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跟我抬杠,你還嫩了點
郡王就藩的儀仗,果然氣派不凡。
令旗兩人,清道旗兩人,弩十二人,刀盾十六人,弓箭手十八人,戟十六人,矟十六人;
絳引、傳教、告止、信幡、吾杖、儀刀、立瓜、卧瓜、骨朵、斧鉞各兩人;
銷金圓傘一頂,紅圓傘一頂,紅曲柄傘兩頂,紅方傘兩頂,青圓扇四面,紅圓扇四面……
呼啦啦的二百多人,郡王府幾乎傾巢而出了。
如此大的陣仗,城中百姓無不好奇。
紛紛扔下手裡的活,遠遠地尾隨圍觀,議論紛紛。
車轎里的朱平樻泰然自若,儀仗隊里的府衛和家僕,卻是汗濕衣衫。
年邁的徐管家,更是雙眼無神。
他昨晚就給家裡寄了封信,簡單交代了後事。
果然,剛出縣城不遠,二百多衙役就蜂湧而來,把去路堵得嚴嚴實實。
「王爺!您還是請回吧,別讓小的難做啊!」
「王爺,求求您了,趕緊回府吧!要是鬧到成都府,小的又要挨板子了!」
跟上次一樣,衙役們不敢用強,只能堵住去路,再苦苦勸說。
見狀,徐總管趕緊湊到窗前:「王爺,您看這天色啊,好像要下雨了,要不……改天再出巡嘛……」
徐總管這話,給了朱平樻一個台階。
如果現在返回王府,還不至於鬧到成都府,或許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哪知道,朱平樻並不領情。
挑開窗帘,面色冷峻,說話不緊不慢:「徐總管,你怕是老眼昏花了吧?這晴空萬里的,哪來的雨?」
聽到這話,徐總管徹底絕望了。
但是,還沒完!
眾目睽睽之下,朱平樻掀開車簾,跳下馬車,拍拍衣袖,扭扭脖子。
瞥著前方堵路的衙役,冷聲喝道:「本王不為難你們,把知縣大人叫來!
「今日,本王正好有空,想跟他好好地掰扯掰扯!」
聽到這話,本就生無可戀的徐總管,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
聽聞朱平樻再次出府,而且聲勢浩大,知縣許應昌嚇得冷汗直冒。
趕緊派出縣府的全部衙役,希望能嚇退朱平樻,或者把他勸回王府。
若能把事態控制在州、縣一級,自然是皆大歡喜。
若是再鬧到成都府,自己的烏紗帽就難保了。
可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朱平樻不僅沒被嚇退,還指名要見自己,還要跟自己掰扯掰扯。
慶幸的是,這次的「掰扯」屬於公事公辦,不算官員與藩王私下會面,不至於遭人彈劾。
擔心的是,這次的事情,估計不太好辦。
為了應對朱平樻的「掰扯」,一路上,許應昌想過無數種可能的話題。
可是,走到近前才發現,朱平樻捧著一本《宗藩條例》。
頓時,心頭暗叫不好。
如果按洪武年間制定的《皇明祖訓》,官員見到「親王」需行拜謁之禮,卻沒要求對「郡王」行拜謁之禮。
所以,許應昌恭敬地拱手行禮,試探著問道:「敢問王爺,此番出府,打算去往何處?」
「許大人!」
朱平樻隨手翻閱著《宗藩條例》,雲淡風輕,「本王聽聞兄長病危,欲回蜀王府探望,難道不行?」
「王爺,請不要讓下官為難嘛!」許應昌心頭一緊,卻也不著急,緩緩說道:
「當年,神宗修訂的《宗藩條例》明文規定,各王府「出城省墓,請而後許,二王不得相見」……」
說到這裡,許應昌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發現,自己引用的法典不太合適。
正欲改口,只見朱平樻呵呵一笑,「許大人,本王此行並非省墓,何需「請而後許」?
「許大人應該知道,本王的兄長雖封世子,卻沒有封王,更沒有承襲蜀王之位,何來的「二王不得相見」?
「再說了,本王回到蜀王府之後,自會迴避與父王的相見,絕不違反「二王不得相見」之禁令。
「若是許大人心有顧慮,可隨本王一同去往蜀王府,如何?」
朱平樻的話雲淡風輕,卻雷得許應昌外焦里嫩。
由於身份的尊卑不同,許應昌不想跟朱平樻摳字眼,趕緊搬出另一條禁令:
「呃……王爺,《宗藩條例》第七十八條明文規定……」
「本王知道!」
許應昌剛剛開口,就被朱平樻強行打斷,「第七十八條,本王早就會背了!
「條例規定,各王府不得擅自招集外人,不得凌辱官府,不得擾害百姓,不得擅作威福,不得無故出城遊戲……
「違者,巡撫、巡按等官即時奏聞,先行追究設謀撥置之人……」
條例完整背出,一字不差,朱平樻淡然一笑,「許大人,本王沒有背錯吧?」
「呃……對,王爺確實沒有背錯!可是,王爺既然知道……」
「許大人!」
朱平樻再次打斷許應昌的話,扭扭脖子,「本王已經說過,此番出城,是回蜀王府省親。
「難道在許大人看來,這是「無故出城」?或者是「出城遊戲」?」
「呃……王爺……這個……這個嘛……」
「許大人!你的衙役應該看到了,本王出城后一路至此,對沿途百姓秋毫無犯,算不上「擾害百姓」或者「擅作威福」吧?
「自始至終,本王對縣府的衙役和許大人,也算是恭敬有加,從未「凌辱官府」吧?」
此話一出,許應昌臉都快綠了!
禁令中的「無故出城遊戲」,幾乎是大小通殺。
正是這條禁令,把所有的宗室成員限制在了王城之內,近百年來,幾乎沒人敢違反。
沒想到,朱平樻卻拿其中的「無故」和「遊戲」大作文章。
簡單的「省親」二字,就讓這條禁令形同虛設。
知道碰上了硬茬,許應昌再也不淡定了,額頭冷汗涔涔。
正在苦思對策,朱平樻又說話了:
「許大人!《宗藩條例》第四十二條,本王已經幫你看過了。
「本王回蜀王府省親,並非「越關來京奏擾」,更不是四十一條所指的「出城越關赴京者」,對吧?」
「呃……這個……這個嘛……」
許應昌吞吞吐吐,不停地擦汗,手足無措。
這番模樣,讓朱平樻暗喜不已:
想當年,老子在網上跟人抬杠,單槍匹馬杠得百十人啞口無言!
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傢伙,想跟老子抬杠,還嫩了點!
「許大人,本王若有違反任何一條禁令,還請不吝指出,本王洗耳恭聽。」
說話的同時,把《宗藩條例》塞到許應昌手上,呵呵一笑:
「若是沒有,還請許大人行個方便。本王在此先行謝過,改日再到府上專程答謝。」
這話一出,眾衙役和王府的儀仗隊,無不竊竊私語。
限制宗室成員出城的幾條律法,經過朱平樻的巧言「解釋」,全都不適用了。
捧著《宗藩條例》的許應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差點就要跪下求情了。
沒辦法!
如果再一次鬧到成都府,別說頭頂的烏紗帽,恐怕小命都難保。
可是,若要強行攔下王府儀仗,七品知縣還沒那個膽。
無奈之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儀仗繼續前行。
而此時,儀仗中的徐總管、府衛和家僕,更加絕望了:
縣府的衙役沒再阻擾,卻在身後遠遠跟隨。
不必說,已有快馬飛報成都府了。
接下來,絕不是一頓板子那麼簡單,很可能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