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無中生友

01

有些人的人生路一開始就走窄了。

比如說東野平。

祖輩父輩都在東海遠洋漁業公司工作，國企，元老職工家庭，住的小區是單位分的，將來也要進公司。人生軌跡既定，他滿足且按部就班成長著。在以東海為名的幼、小、初、高上到高一，學校和日本兄弟學校有交換生名額，全班三十人沒人願意去。

東野低著頭，拒絕和班主任視線相交。

這是自然的，他想，仙台離福島那麼近，誰願意去。

禿頭班主研究了一夜日本文化，次日圈了三個人，「我點了人，晚上打電話去家裡，明天出發——就當去公費旅遊吧。一年後就回來了，不妨礙升學的。」

日本文化？

東野平瞳孔地震，不會吧不會吧！

當晚，接到電話，家中問及原因，禿頭班主沒有自知之明地說，「我研究過了，日本也有東野這個姓，東野同學去了比較好適應嘛。」

淦。

02

申城市東海實驗高中的兄弟學校，是宮城縣仙台市的衫澤第三高中。

交換生一共有三個名額，高一的東野平，高二的花黛子，高三的宗三，誰都不認識誰。高三一個姓孔的體育老師帶隊，四人在機場集合飛仙台。

飛之前班群里吵著問情況，東野平把剩下兩人名字公布了，博得滿屏哈哈哈哈哈。落地后再開手機，刷出一堆「同伴」的情況，刷得東野滿頭問號。

「真好啊，不愧是『局"內定的人，top3牛比。」誰？誰的人？誰top？

「可惡，第四名不能去，不甘心！」說的你們有爭過名額一樣！

「對啊，明明有兩個學校！」啥啥？什麼兩個學校？

「我也想被孔暮生師父父帶！」別說了，你上體育課請的病假會哭。

「到了咒專，多拍5t5。」完全看不懂了喂喂！

背後有人拍了下東野平，「走了，阿東。」

東野平詭異回頭，是宗三。..

高三的全校有名的冷傲大學霸，班群里說他會在高三答應交換是想考東大。上飛機時愛理不理的高冷模樣還在眼前，現在就能親昵地拍他后腰，還叫他「阿東」。

這個外號只在班裡流傳，來源是他的日系姓，開學時大家都固執地認為他姓東，叫野平，阿東就是從那時叫起來的——就算有「同機之誼」，這友誼也升溫太快了。

而且，宗三是怎麼知道這外號的？

花黛子刷著手機從兩人身邊過，溫柔詢問，「路線確定了嗎？阿東中午吃什麼，仙台的話果然是…海鮮嗎？三三我們中午也吃海鮮料理吧。」咦，班群里不是說你是「開學露面之後沒來上過課」的任性白富美嗎？現在的任性白富美這麼貼心的嗎？

宗三說都可以。

語氣冷淡，態度熟稔，就同對東野平一樣。

轉盤等行李的時候，花黛子定了一家海鮮料理，然後一手一個提起兩死沉死沉的大箱。和秀麗的外表不同，怪力也很出色。東野平表情一時間沒到位，被花黛子溫柔一笑，條件反射地，后脊樑起了一片白毛汗。

殺、殺氣！

東野平下意識退到宗三身後，做了之後盤踞在心頭的違和感一下明顯起來，沒來及深究，他的行李箱來了。因為打著欠什麼可快遞的主意，東野平並沒有收拾很多行李，只帶了換洗衣物和筆記本，結果入手卻沉得很，一下沒提起來。

國際航線這麼疲勞的嗎？啊？！

白著臉抬頭，東野平剛好對上帶隊老師孔暮生的視線。他對不教自己班的老師不熟，高三的體育老師就更不知道了，但即使沒見過也知道不對——

帥哥你誰？

上飛機前你不長這樣啊老師！地中海和啤酒肚呢！啊？!

東野平揉了下眼睛，又或者是他看錯？如果老師真的換人，花黛子且不說，宗三絕對會發現的，所以是我看錯…上飛機人那麼多，看錯了看錯了。

努力把驚出來的魂塞回去，東野平跟著三人走出了東京國際機場…嗯？東野平腦子一空，獃獃看著孔暮生和地接人員說日語，魂又漏了出來。

太強了！

就算無視也做不到。

東野平摸出手機，打開擺渡，他不知道要搜索什麼，證明什麼，只是下意識搜了福島核電站，四平八穩，運營良好。他顫抖著看了眼時間，二零一八十八日。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他一個飛機坐了六年，六年前他飛仙台，六年後他降落在東京，真是可喜可賀…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