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殺人。

第二章，殺人。

火焰之下，火光所及之處。

長公主的身形突然在半空中頓住，那對金色羽翼，在月光下形成了密密麻麻蛛網一般的紋路，然後一點點以每條紋路為中心破碎開來，化為巴掌大的碎片，最後飄散在空中。

碎片帶著星月一般的光輝，彷彿螢火飛舞，緩緩盤旋著往下飛落。隨即又如流星一般，只是在天際絢爛了瞬間，便消失不見。

金色的光，金色的風，也在這一刻，化作無形的靈力，飄散在空氣中。

此刻，除了那聲母親，整個大殿外面，一片靜默。

莫臨奔上前來，卻被兩個人挾持住，他們一人扣住他的一隻手，讓他不能再進前一分。

長公主聽見那個聲音，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胸口插著的箭，又抬頭看向莫臨。眼眸中有淚水飄過，哀傷盤桓。

這隻箭剛剛從背後破空而來，在她蓄力抵擋莫近南一擊時，直接擊破她周身防禦，插入她的心臟。

冰藍色的獨特箭身，讓她一眼就知道偷襲的人是誰，是她的親生女兒長樂！

有些悲哀，有些心痛！但是此刻長公主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蒼涼又無奈，悲痛又徹悟。

她終究拯救不了這個敗落的王朝，這個昏暗落後的國家！還有，她的這雙兒女該怎麼辦？

鮮血在胸口慢慢浸出，然後染紅半身衣襟，長公主的身體，也從天幕上緩緩落下，好像一片星辰落幕。

「別過來，阿臨，母親的阿臨！」長公主拼盡全身力氣對著衝過來的莫臨，大聲喊道。

莫臨是莫近南的親生兒子，縱使從小不甚親厚，也是骨肉至親，念在血脈親情的份上，她相信莫近南也會護莫臨周全。

「不！母親！你們放開我！」莫臨奮力掙扎，最後卻用儘力氣，跪倒在地。

「啪！」突然一個結實的耳光迎面，狠狠落到莫臨的臉上。

「從現在起，這個罪人不是你的母親，你只有一個嫡母，那就是我。」尤蘇琴走近，居高臨下的站在莫臨的面前，施捨一般的看著莫臨。

作為雍南王府的女主人，雍南王所有的孩子都會恭恭敬敬喚她一聲母親，對她從無忤逆，可唯獨莫臨是個例外。

以前有一個身為長公主的母親，用身份為他撐腰。現在長公主失勢，再高傲的頭顱，依舊要跪在她的腳邊。

莫臨一張臉瞬間就高高腫起，嘴角也裂開，絲絲血跡溢出。他倔強的抬起腫脹通紅的臉，看著尤蘇琴。

「你曾冷漠的看著我被族中同輩欺辱，在冰冷的水中掙扎，那個時候你從來不承認你是我的嫡母。現在我也不會認你，若是現在我因為保命，而捨棄生養自己的母親，與畜生何異！與你何異！」

莫臨咬牙，目光堅定，與長公主如出一轍。

「閉嘴！」長公主又在空中因為情緒激動，吐出一口鮮血。

「莫臨，你要想好，若是今天你低頭，明日你還是雍南王府的三公子，日後前程似錦！」

挾住的莫臨的莫南，手下用力，暗中發力，按住莫臨的手。作為莫臨的兄長，莫南希望莫臨認清現在的局勢。

眼下長公主戰敗，接下來帝君一定會開始肅清長公主的黨羽，莫臨作為長公主唯一的兒子，自然會受到牽連。

「我不會低頭，母親就是母親，血脈相連，無法改變。我做不到，做不到如你這般，捨棄自己的生母，甘願認賊作母！」

莫臨手臂劇痛，可是他依舊高傲的仰起頭，不肯低頭。

「那好，我放你過去，你拿什麼救自己的母親。論實力，你不入品不入階。論身份，你只是雍南王府的庶子，而已！」莫北與莫南對視一眼，徑直鬆開自己挾持莫臨的那隻手。

「你的實力是同輩之中佼佼者，也是父母眼裡的天之驕子。可在我母親的眼裡，我也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也是心頭至寶。無論實力高低，永遠不變！」莫臨神色依舊如初。

眼前這個莫北，是他嫡母唯一的兒子，也是雍南王府的世子。真的是天子驕子，同輩中出類拔萃的人。

「放開他！」莫北冷漠的開口，決定由他自己去。

莫南也直接放開莫臨，然後站到莫北的身後，冷漠的看著莫臨。

「嘭！」這個時候，長公主的身體狠狠砸到地面碎石里，帶起一片灰塵。

長公主的身體，如同枯萎的鮮花一般，慢慢的失去了光澤，落敗蒼涼又破碎潦亂。

「母親！」莫臨更咽著沖了過去，一步一個踉蹌，一步一個跟頭，短短几米路走的連滾帶爬。

長公主仰面躺在碎石堆里，渾身都在疼痛。她想起身，可是腦海里才出現這個念頭，四肢百骸就開始抽痛，一陣陣的痙攣。

「母親！」莫臨終於來到長公主的跟前，他將自己的母親抱進懷裡，然後周身經脈還在隱隱顫動，淺淺的紫色光焰，開始瘋狂的湧入長公主的身體。

光焰傳入長公主的身體的時候，就開始遊走在長公主的每一寸經脈，逐步修復那些破損的經脈，為長公主奪得一線生機。

「阿臨，走吧！剩下的一切，母親替你擔著。日後再無母親為你遮風擋雨，為你處處謀划。往後的路，你當謹言慎行，容止嚴恪。當知人言可畏，亦明人心難測。前程功名，權勢財帛，皆是身外之物，須知持有初心，方得始終。」

長公主嘴角艱難的扯出一抹微笑，慈祥溫和，就是蒼白了一些。看著莫臨的目光也是不舍和哀傷，這是她的孩子，百般呵護細心教養長大的孩子。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母親！母親！」莫臨大聲應著，聲音更咽，嘶啞。淚水就在眼眶裡，可是他不敢哭，他要堅強，堅強！

「母親對不起你！母親終究……不能護你一世周全！小心！呃……!」

「母親！阿娘！」

莫臨的身體突然被長公主用力推開，待他回頭的時候，一柄長劍已經穿透長公主的身體，冰冷的劍鋒之上全是鮮血，汩汩的流淌下來。

「去死吧！哈哈！」莫措拿著劍暴起一腳，踹在長公主的肩頭，然後將染血的劍抽出來，仰天狂笑。

猙獰的面容上還殘留著之前受傷留下的傷口，血肉外翻。此時他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將劍鋒對準莫臨。

縱使現在他重傷之下，步伐踉蹌不穩，但是殺一個廢物的能力還是有的。

「莫措！」莫近南及時出聲呵住了莫措的步伐。

莫近南看著趴在地上的莫臨，眼眸里閃過一絲憐惜和不忍，這是有著他血脈的孩子，他不能殺。

長公主周身生機，逐漸消散，那具倒在血泊里的身體，突然散發出一抹抹淡淡的金色光芒。那些光芒，在長公主每一寸血脈肌膚里同時爆開，長公主的身體就這樣一點點破碎。最後金色的光芒，全部化作一片片金色的羽毛，漫天的飛舞飄遠。

「母親！」，莫臨艱難的伸出自己的手，張開五指，想要去抓住什麼。

這漫天金色羽毛，飄散的太快，他什麼也沒有留住，只有一縷金色的微光，纏繞在指間，片刻之後也消失在黑暗裡。

「她生的尊貴無雙，死的靜美絢爛！」經過君威殿坍塌的慌亂之後，帝君轉眼就看見昭陽長公主消散在空中，不由感嘆起來，譏誚又得意，惋惜又高興。

莫臨捧住自己的右手，這指間還有一絲母親最後留在這世間的溫度，可是留不住，留不住！

莫臨再也忍不住，低頭捂臉失聲痛哭。

「把他帶回去。」莫近南嘆了一口氣，看著莫北下令。

莫北低頭：「是！」

「走吧！」莫北和莫南同時走近，想要把莫臨帶走。

「去死吧！」莫臨突然消失在原地，只剩一道留影。

周圍靈力突然異動，變的混亂。風聲響過之後，周圍又突然變的平靜，平靜的詭異。詭異間又有細微風聲響起，像是一種極小的昆蟲在揮動翅膀的聲音。

黑暗裡，有一顆星子閃動。點亮一片黑暗，一閃一閃的，晦暗不明。

「這是什麼？」莫南看著自己指間，然後把手伸到莫北面前。

他的指間停留著一隻閃爍著亮光的蝴蝶，蝴蝶周身都是淡紫色光暈，撲騰著翅膀，艷麗又靈動。

「小心！」莫北臉色巨變，一道靈力屏障在他們面前展開，但還是晚了一步。

銀紫色的蝴蝶在他們面前爆開，細碎銀紫色的光芒，帶著犀利的風聲一下散開，如同一道道極小的利刃刺向他們。

「啊！」莫南臉上和肩頭被劃破，鮮血在空中爆開一團。

莫北還好，他離的遠，只是衣服被刺破幾個口子。

他們再次回神的時候，莫臨已經站到莫措的面前。

他的手在虛空一握，一把短劍就被他拿在手中，劍身之上，靈力流轉，周圍還有銀紫色的蝴蝶飛舞繚繞其上。

「我現在殺不了莫近南，殺你還是綽綽有餘吧！」莫臨的眼神冰冷異常，周身的靈力也是冰冷異常，就連他腳下的地面，也在他銀紫色的光焰之下，浮上了一層冰霜。

明明是火焰一樣的靈力，卻異常的冰冷，彷彿九幽地獄之下的寒涼，令萬物膽寒。

劍鋒所指，寒光照射到莫措的臉上。同時莫臨冷厲的眸光，也落到莫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