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還活著
常然驚出了一身冷汗，卻來不及思考。
方祥和白卜已經招呼了起來。
「常然，他沒回病房！」
常然心下駭然，只能選擇跟上去。
202號病房前，盧憲左右看了一眼，卻好似不是在看常然他們。
他向門伸出了手，輕輕一扭，門就開了。
在廣場上見識過了他的能力，常然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菌絲能變成一把利刃，也就能變成一把鑰匙。
常然沒有貿然跟上去，畢竟盧憲能變出什麼東西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
等了片刻，盧憲也沒有從病房裡出來。
常然忽然開了口：「我們先去護士站吧，方祥你走前面。」
方祥一愣，還是答應了下來。
看著迎面走來的巡夜怪，它打量了他們一眼，沒有任何舉動。
果然，所有的工作人員就相當於是一張通行證，工作人員可以帶著他們在瘋人院裡面自由往來，就算是半夜也一樣。
「你們有沒有殺菌劑？」常然忽然開了口，「就是給自來水消毒，或者是給花花草草用的那種，殺滅真菌的殺菌劑。」
方祥思索片刻，有些遲疑：「雜物室里應該有……明天或者後天就是周姨的班了，你要不要等等？」
問周姨確實更妥當一點，但常然還是決定儘快。
日久生變，誰知道盧憲會不會哪天把他們也拖去202號病房？
「不了，我們先回去，明天我們去雜物室找一找。」
「行。」
回到病房，常然都打算睡下了，心裡卻開始慌亂。
一直等到天快亮，他都沒有看見盧憲回來。
常然一開始以為是自己不小心睡過去了，可盧憲的床鋪上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沒有人睡過的痕迹。
護士已經推開了門，來叫他們起床。
常然趕忙去拉住護士：「護士，這個床的人一晚上沒回來。」
護士滿臉不在意，在手裡的單子上給每個人的名字都打上了勾。
「是嗎？可能是起得早，上廁所去了吧。不是你的事你別管，收拾收拾，準備出去晨練了。」
護士說完就走了，常然有些發懵。
這些護士……連一個就在眼下的病人丟了都無所謂的嗎？
回想起他們對待白卜的態度，似乎也可以理解。
常然一路奔到護士站，方祥還沒走，看見常然又來了一愣。
「你找我啊？」
方祥笑得甜美，身後的同事們紛紛打趣起來。
「這個病人好黏你啊，我都看見你跟他在一起好幾次了。」
「他的病情好像也不嚴重，但方祥，身為你的前輩還是提醒你一句，別跟患者談戀愛。」
方祥笑著解釋了兩句，走出來拉著常然走到一旁，臉上的笑意很快收了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常然臉色發白：「盧憲一晚上沒回來。」
方祥鬆了一口氣，而後才緊張起來：「他應該不會出事，再等等吧。」方祥說著打了個哈欠，「我待會在值班室睡一會，然後來找你們。」
護士已經來找人了，常然這才點了頭離開。
眼看著所有人都出來了，常然站在人群當中。
所有人整裝待發，任何一點小小的舉動都十分明顯。
202號病房的門開了，盧憲從裡面走了出來，臉上帶笑，和昨天彷彿完全不是一個人。
護士看見他，責罵了起來：「你跑哪去了？也不跟別人說一聲，找你好半天了！」
盧憲扯著嘴角笑笑：「不好意思，我有點忘了時間。」
盧憲說完就一路小跑著回了107號病房，拿上了自己的傘，打開，然後才入了隊。
常然忍不住盯著他多看了兩眼，盧憲卻很快察覺到了。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常然搖搖頭，眼前的這個盧憲肯定不對勁，至少他認識的那個盧憲不會這麼正常地和他說話。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盧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要看我，不要跟著我……別多管閑事。」
常然一驚，寒意竄上了後背。
盧憲的聲音就彷彿被砂紙磨過一樣，粗糙而且沙啞，幾乎辨認不出是他的聲音。
常然目光瞥向地面，地磚亮得可以反光。
盧憲的模樣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傘下原本潔白的菌褶變成了鮮紅色。
隨著盧憲的腳步挪動，常然看見他的鞋底也有一些白色的絲狀物。
晨練結束之後，常然第一時間奔去了雜物室。
說是雜物室，也不過就是可以容納一個人的壁櫥。
裡面有三面架子，上面擺得滿滿當當，全都是清潔劑。
不多時常然就找到了殺菌劑，只有三瓶，常然決定全拿上。
剛關上雜物室的門，白卜就跑了過來。
「常然，快走！他進去了！」
常然趕忙跟著白卜前往202號病房，辛寧正站在門口，手握在門把手上，門已經開了一條縫。
門把手上殘留著幾條菌絲，看樣子盧憲確實是用菌絲組成了鑰匙。
深呼吸一口氣，常然叮囑道：「進去之後小心一點，不要碰到垂下來的觸鬚。」
辛寧點頭，三人這才走了進去。
一進去，常然就看見了上一次看見的人影。
黑暗中，那人的臉看不大清，借著窗戶透進來的一絲光線，常然才看清楚了他的臉。
那張臉如此熟悉，不是盧憲是誰？
但他已經只剩一層皮包骨了，目光獃滯，看上去是沒有救了。
不遠處還掛著一個人，他看上去比盧憲有活力多了，一看見常然他們進來了，立刻活躍了起來的。
「救我！救救我！！我沒有觸犯規則啊！」
汗毛乍起的酥麻感遍布全身，常然連頭皮都是麻的。
這也是個正常人，卻因為自己被牽連了。
那些觸鬚很快被觸發，將那個人包裹成了一個繭的模樣，逐漸的，連嗚咽聲也消失了，整個房間再度回歸寂靜。
常然將心底的負罪感壓了下去，重新審視目前的局面。
近乎五分之一的觸鬚全去包裹那個病人了，他們的活動空間更廣闊了一些。
但屋子裡面並沒有那個盧憲的身影。
忽然，被困住的盧憲深呼吸了一口氣，瞪大了雙眼看著常然。
他還活著。
他的兩個眼球突出，眼眶凹陷，殘破不全的聲音從喉嚨里傳出。
「走……走……」
咔嚓一聲，盧憲的腦袋向旁邊一歪，整個人再也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