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店面被砸

夏季的暴雨總是在沉悶中迎來，第一滴落下后，接著便是噼里啪啦的雨聲席捲一切。

劉晨已經從醫院出院，望著衛生間窗外小區路燈下那如珠簾一般的雨滴，手上拿著吹風機在仔細地吹著頭髮。

現在距離重生已經有六個小時，劉晨在忐忑中接受了自己被這老天爺的餡餅給砸中的事實，同時心中也在思索，應該怎樣避免讓老媽簽下那份擔保協議。

因為那份擔保協議的對象是自己的小姨。

老媽離婚後，在市中心的凍品批發市場角落裡盤下一間小鋪子，做著凍品生意，日子過得雖然辛苦，但是也有奔頭。

而小姨就是那個帶媽媽入行的人，小姨的鋪子在臨街的位置，三間鋪面打通，主要批發的是海鮮，家裡開著賓士，住著市區的大房子，那房子的客廳很大，大得能夠讓年幼的表妹玩滑板。

可後來，債主追上門來討債時，媽媽才知道，小姨早已因為賭博把鋪子都給抵押了，房子車子也都是別人的了，最後，小姨所謂的有一批便宜貨接手而讓媽媽擔保的三百萬借款，是小姨帶著表妹跑路的費用。

小姨帶著表妹去了美國，那個自己夢裡都沒去過的國家。

想到這裡，劉晨看向浴室里的鏡子，鏡子因為洗澡熱氣的原因，上面起了一層水霧，伸手擦的時候，看見粉色的浴室鏡鏡框，劉晨咧嘴笑了笑，鏡子里的人也一樣笑了。

大概是有些嬰兒肥的關係，劉晨覺得17歲的自己看起來有幾分傻氣，讓她不禁想起了上輩子網路上流行過的一句話。

看起來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就在劉晨沉浸在自己這張青春的面龐時，衛生間門被忽然打開，劉芳站在門外瞅著傻站在鏡子前面的女兒，不由得微皺起眉頭。

「吹好頭沒？」

劉晨點了點頭，把手中的吹風機線纏在上面，再放進浴室櫃的抽屜里，一邊放一邊問道：

「老媽你突然開門嚇我一跳，有什麼事嗎？」

「剛剛叫你半天你沒吭聲，怕你又暈過去了，來看看。」

「可能是吹風機的聲音太大了，媽，你快去睡吧，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鋪子。」

劉芳下意識地張口就想拒絕，在她看來，批發市場人員流動大，人口複雜，不適合自家那有些獃獃的女兒。

但轉念一想，女兒發燒剛好，放在家裡粗心大意的，說不定又要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來，便將拒絕的話語吞回了嘴裡。

「那明天早上三點半，我就喊你了哈！你晚上不要玩手機，趕緊睡吧，不然早上起不來。」

劉芳一邊說著讓女兒早點睡的話，一邊又將一旁溫好的牛奶遞給劉晨的手中，確保女兒接穩后，才轉過身去回了自己的房間。

劉晨捧著維尼熊的杯子走回了房間。

時隔十三年，再次回到自己少女時的卧室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劉晨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感覺，她只覺得，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回家了。

原以為時隔十三年，自己會激動地睡不著，可當真正睡回自己的粉色公主床還沒五分鐘，劉晨就睡著了。

凌晨的c市，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幾輛車輛匆匆駛過。

劉晨側臉看向窗外，白日里熱鬧的店面此時都拉下了捲簾門，安靜的守衛在道路兩旁。

店面外每隔五米的距離，栽種著還細細的小樹苗，上面長著稀疏的樹葉。

劉晨伸手搖動車窗的把手，想要將窗外的景色看得更清晰，剛搖了兩下，就被旁邊一臉嚴肅開車的劉芳給發現，制止道：

「發燒才好，不要吹風，早上的風冷得很。」

劉晨愣了一下，收回了把手上的手，其實她也知道，發燒剛好吹冷風不好，但是這久違的08年的街道清晨，還是讓她下意識的想要抓住感受一下。

「媽，你每天都這麼早起來，肯定很累哇？」

劉晨想起自己做業務員時，那些老闆們都抱怨著，早些年做凍品生意，那就是在拿命換錢，早上三點過就要開門，一直要守到下午六點過才打烊，打烊回家路上耽擱一會兒，吃個晚飯洗個澡，就到了睡覺時間了。

算起來，每天睡覺的時間滿打滿算，能有六個小時就算不錯了。

但是更多的時候是連六個小時也沒有的，因為有些時候累了一天，躺在床上反而會睡不著。

劉晨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仔細的打量起了現在才40歲的劉芳，雙眼正專心致志地看著前方，一張瓜子臉看不到一點贅肉，臉上是常年不見太陽的蒼白膚色，雙臂開車時都能夠看到那隱約的肌肉線條。

是了，老媽雖然說的好聽是個老闆，可真正忙起來了，也是要動手搬貨的，畢竟，客戶坐在那裡等得心急，你這個老闆總不能就這麼悠哉哉的也坐著。

腦子裡胡思亂想著，車已經停到了批發市場的停車場內。

此時的市場停車場內，卻是比外面要熱鬧許多，清晨來進貨的客戶們將停車場給擠得滿滿當當，其中不乏有大客車開著兩個大前燈，更是將停車場給照得彷彿白晝。

劉晨推開門就下車，腳上踩著一雙黑色運動鞋，鞋子有些擠腳，劉晨有些後悔，但看著鞋櫃中清一色的白色運動鞋，她有些捨不得弄髒。

正低頭看著腳上的運動鞋，肩膀上忽然多了一點重量。

「穿個外套，早上冷。」

劉芳說完，就示意女兒跟著自己從停車場穿過去去市場內。

劉晨沉默地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外套，跟在劉芳的身後，踩著她走過的地方一步一步走著。

「媽。」

「幹啥？」

「我們從小姨門口繞一下吧？」

「大清早的，去了打擾你小姨做生意。」

劉晨邁了兩步上前牽起劉芳的手，一邊搖著一邊連聲道：

「去嘛去嘛，我都好久沒見過小姨了。」

小姨所在的門面位於整個批發市場的正面，而她家的凍品鋪子在批發市場中間的小巷中，從停車場走過去小姨的店要繞路五分鐘。

許久沒有瞧見妹妹的劉芳也被女兒的一句話勾起了幾分想念。

「那走快點，不要耽擱了開門的時間。」

劉晨跟在媽媽身後，兩人在這有幾分涼意的盛夏凌晨，沉默且腳步匆匆地趕去了小姨的《陳哥海鮮》。

到了店鋪門口，卻見往日里人來人往，忙碌的不得了的《陳哥海鮮》，裡面竟然只剩下兩個員工在看電視，而老闆娘本人，劉晨的小姨劉娟和小姨夫兩人全然不見蹤跡。

劉芳瞧見眼前這一幕，微微皺眉，畢竟海鮮這種東西，把貨一賣，然後把錢揣進自己的兜里，就算妹妹回來了也發現不了。

往常的時候，兩口子就算是去洗手間，那也必須輪流去，今天就算生意差，也不至於兩個人都不在店裡才是。

「你小姨估計有什麼事出去了，咱們待會兒再來。」劉芳也急著開門，當即便扭頭向旁邊的小巷子走去，巷子走到盡頭左拐一點點就是她的小鋪子——《劉姐凍品》

與此同時，劉晨卻瞧見了幾個穿著花t恤的壯漢從另外一頭走來，記憶中的畫面當即翻騰出來。

那幾個人就是當初追到鋪子和家裡來要賬的人，甚至還跑去了自己的學校鬧事，這才逼得媽媽將家裡唯一的房子賣了，鋪子轉了。

可是這一鬧，學校老師也找自己談話，希望自己處理好家裡的事，不要影響到學校。

老師的話很委婉，但是意思卻很明確。

所以她被迫輟學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在社會上也工作了這麼多年，做了業務員后也遇見過難纏的經銷商，就算是再見到當年的那些人，也會有更完善的處理方式。

可這一切想法，在見到這幾人的瞬間，便破碎如同沙子一般，一吹就散了。

而原本往前趕時間走路的劉芳發現女兒沒跟在後面，便趕緊的回來找人。

批發市場雖然大，人多，但是孩子被拐的事情也不是一兩次了。

劉芳往回走，就瞧見女兒劉晨獃獃地瞧著妹妹的門面發獃，劉芳往前走兩步，順著女兒的目光望去。

那幾名穿著花t恤的壯漢拿著幾把榔頭，三兩下就把《陳哥海鮮》里的玻璃缸給砸了。

一邊砸，其中一人還將腳放在其中一個魚缸柱子上。

「讓劉娟給我趕緊的，兩百萬，一分不能少！」

說完后，幾人便也不多停留，直接拿著榔頭就走，剩下店鋪內的兩個員工嚇得坐在椅子上不敢吭聲。

劉芳瞧見這幾人走後，抬腳便想上前去鋪子里。

劉晨伸出手，緊緊抓住了老媽那帶著肌肉的手臂。

「媽，我怕，小姨這是欠了他們的錢嗎？他們是高利貸嗎？媽你知道這件事嗎？」

三個問題接連拋出，劉芳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顧慮著帶著晨晨，她沒有進去追問，只是心中卻有些打鼓。

「小孩子問這麼多做什麼，走，回鋪子！」

劉晨聽見她媽的語氣，也就不再追問，她清楚，今天所看見的這一幕，已經足夠讓媽媽起疑。

劉晨牽著媽媽的手，朝著《劉姐凍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