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正文完結
長生抱得很緊,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揉進懷裡。等再見面時,他還是喜歡用這種方式去擁抱她。
「我好想李思念。」
「很想,很想,很想……」
他每說一個「很想」便抱緊她一分,直到她幾乎快跟他融為一體。
「我每天都會看到很多李思念,可是那麼多李思念我一個都抱不到。」
鼻頭一酸,李思念雙手環住他的腰,也用盡最大力氣去回應他,「我也很想很想長生。」
「我不是假的,我真的回來了。」她說著拍了拍他的后腰。本來想拍後背,但這樣被抱著,實在夠不到。
果然,抱著她的人輕輕顫抖一下,然後一口咬在她耳後的脖頸上,吸出一個紅紅的印記。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還有些疼。
春雨綿綿,淅淅瀝瀝,由小開始逐漸變大。浸濕春衫,晶瑩的液體順著面頰流下,不知是雨還是淚。
「外面的時間,比這裡慢。」李思念想儘力解釋一二,實在沒想到,竟然會過去那麼久,那個龐大的數字,讓人觸目驚心。
「我應該,不算是騙子吧……」
你就是騙子,大騙子。她在心裡說。
忍不住哽咽,等那麼長的時間,跟沒回來又有什麼區別呢?如果長生是普通人,大概已經埋土裡了,即使她回來,也再也見不到他。
「李思念回來了,所以不是騙子。」他並不在意等多久,只在意她回不回來。
如今是鬼,壽命長得可怕,他等得起,只不過這漫漫歲月的無盡孤獨,常常讓人無法忍受。
「你這次回來,就走不了了,我不會再讓你走的。」
「不走了!我帶長生一起回家!」
「那我能見到李思念的雙親?」
「是我們的雙親!」
「我們的……嗯,我們的!」敬長生用力地點點頭,琥珀色的眸子眉眼彎彎,他似乎很久都沒這樣開心過。
系統說,為了彌補選手,她可以隨意往返,並且還能帶人。如此說來,這個賠償也算得上是豪華大禮包。
最近爸媽總催她談戀愛,正好把長生帶回去見見家長。
過去這麼久,小病嬌雖然成長不少,但在她面前依舊一副少年心性,甚至連說話的方式都跟原來一模一樣。
這才明白,時間也不是萬能,它縱然能改變很多,但不能改變所有。
「阿嚏——阿嚏——阿嚏——」李思念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渾身被雨淋濕,被剛開春的風一吹不免覺得冷。
揉揉鼻子,抹開臉上的水,正好對上那雙眼睛,「不許笑我。」
「才沒有笑,是覺得可愛。」
敬長生笑著把油紙傘撿起來,撐在二人頭頂。方才為了去擁抱她,實在太過著急。
琥珀色的眸子含著綿綿情意,正如這春雨般,淅淅瀝瀝,不止不休,還帶著驚雷與閃電,時不時要嚇人一跳。
最開始,李思念其實受不住這樣的眼神,被這雙眼睛看著,她覺得心虛。怕他糾纏,怕承不住他的情,因此傷害他,辜負他。
可是,當情漸深,她再也不會避開這雙眼,而是選擇接住。她可以接住。
敬長生似乎發現即使是再濃烈的情感李思念也能接住這件事,因此也在她面前變得毫無遮攔,越發放縱。
從來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情,乾淨的不幹凈的,愛欲,貪慾,情/欲,求知慾,統統宣洩給她,她可以接住,她會接住。
她還會抱一抱他,摸摸他的頭,然後問,長生今天有沒有開心呀。
對李思念來說,只要看一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小病嬌的心思就能猜個七七八八。
這樣可愛的長生,為什麼要害怕?她多想去回應他的擁抱,同時也主動抱一抱他。
過去能接住,那麼現在也能接住。琥珀色的眸中含情,比以往更深,更重,數千年的思念全集中在那一雙眼中,已經將她看穿。
她笑眼盈盈回應,毫不猶豫地踮起腳尖,環住他的脖子,吻住那枚櫻紅的唇。
他太久沒有親吻過了,居然變得有些生澀。被這樣突然咬住嘴唇,從不知所措中爆發出滿滿的驚喜,一時情難自抑,呼吸急促,竟然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頭。
「慢慢來。」李思念輕吻他的嘴唇。
其實她也很久沒親吻過了,四年多,幾乎已經忘記親吻的觸感,只是跟長生相比起來,還是他更久。是太久了。
縱然時間再久,當時心悸的感覺永遠都會記得。
記憶不用時埋藏在腦海,等再次需要時便如泉水般不斷湧出。
由生澀逐漸變得熟悉,然後重新掌握,變得熟練。剛開始還是思念環著長生,下一刻,她就被抵在牆角,渾身發軟地靠在他身上。
這個深吻,正如春雨般,潮濕而綿長,落入土壤,任憑情/欲滋長。
燈火闌珊,星星點點,因為這雨,街上已無行人,沒人會去打攪如此忘我的一雙璧人。
被雨水嗆到,李思念才反應過來,「下雨了,我們要躲雨,長生以後不要再淋雨了。」
她之前就說過這句話。
那把傘在方才親吻時又掉下去,李思念把它撿起來,撐在二人中間。長生比她高出許多,所以必須高高地抬起胳膊。風吹得越來越大,她兩隻爪子高高舉著傘,顯得既滑稽又可愛。
「還是我來吧。」
握住傘柄,遮在二人頭頂,敬長生捉住她另一隻手微微一笑,「帶你去個地方。」
「哪兒?」
「去了就知道了。」
於是李思念便這樣靜靜地被他拉著走。雖然兩人渾身都已濕透,這把傘似乎已經沒有撐著的必要,但長生還是把傘撐在兩人中央,因為李思念說過,要躲雨。
就先躲在他為她撐起的傘下吧。
若是這雨夜有地府的鬼經過,看見此番場景,一定會被驚掉下巴。
原來他們那心狠手辣,喜怒無常,動不動就要撕鬼去當柴燒的王上,居然會這樣溫柔地牽著一位女子,還給她撐傘。
在她面前,王上就像是只溫順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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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多久,便看到細雨停下,天色也不再陰雨蒙蒙,太陽雖已落下,天邊卻升起一道曙光,勾勒出蔚藍色光景。
天空飄著夜光雲,雖是夜晚,但這曙光能讓人看清一切。
這是白夜,彷彿來到了人間的盡頭。
周圍沒有山,只有茫茫無際的平原,和一條蜿蜒的長河。長河邊種著大片大片的紅色彼岸花,曼珠沙華,妖冶而華貴。整個場景,暗暗隱藏著一種詭異的美感。
「這是忘川。」敬長生手指向遠處,「那邊是奈何橋,有些遠,這裡看不見,李思念想去看么?」
原來他當真立於枯骨之上,做了這閻羅十殿的王。
但對於李思念而言,長生就是長生,不管他做什麼,變成什麼樣,都是長生,她喜歡的長生。
「先不了。」雖然忘川很吸引人,她看到一個更感興趣的東西。
指向不遠處的竹屋,那竹屋跟人間那個很像。
「我想去那間竹屋。」
敬長生點點頭,「我正想帶你去那裡。」
離竹屋還有一小段距離,他邊走邊說,「冥界的土壤只能開出這種花,即便把人間的土背來,也不能開出別的花朵,而且這種花還只能在忘川河畔開。不知你喜不喜歡。」
「喜歡,很喜歡!長生種的我都喜歡!」李思念超級捧場。
彼岸,美麗而又殘忍的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見。如果長生知道這花的寓意,不知還會不會種。他只是單純地想種花給她看而已。
幸好,他們並不像這花。
見思念開心,長生也開心,頗有些邀功地說,「還種了西瓜,只不過還沒熟。」
他眼睛很亮,嘴角淺淺地笑著,好像在說,快誇我呀。
自然看得出他的心思,李思念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落下輕輕一吻,「好棒!」
得到誇獎,長生也拉著她跑得越來越快,三兩步便跑進竹屋中。
竹屋裡的陳設跟她離開時一模一樣,牆面上甚至還貼著搖搖欲墜的「囍」字。
「你把家搬到這裡來啦。」
「嗯!」敬長生笑著,用力地點點頭,「它會一直陪著我,李思念也會,對么?」
「不用擔心,這次真的不會再走了。」思念捧起他的臉,額頭貼著他的額頭,讓他慢慢安心。
不希望他每天再擔驚受怕,擔心她到底會不會走。她要給他肯定的答案——不會!
耳鬢廝磨,長生向來相信思念說的話,思念用這般肯定的語氣教他安心,他怎麼能不安心呢?
長生肉眼可見地由沉悶變得活潑,因為李思念不會走了,永遠都不會。
「你的衣裳濕了,換身乾的吧,我給李思念準備了好多好多。」
「嗯嗯。」思念笑著點頭。
以為前面就是衣櫃,她順手打開,結果卻看見裡面堆滿了畫紙。
畫紙太多,這柜子已經塞不下了,一開櫃門,數以萬計的畫紙便從柜子里飛出來,若不是敬長生拉著,她一定會被埋在這畫紙下。
紙上畫的是她,各式各樣的她。
李思念在吃飯,李思念在睡覺,李思念在扎頭髮,李思念在捉蛐蛐,李思念在煮麵條,李思念在教他寫字……李思念在做各種各樣的事。
最開始,敬長生畫得並不好,眼睛跟眉毛連成一片,簡直都不像一個人,這畫要是被李思念看見,定是要追著他滿院兒打的!
但後來,因為不停畫,不停畫,畫技暴長,那畫中人竟然栩栩如生,彷彿呼之欲出。
最開始畫得不好的時候,他很著急,筆觸混亂。他害怕自己畫不出李思念的樣子,如果畫不出李思念的樣子,在李思念還沒回來的時候,他豈不是見不到她了么?
所以他只能一直畫,一直練習,如今,他成了畫李思念的一級大師。當然,這位大師除了李思念,誰都不會畫。
「這樣的畫,還有幾柜子?」看到眼前這般震驚的場景,李思念嘴唇不由顫抖。
「很多……」敬長生小聲說,「那些日子,嗯……太無趣了,我只能畫這個。」
李思念走到另一個柜子,打開,依舊是滿滿一柜子的宣紙,不過那紙上不是畫,而是字。李、思、念,三個字,她的姓名,被他密密麻麻寫滿數萬張紙,字跡從龍飛鳳舞變成了瘦金小楷。
「李思念說我的字寫得像鬼畫符,我這是在練字!」敬長生目光看向別處,俊俏白凈的臉頰越來越紅。
滔天的愛意可以自己說出來,但要是被她發現,那就不太妙了。
「哦,練字啊,長生練了幾個字?」李思念笑著拿紙筆寫下一個字,「我來考考你吧,這個字念什麼?」
她在紙上寫下一個饕餮的饕。
「嗯……食?」
李思念:「……」認字認一半,搞半天這麼長時間只寫過她的名字。
讓眾鬼臣服不需要會認很多字,但需要會畫符,更需要一些手段。不過敬長生還是想跟著李思念多學幾個,主要是想要她多陪陪他,這才是最終目的。
「以後每天都會教我練字嗎?」
「當然!每天都會!」
敬長生忽然看著她笑。
「你笑什麼?」看著他笑,李思念也想笑。
「我發現,我果然很喜歡李思念。」
「那你有沒有發現,李思念也很喜歡你?」
他撲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發現了。」
始終穿著濕衣裳終歸是不舒服,幾隻剪紙小人提著件乾衣裳嘿咻嘿咻地飄過來。仟韆仦哾
它們看上去也很想念她,飄在她周圍轉圈圈。
「長生,你也快把濕衣服換下來吧。」
他小聲地「嗯」了聲,可是卻始終沒動,像是在猶豫。
看出端倪,李思念直接把他的衣襟扯開,雪白的皮膚上,竟是縱橫交錯的傷痕,舊傷已經淡去,又疊著新傷,如此反覆。六枚銅錢被紅繩掛在他的脖子上,與傷痕放在一起,顯得詭異般凄美。
六枚銅錢是她送給長生的紅包,他居然還留著。
可是這傷呢?扯在衣襟上的手在顫抖,指著那傷痕明知故問,「這是什麼?」
「是我在想你。」敬長生把臉別向一邊,不去看她,不敢去看她。
「李思念不知道,三千年究竟有多久。」他的聲音輕而縹緲,就像是山澗的霧氣。
實在是太久了,久到讓他幾乎快要把李思念忘記,久到讓他們的過去成為歷史,在史書上留下寥寥幾筆,一翻頁,便沒了。
時間能抹去很多事,包括記憶。在這樣長的時光中,他能忘記很多事,可獨獨不能忘記李思念。每當發覺到自己快要想不起來李思念長什麼樣時,便在身上劃一刀,然後是,兩刀,三刀,四刀,每劃一次,便增加一刀。
有時他想,李思念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如果會回來,他還要等多久呢?經常有縱身越下獄火池的衝動,那火能將靈魂燒盡,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毀滅。
可是,他還想李思念,李思念說過這次不騙人。是李思念讓他重新活過來,所以不想殺死李思念給他的靈魂。
他不過與她朝夕相處一年,卻要用三千年的等待換來一次相遇。
那一年跟三千年比起來是多麼渺小而短暫。
一位少女抱著罐蜜糖,看他可憐,心生憐憫,所以才蘸取一指蜜糖放在他唇邊。可是少女抱著蜜罐一陣風似的走了,他想再感受一次那份甜蜜,卻要接受無盡的等待。
很少有人會對那一點點甜蜜惦記一生,但他不是正常人,他的感情是暴風雨來臨時的海面,而且永遠不會停止。他只會愛上一個人,濤濤愛意不止不休。
而李思念是海面上的燈塔,無論波濤如何洶湧,她都會立在那裡,絕對不會因海浪太過猛烈而退卻。
三千年究竟有多久?李思念當然知道,從殷商到滿清那麼久,這中間改朝換代二十個。只是,這太抽象了,她能想象出來,卻感受不到那漫漫歲月里無盡的孤寂。
四年已經很長了,有時她甚至會想不起長生的模樣,只能用力去想。事實上,人的一生很短,怎麼可能忘記對自己重要的人呢?或許面容會模糊,但絕不會忘記他的存在。不過李思念想要一直記得長生的樣子,她不想忘。
可是書里過了三千年,三千年,她甚至能忘記自己是誰。這不是時過境遷,而是滄海桑田!
長時間瘋狂地等待並沒有奪去敬長生的靈氣,反而讓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看向她時,變得越發熱忱。
嘴唇顫抖,她俯身去親吻那傷痕,一道一道,每一處都不落下。
「癢……」他輕輕哼唧一聲。
「等這麼久,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辛苦是什麼?」
還好……他並不明白這是什麼東西。她希望他永遠都不要明白。
「辛苦就是……」李思念停頓半晌,決定換個解釋。
直接撲在他身上,把他撲倒,扒開衣裳,從下到上,親吻傷痕,最後咬住他的嘴唇。
纖細的女孩子能有多大力氣?只不過是他在放任李思念對他這樣做而已。
「為了讓你不那麼辛苦,我決定這次在上面。」她在他耳邊悄悄說。
「李思念想要我。」他喃喃自語,然後恍然大悟般笑道,「可以啊,李思念在上面。」
李思念想怎樣都可以。
雙手掐住她的腰,好讓她別倒下去。
如今魚兒巋然不動,倒是那池中的春水,四處滌盪,嘩嘩嘩。
掐腰的手順著腰線下移,從大腿摸到小腿,最後捏住腳腕。
「那枚苗鈴銀鐲呢?叮噹叮噹的聲音很好聽。」
「在包里……在那邊戴……不太方便。」李思念氣喘吁吁。
果然,在上面是要比在下面累一些。下次還是在下面吧……
「我想給李思念戴上,以前都會有這個聲音。」
「嗯。」說起這個,她臉有些紅。
叮噹叮噹,鈴音亂響。這次的鈴聲要小一些,但高低起伏,依舊錯落有致。
「李思念。」長生喊她的名字,聲音很輕,喘/息著,如霧般縹緲。
「嗯?」
「我想,我大概不是喜歡你,而是愛。」
李思念停下來,靜靜地看著他。
「是愛。」他忽然變得狂熱,「我愛李思念,永遠永遠。」
因為愛你,我會擁有永恆的生命,而我會用永恆的生命去愛你,如此往複,便是永遠永遠!
只有愛你,才會讓我活過來。
枯骨生肌,貧瘠的靈魂開出花朵,一俱行屍走肉才會有生命的方向。
長生為何長生?這便是原因。
[嗨皮恩釘系統主動為您服務,讓我來測一測他的好感度。]
[嘶——燙燙燙燙燙!!!冒煙了冒煙了,呼呼呼——]
[早上中午晚上好,除了你們兩個!有事才叫我,沒事別亂喊,再見!]
看著長生狂熱的模樣,思念笑起來,眸光晶瑩,似是有淚。
俯身吻住他的唇,「我也愛你,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