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張 錯位神
新曆4229年，春。
「我跟你們保證，那絕對不是正經的召喚陣……」
水藍色捲髮的女孩跟在夏至身旁喋喋不休，她緊皺的眉頭、抓著袖口的手和因用力泛白的指節，無一不顯露出她內心的擔憂。
處在她們兩步之後的落戈卻是白眼翻上了天：「付止溪是個蠢貨不錯，但很幸運，她是一個能力不足的蠢貨。你信不信她根本完不成這個法陣，什麼都召喚不出來的。」
「你確定嗎？上學期靈性與陣法那門課她的分數是你的兩倍。」
周子菱和落戈相識第一天起就尿不到一個壺裡，這樣的對話夏至隔兩天就要聽一遍，已經成為了她用來算離周末還有多久的計數器。
「三天。」她低聲嘟囔了一句，往另一半招招手，吩咐道：「王秘書，小小地記錄一下吧，我們今天去拯救被歹人矇騙的無知少女。」
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快步上前，詢問道：「需要特別添加標籤嗎？」
「暫時不用，等她召喚出什麼活的章魚小丸子再說吧。」
她又把手伸到水藍色捲髮面前：「子菱，你臨摹的那個召喚陣給我看看。」
周子菱從校服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她。夏至展開看了看，花了三秒絞盡腦汁才回憶起一點相關內容。
「這好像是召喚元素神的陣法吧？雖然他亂編教科書、和徒弟亂搞、嫉賢妒能還貪污，但他不會濫殺無辜，至少我們不用擔心她會死在器材室。」
「這裡的公式是倒置的。」周子菱點了點圖上一長串字元，「然後這裡的對應元素也有改動，還有這裡，召喚元素神要減弱細分才對。」
夏至「喔」了一聲，橫豎左右看不出個所以然。她這門課學得相當爛，爛到紅姐看到成績條時兩眼一黑，直呼幸好你打架打得還行，不然這會該找個廠上班了。
「你覺得這個法陣是她弄錯了，還是特意修改的？」
周子菱眉頭緊鎖，一時也說不出答案。另一邊奮筆疾書的王秘書翹起小指推了下眼鏡，說：「應該是弄錯了吧，我之前不止一次聽付止溪提到想和元素神交流，還向專業人士尋求了幫助。」
「哦豁，看來她找的專業人士相當不專業。」夏至無奈地搖搖頭，把紙塞回給周子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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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夏至有嚴格的時間表確保一定的在校時間，但這一點在校時間顯然不足以讓她完全熟悉學校的規章制度。這也導致她直到到了器材室門口才知道，要有鑰匙才能進去。
「好極了，現在的問題是我要怎麼把器材室的鑰匙搞到手，以及付止溪哪來的鑰匙？！」
夏至暴躁地踹了腳門，門板應聲而倒。
「……這個我會賠的。」她說完，踩著門板踏入器材室。腳跟還沒落地，她就猛然彈了出來，驚惶叫嚷道：「這個我可不賠啊！」
只見器材室內所有的長桿狀器物都被豎直放立，以特定的規律圍繞著中間的陣法散射開。
法陣與他們在紙上看到的無二，全部由長條形的鮮肉鋪成，肉條中沁出的淋漓血漬牽引至豎起的長桿底部，逆流而上，飛濺在天花板上，聚成一個彎彎曲曲的詭異圖騰。
落戈終於同意了周子菱的觀點：「你說的沒錯，這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召喚陣。」
王秘書則是在短暫的震驚后開始奮筆疾書：「這絕對是可燃垃圾幫建成以來的最大事件！我在見證歷史！」
「你先別急著見證歷史了，想想我們要怎麼介入，停止這個……鬼知道這什麼！」
夏至扶著門框左右看了看，伸手就要拉旁邊的拉杆中止靈力輸送。
然而，她的手感搭上拉杆，天花板上的圖騰陡然燃起大火。火焰順著血往下攀爬，吞噬組成陣法的血肉，一直燒到付止溪腳邊。
橘紅的烈火一躍變為青白色，聚攏成人形。剎那間，令人膽寒的威壓鋪開，把站在門口的四人推出一米多遠。
夏至沒有任何猶豫，喝了聲「快跑」，扭頭直往校門口撒腿。
在他們身後，那團人形火焰抬起手臂，緩慢地揮手，像是告別，又像是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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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哦哦！你是那個，那團火，是吧？」
正義的夥伴頷首微笑，道：「我就說你這個年紀正是長腦袋瓜的時候，記性差不了。」
夏至展出一個巨大到虛偽的笑，咬牙點頭稱是。
「我剛剛說到哪了？噢…對了，擁有眾生書的馭靈者可以靠篡改過去逃離死亡。聽上去很不錯，是吧？逃離死亡、改變因果……多少人窮極一生都無法窺探其中一二關竅，我們卻能輕而易舉地實現。但多數人不知道的是，我們真正能改變的東西很有限……」
夏至頻頻點頭，甚至無聲地鼓起了掌，彷彿是在認真聽老師講課的學生。她扯著假笑，帶著一種「正義的夥伴的話讓我深受啟發，同學我們交流一下學習心得吧」的表情轉向楚風翎，毫無預兆地說：「快跑。」
說完，她一馬當先竄出去了十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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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風翎倒抽一口涼氣，急忙跟了上去。
「你跑路前能跟我商量一下嗎？別忘了我身上還有傷！」
「活該，誰讓你二話不說捅自己一刀！」
青白色的火苗從他們前方的地縫中跳出來，延展成火牆。夏至一個急剎坐在了地上，堪堪沒挨著火牆。
火牆收攏回人形，正義的夥伴再次擋在他們面前，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繼續絮叨道：「正如我剛剛所說，我們能改變的東西很有限……」
「你這還有限呢，無限點我就成燒烤了——記得多放辣椒。」
「我們的軀體限制住了我們，要想發揮出眾生書真正的潛力，我們必須逃逸出原本的軀殼……十年，我花了十年逃出我自己的軀殼，在現在、過去、未來中穿梭…卻一頭撞上了新的問題。」
夏至翻了個白眼，接茬道：「好，懂了，你發現人還是要有個殼子的，然後你就盯上了我。」
「哦，那倒也沒有。」正義的夥伴兩隻手對著她比劃了一通，搖頭道：「我偏好不這麼顯眼的軀殼，當然這都是次要的。你的靈魂太暴虐了，你的精神世界更是一片全封閉、不間斷髮生天災的荒野，不太適宜居住。」
「……你這話最好是在誇我。」
「不，我只是客觀地形容你的精神世界有多不健康。」正義的夥伴說完，指了下楚風翎：「你別笑，你也健康不到哪裡去。」
楚風翎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說：「我是玩幻術的，我們幻術師精神不健康是優點。」
夏至困惑地扒拉著頭髮，問：「既然你又瞧不上我們耀眼的軀殼，又瞧不上我們超乎尋常的精神世界，你找我們幹嘛？」
「我是來救你們的命的，30天後，你會死。」正義的夥伴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其實不一定是30天後，也不一定是你死，但你是一切的起因。」
夏至睜大眼睛，指著自己，道：「我？我怎麼了？」
「你做人太差勁了。」正義的夥伴長嘆道，「我已經見證了你28個不同的死法，17個不同的來殺你的人，還有一大把殺你的理由。」
楚風翎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慢著，這個月，還有這段對話我們重複了多少遍了？」
「上百次是絕對有了。」
「而你不惜重複循環上百次也要救她狗命的原因是？」
正義的夥伴又是一聲嘆息：「在很遠的未來，會發生一些事。那個時候有些人必須存在，才能達成最好的結果。她不能死在這裡，同樣，你也不能。還有那些正在實驗樓上橫衝直撞的人中，也有不能死的。」
夏至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又問道：「那你剛剛說的什麼尋仇、告慰你爹在天之靈啥的，還有這個正義的夥伴的自稱是怎麼回事？」
「哦，不用在意，我發現這樣開場你的死亡幾率會減小。不過相應的，你那個叫陳浩的親戚的死亡幾率會變大，我還沒找到相應的解決辦法。」
「所以，我總結一下，就是你的魄靈是眾生書，為了拯救遙遠的未來，困在了這一個月里不斷重複試著救我們幾個的命。死者、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不是固定的，但究其根源，我是罪魁禍首？」
正義的夥伴點頭，讚許她道：「很好，希望下個循環里你還有這麼清醒的腦子。當然，最好別有下一次了。」
夏至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還有幾個問題。一，我們一定得叫你正義的夥伴嗎？五個字的名字是不是有點太長了，念起來不太乾脆。二，你究竟是什麼人，當初付止溪為什麼會召喚出你？」
「很好的問題，雖然這兩個問題本質上是同一個問題。」
「錯位神——這個稱呼足夠乾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