白色，印滿了英文，只在最下面的一個方框中間用很淡的墨色標註了中文「簽名確認」。

大個子遞過一隻簽字筆，指著那個方框說：「請在這裡簽名。」

林陸馬馬虎虎的英文水平，看見滿篇英文立時有些懵圈。當然，如果讓他慢慢細看，再輔以字典工具，倒也不至於全然看不懂，但是對方雖然說話客氣但一副不容置疑的語調，讓急迫間的林陸完全無法看明白上面都寫了些什麼，唯一看清的是左上的頁眉處黑色粗體的binaryadvance字樣。

「要收費嗎？」林陸有些遲疑，但還是小聲地問出來。

「不收費，您只需要簽收就可以了。」高個大漢如是回答多少降低了林陸心裡的疑慮。

林陸看著紙張又默念了一遍，努力回憶一下，第一個單詞應該是二進位或者二元、雙體的意思，第二個單詞應該是進展、前進、推動的意思，但這兩個單詞放到一起具體指什麼就不是很清楚了。

林陸心裡嘀咕著，一臉茫然地簽了名字，遞給高個大漢。

對方接過文件夾看了一眼迅速合上，向林陸點了下頭：「謝謝，祝您愉快！」再沒有絲毫解釋的意思，重新帶上墨鏡，轉身走到廂式車前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位。

直到那輛黑色箱體車從視線中消失，林陸依然處於深度迷糊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