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杯酒定乾坤
半個月之後的一個周六早上,劉青河正在宿舍睡懶覺,意外地接到了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鄭為民的電話:「青河,中午有沒有事,我請你們吃頓飯吧!」
縣委辦公室主任是縣委的大管家,按照民間說法,也是岳小櫻的大秘,身份地位非比尋常。他為什麼要請自己吃飯?
「有時間,有!」四個字,劉青河竟然說得有些結巴。
「那好,中午十一點你趕到迎賓館一樓,找張小河。記得帶上相機!」說完就掛了。
看來,這不單單是吃飯,但也不會是正式活動,因為正式活動都是辦公室出通知,輪不到鄭為民親自打電話。那會是啥呢?「你們」,除了自己還有誰?想了想,他還是把這件事彙報給了總編王一洛,他怕再出事。
王一洛聽了哈哈大笑:「你就放心大膽去吧!這事昨晚就都傳開了,岳書記要請各鄉鎮書記吃飯,估計鄭主任是把你當備胎吧,萬一要拍個照啥的。但我估計不會有,你就敞開肚子吃好了!鄭主任就是想得周到!」
原來,人民來信那件事,給縣委書記岳小櫻提了一個醒,那就是基層工作要做好,最終還得靠鄉鎮幹部這些最接近百姓的「父母官」。於是,岳小櫻做了個決定,宴請九個鄉鎮的一把手,時間定在周六中午,地點就在迎賓館。
周五下午,各鄉鎮一把手都接到了縣委辦公室打來的電話,說岳書記想借周末跟大家吃頓飯,問有沒有時間。
這個電話其實就是通知,徵求意見不過是客套話。再說,大家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樣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縣委書記的這頓飯,是無論如何都要吃的。至於岳小櫻為什麼沒有同時邀請各鄉鎮長,事後有人分析說,這是岳小櫻在向外傳遞一個信息,給一把手們樹立權威,最終也是給她自己樹立權威——一把手就是一把手。
縣委原來在辦公樓後有自己的小招待所,迎賓館建起來后,就把招待所撤了,專門在一樓留出了一塊地方,供領導們平日就餐和一些比較私密的活動使用。其中,有兩個房間是專門留給縣委書記岳小櫻和縣長鬍青山接待客人的,在這兩個房間隔壁,還專門設了兩個小房間,供隨從人員使用。
劉青河準時趕到迎賓館,縣委辦張小河正站在一樓大廳收銀台前迎候客人,劉海峰坐在不遠處一張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抽煙,見了他說:「領導請客都不積極,你還想不想幹了,我都等你半天了!」原來,鄭為民說的「你們」不過是他們倆。
張小河把倆人領到「聽翠軒」旁邊的小雅間。「聽翠軒」就是留給縣委書記的房間,小雅間是留給隨行人員的,去「聽翠軒」必須經過這間房。一會工夫,鄭為民也來了,進門就說:「打擾二位大記者休息,抱歉!今天你們放開喝,別醉了就行,有事我叫你們!」說罷扔給倆人兩包煙,轉身去了「聽翠軒」,準備招呼客人。
一會服務員上了六個菜,擺在了一張小桌上,葷素搭配,一瓶當地產白酒「林青瑤」,一箱青啤。「喝吧,還等啥啊!」劉海峰大咧咧用牙咬開了兩瓶啤酒,遞給劉青河一瓶。由於怕真有活要干,倆人沒敢喝白酒。
他們沒有把門關死,留了一半。十一點半不到,書記們都來了,一律便裝。十一點四十五分,岳小櫻也來了,隨行秘書張嚴竟然沒陪著,由張小河在前面引著。經過小雅間時,她扭頭往裡看了看,看清是他倆,就走了進來:「你們怎麼也來了?」
劉青河只覺眼睛一亮,岳小櫻換了身淡藍色連衣裙,高跟鞋,素雅之下更顯得亭亭玉立。二人忙站起來打招呼,岳小櫻見旁邊桌上放著相機、攝影機,隨即明白了:「哦,是鄭主任安排的吧?既然來了,就放開喝點,今天既不拍照也不寫文章,我請客!青河,給我倒杯白酒!」說著自己拉把椅子坐下了。
青河連忙把白酒打開,給岳小櫻倒了一杯。岳小櫻接過杯子聞了聞:「低度的!行,平常你們跟著我受累,也沒機會一起吃個飯,今天咱就碰個杯吧!」
二人忙端著酒杯站起來。這時,鄭為民聽了張小河彙報過來了,見岳小櫻倒了白酒,忙攔住說:「岳書記,還有場硬仗等著,這杯你就別喝了!」
岳小櫻笑笑:「低度的就是白開水,沒事!」說罷一揚脖子,二兩酒一口乾了,把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在林青,還沒人知道岳小櫻能喝多少酒,儘管鄭為民陪著出席過不少接待,但從來沒見她喝酒。
劉青河和劉海峰受寵若驚,忙把酒喝了。
岳小櫻進了「聽翠軒」一會,菜就上來了,與劉青河二人的小菜不同,竟然是四大盆子外加四個冷盤,其中還有一盤炒鹹菜。劉海峰悄悄問了問上菜的服務員,四大盆分別是雞燉蘑菇、排骨豆芽、五花肉燉白菜、清燉豆腐。酒喝的是52°林青瑤。
因為岳小櫻說過今天不採訪,劉青河二人就放開喝起來。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倆人正感嘆岳書記儉樸,卻見「聽翠軒」的菜又全撤了下來,一會,服務員急匆匆送進去了八個冷盤,全是現成的冷盤,約摸過了半個小時,才又上了四大盆,還是老樣子。
菜重新上去不一會,在「聽翠軒」服務的小麗出來了,捂著嘴笑得肩膀一顫一顫,閃身進了小雅間,二人忙問撤菜是咋回事。小麗認識他倆,自己笑夠了才說出了原委,看來在裡面忍了很久了——
岳小櫻和鄭為民分別作了主副陪位置,書記們按照年齡依次坐了賓位。岳小櫻端起酒杯,站起身說:「有規定工作日不允許喝酒,今天是休息日,也是我自掏腰包請客,諸位可以放心喝。今天的酒咱這樣,我提兩杯,一杯敬各位,算是感情酒,一杯求各位,把工作干好。剩下的,為民主任提一杯,各位分別提半杯,結束。不能喝的可以提出來,中途喝不了的也可以不喝。好不好?」
按照林青習俗,桌上的杯子是二兩的,十一個人這樣算下來其實不到八杯酒,頂多一斤六兩。這些鎮一級領導在基層跟村幹部打交道,最常用的方式就是用酒解決問題,所以大部分都覺得沒問題,反而擔心岳小櫻受不了。但也不是所有的書記都有這酒量,也有不能喝的,不過既然岳小櫻提出來了,沒人敢說不。
見大家同意,岳小櫻舉杯一一碰了碰,仰頭就把第一杯酒喝了,眾人緊接著喝了,紛紛落座,都誇岳小櫻好酒量。等大家吃了幾口菜,岳小櫻又端起了第二杯,說了幾句客套話,一仰脖又喝了,也不吃菜,笑眯眯等大家喝。
問題就出在第二杯上。
嶺子鎮書記王正河本來也有一斤的酒量,卻不習慣這種一口一杯的方式,又不敢去吃菜喝水,52°的林青瑤下肚,只覺一條火線從喉嚨只貫腹部,強忍著把第二杯酒倒進嘴裡,屁股還沒有坐下,就一口全噴在了桌子上……
說到這裡,小麗又笑了起來,然後學著岳小櫻的口氣說:「算啦算啦,以後的酒王書記隨意吧!把菜撤了,重新上一遍!」可能是怕書記們出醜傳出去不好聽,就讓小麗出來了。
劉青河和劉海峰想象著王正河的狼狽樣,頓時也笑沒了氣。小麗怕裡面有事找她,忙又進了「聽翠軒」,不一會又捂著嘴出來,對二人說:「又敗下來兩個,都開始跑廁所了!」
劉青河擔心地問:「岳書記咋樣,她可是早就喝過一杯的!」
小麗豎起大拇指說:「厲害,真是女中豪傑!這52°的酒咋對她就像白開水一樣?」
這酒喝了不到倆小時就結束了,桌上的菜基本沒動。最後的結果是,九個書記吐了三個,兩個中途怕跟王正河一樣出醜選擇了放棄,只有張庄鎮李林等四人堅持到了最後。
岳小櫻率先走出「聽翠軒」,劉青河和劉海峰悄悄站在門邊看,只見她絲毫不顯酒跡,只是臉色微微泛紅,反倒平添了幾分嫵媚。
在她之後,走出來已經變形的書記們。
官場和酒場都沒有秘密,何況二者結合。事後,有人打聽出岳小櫻的酒量是三斤茅台。
更多的人在分析這件事本身,岳小櫻大張旗鼓自討腰包一次請了九個鄉鎮書記,絕不是一頓飯這麼簡單,她似乎在說,你們男人喝酒不是挺能嗎,連酒都喝不過我,就乖乖聽話照做!
這頓飯,其實也是她立威的一種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