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速之客
江上遇見的事梅叔沒有多說,也不許我和小梅姐說,他怕江裡頭的髒東西聽見我們的議論,一路跟到家裡來。
回到家,他特地從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給自己倒上一杯,給我也倒了一杯,又給小梅姐和梅嬸各倒了半杯。
「來,喝點酒,定定心神,今天遇到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跟著這杯酒吞進肚子里!」
這話說完,梅叔自己端起杯來喝了一大口,我也連忙學著梅叔的樣子,悶了一口,嗆得眼淚直流。
小梅姐和梅嬸沒像我們這麼猛喝,只是小口小口的抿著,我能看出小梅姐直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一張臉蛋慘白慘白的,吃飯也沒什麼胃口。
我小聲安慰她:「小梅姐,你別怕,都到家了,村子里這麼多戶人家,陽氣旺得很,再兇惡的邪祟也不敢跟過來的!」
小梅姐點點頭,在桌子下面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我感覺她小手冰涼,又勸道:「你好歹吃點東西,吃飽了睡一覺,等明天出了太陽,就什麼都不怕了。」
小梅姐應了一聲,這才開始拿起筷子夾菜吃。
等一頓飯吃完,梅叔已經喝得有點醉醺醺的了,他滿臉通紅,嘴裡嘀嘀咕咕的念叨著:「月兒明,月兒亮,月光照在酒瓶上,遂州酒好沒法說,不喝硬是睡不著……」
梅嬸倒是沒喝醉,忙前忙后的安排我和小梅姐洗漱休息。
晚上梅嬸和小梅姐睡在一個屋,我自己單獨一個屋。
雖說酒壯慫人膽,但遇上了今天這種事,我就算喝再多酒心裡頭還是發虛。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個塞滿了屍體、鬼門關似的地縫……
還有那個從黑棺材里爬出來的詭異的人影,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四周一旦安靜下來,我就能隱隱約約聽見它那種野獸一樣凄厲的叫聲。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我甚至不敢閉眼,只能躺在床上乾瞪眼看著天花板。
過了一會兒,我看到外面院子里的燈亮了,隨後開門聲響起,一道人影從房裡走了出去。
我趴在窗戶上看了一眼,只見那人影是梅叔,他沒睡覺,而是披著一件大衣,拎著一支魚叉,坐在院子里給我們守夜。
我估摸著他也睡不著,而且擔心江裡頭的髒東西摸到家裡來,這才不睡覺坐在外面站崗放哨。
別說,看到有梅叔守夜之後,我心裡一下踏實了不少,至少不那麼害怕了。
我又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縮在床腳,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這一覺我睡得並不踏實,半夜做噩夢醒了幾次,每次醒來我就抬頭看一眼窗戶外面,看到梅叔還在拎著魚叉守夜,我就踏實的鑽回了被窩。
反反覆復好幾次,終於熬過了這一晚。
天亮了。
東邊剛翻出魚肚白,我就穿上衣服下了床,結果走出屋子一看,小梅姐和梅嬸已經開始張羅起早飯了。
我看小梅姐頂著一雙黑眼圈,臉色也憔悴的很,就猜到她肯定一宿沒睡,估計是睜眼到天亮的。
「昨天晚上沒睡?」我有點心疼的拉著小梅姐的手問道。
小梅姐無奈笑笑,說:「遇上那種事,誰能睡得著?我一閉眼就是水裡的浮屍,還有那個黑色的棺材……」
這時守了一宿夜的梅叔拎著魚叉從外面進來,對小梅姐說:「出去晒晒太陽,吸點陽氣就好了,這幾天就別去江邊了,老老實實躲在家裡。」
小梅姐點點頭,走到院子里去曬太陽,我也跟著一同出去,用院子里的自來水洗了把臉。
沒過多久梅嬸就把早飯做好了,招呼我們進屋去吃,我看小梅姐曬了一會兒太陽臉色變得好看了一些,就讓她吃過早飯回去再補個覺。
結果就在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就聽見有人喊道:「梅老三?梅老三在家嗎?」
梅叔放下筷子迎了出去,我也跟在後面。只見來找他的是昨天江邊遇到的民警老李,他身邊還跟著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徒弟,那個短頭髮的女警,另一個是個穿著便裝,四十多歲,留著小平頭,皮膚很白的男人。
那男人雖然沒穿制服,但我一看他的氣質,就猜出他肯定也是一名警察。
見到梅叔,老李還沒開口,那皮膚很白的男人就主動說道:「同志您好,我們這次過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昨天傍晚的情況,請您……」
梅叔馬上擺手道:「行了,那件事我沒什麼好說的。老李,你當時不也在場嗎?什麼情況你還不清楚?還用得著來問我嗎?我這還吃著早飯呢,不和你們多說了,你們走吧!」
這話說完,梅叔就準備送客。
那男人見梅叔鋼板一塊,拒不配合,倒也並不生氣,而是突然轉向了我,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沉甸甸的信封,遞給我,笑著說道:
「小夥子,你就是陳榕生吧?聽說你水性很好,昨天連撈了兩具浮屍,還下水偵查了一趟?嘖嘖……真有本事!來,這是你的報酬,你收好。」
昨天環衛局老黃和民警老李各欠我五百塊錢,這的確是我該收的報酬,所以我也沒含糊,直接拿過了這信封。
但信封拿在手裡,我才感覺到重量不太對,我那時候雖然窮,但一千塊的現金有多少分量我還是清楚的,這信封里裝的絕不止十張大鈔。
我馬上拆開信封看了一眼,果然如我所料!
只見裡面厚厚一大摞鈔票,至少有五十張了。
我馬上警惕起來,看著那男人問道:「您這是什麼意思?我的報酬可沒這麼多。」
那男人朝我露出一個非常圓滑的笑容,說道:「不用客氣,小陳,這是你應得的。昨天發生的事情有點超出我們的預期了,也讓你承擔了預料之外的風險,多出的錢權當是給你的精神損失費,你就拿著吧。」
我拿著信封的手卻有些猶豫,因為我知道,這筆錢恐怕沒那麼好拿。
果不其然,那男人馬上又說:「不過作為當事人,我需要和你們聊一聊昨天發生的事情,可以嗎?」
這時梅叔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冷著臉道:「你這人有完沒完?我都說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你怎麼死纏爛打呢?老李,不是我不配合,是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你們走吧!」
老李低著頭不說話,似乎身邊這男人不歸他管。
而那白臉男人仍然沒有放棄,他看了梅叔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突然壓低聲音問道:「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那個從棺材里爬出來的黑影,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