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6 章 科學態度(下)

第 426 章 科學態度(下)

「……由於小冰河時期的緣故,接下來的數十年內,水旱災害,氣候異常是很難避免的,也要奉勸在台下推波助瀾的諸公,今日你用這個借口上台,他日,旁人一樣可以因為一場旱災把你趕下來,若不想把精力花費在論證災難規模,以及災難是否是上天警示之上,還不如多用點心思來栽培理科人才,下回至少可以計算出葯火廠和民居之間必要的距離。」

讀報聲逐漸小了下去,王至孝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壯著膽子說道,「這裡還有一句話,主編刪掉了——六姐又問,傷亡人數到底統計出來了沒有,敏朝官吏的數學是不是還一樣糟。」

「刪了?刪了有什麼用,買活軍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報紙,《買活周報》上一定是會如實刊登的,既然都走了九十九步,連公告都登了,刪掉這一句,有什麼用?倒是讓人記了一筆,留個罅隙在。」

天氣逐漸熱起來了,若是在以往,皇帝這時候該會回宮裡住幾天,水泥房到了夏天,確實沒有傳統的木造建築涼爽,不過,今年京城的這個意外,把所有的慣例都完全打亂了,今年夏天,不但皇帝沒有回宮,皇嗣後妃們,也都搬出宮中,來到別宮居住。

人多屋少,難免局促,好在皇帝於城中雖然只有一處別宮,但王知禮、王至孝這些現在當紅的大太監,也紛紛獻出了自己的別府,又有九千歲和奉聖夫人,如今只合住了一套宅邸,餘下還有不少空院落,在城東北,不受南城風波影響的,現在也都奉獻給天家,安置皇子、公主等十幾個新生兒。

如此忙亂了十數日,算是把孩子們都安置妥當了,宮中也把財物登記存檔,這才開始從容修葺各處屋舍——這一地動不得了,除了太和殿之外,乾清宮、坤寧宮等宮殿,多有損傷的,有些若不大修幾乎無法住人,確實也是把宮眷都搬遷出來,才好做事。

就連皇室天家,也是平添了這許多細務,更何況城中百姓了?本就是人心浮動,各處忙亂的當口,又傳來了各邪道教徒在州縣造反的消息,若不是買活軍答應出面,別說皇帝了,內閣重臣,乃至如今實際上的掌權者田任丘等人,哪個不要急得嘴裡長燎泡?

因此,買活軍這公告,朝廷壓根就沒有討價還價,而是完全照本宣科地發行,只是惠抑我在倉促間還是刪掉了這麼一句明顯誹謗譏刺的話語——自然了,便是討價還價也沒什麼用,因為這是謝六姐口授的公告內容,謝向上根本沒有修改的權力,只能用對講機交談,但對面卻又不是六姐本人,還要再度請示,才能回話,如此往還之間非常耗電,謝向上說,拿到公告之後,對講機就沒電了,再充滿電,要用的時間,『不好說』。

不好說嗎?其實沒什麼不好說的,信王送來的仙畫里,早已提到了這太陽能蓄電池,要給對講機、手機這樣的東西充電,天氣好時,大約也就是一天不到,便可把蓄電池裡的電續上了。

謝向上不過是不耐煩和朝廷扯皮,找了個借口而已,敏朝君臣無不是心知肚明,但又有什麼辦法?眼下能用這速度把公告送到的,只有買活軍一家勢力而已,這種信息傳遞上的優勢,已經使得所有針對買活軍的軍事行動,先天就失去了兩成的勝算,更不說他們還有那麼多奇技淫巧了。

買活軍越來越強大,或者說,顯露的底牌越來越多,彼此之間的差距也就越來越大,這一仗現在到底還能不能打,敢不敢打,大多數人心中其實已經有定論了,惠抑我等人,因此悲憤莫名、五味雜陳,皇帝卻早已經過了這個階段——也不是他就比惠主編等人聰慧到哪裡去了,只是身處位置不同,視野不同而已。

這裡聽著公告,別人都不是滋味,他卻反而有些解氣的感覺,喃喃自語道,「說得是啊,都四年了,區區一個數學,還沒學起來嗎?」

坐在下頭的田任丘也不由得嘆了口氣,這話是不好回的,不過還好皇帝也沒繼續追究的意思,又說,「其實也不是數學的事,而是科學思維……這四個字有道理,遇事不驚慌,要有鑽研精神,什麼時候都能做到了,我看……距離買活軍來接收的日子也就不遠嘍。」

「皇爺!」

「皇爺請勿做此不祥語!」

幾人都是大驚失色,立刻出言反對,那所謂『我皇天命所歸』之類的話語,更是不要錢一般流水價往外冒,倒是皇帝處之淡然,擺手道,「不都說了嗎,『什麼時候』,開化民智哪有這麼容易,五十年也未必有的事情,這會兒就嚎喪上了也沒必要——公告發出之後,城中民心如何?」

田任丘和王至孝對視了一眼,又不禁看了看在皇帝左手下方,一直一語不發的葉首輔,幾人都看出了彼此心中那份不是滋味的滋味,田任丘道,「民心……頃刻間便穩定下來,此時都在議論『科學』這些新詞,又有人解釋天人感應的意思,猜測南城之事,到底是什麼緣故,是葯火、地動,還是公告中所說的隕石,眾說紛紜,倒不再有人議論龍脈之類的流言了。」

即便是在敏朝的腹心之地,買活軍也逐漸擁有了這樣的威信,這怎麼能叫高官們安心順意呢?倒還是皇帝出言寬慰,道,「咱們找不出答案,買活軍至少能提出一些理論,找出一些數據,有說法,百姓就安心,這是自然的事情。

再說了,買活軍剛崛起不久,政令、高官都是一以貫之,並勿出爾反爾之事,他們說話一向是非常算數的,說到就能辦到,這一點,朝廷不如得多——有差距就要承認,實事求是,是這個道理。不承認問題,怎麼去解決問題?」

確實是實話,現在就連買活軍的敵人,都十分相信他們的話,因為買活軍一向是不怕丟人,最為實在的,他們的思維方式,和敏朝人最熟悉最擅長的政治邏輯,完全是截然不同。

就像是此刻,有誰能料到,買活軍真會放下彼此敵對的立場,來幫助敏朝闢謠?消息傳到關外建賊、韃靼可汗,甚至是西洋人那裡時,十成人有十成怕都是驚訝得合不攏嘴,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他們連晚飯都吃不下的,這是多好的機會——哪怕礙於和議,他們不會立刻出兵擴張領地,但讓帝國的北方陷入戰亂,對買活軍來說又有什麼不好呢?征服一個貧窮混亂的敵人,總比征服一個強大、富饒,人口多得如浪潮般永不斷絕的北方,要好得多吧!

很難說內閣、田任丘等人沒有這樣的疑慮,他們答應皇帝的提議,完全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局勢進展到之前,已經不是敏朝能有辦法的時候了,大災一出,又是這樣風雨飄搖、群雄逐鹿的時候,朝廷的威信肯定會進一步下降,這時候各地豪強,心思活動的起兵搞事,燒殺擄掠,這實在是太常見了。而作為『天人感應』的受益者,皇帝、內閣所有的辯白,似乎也都顯得蒼白無力,只有一個獨立的第方出面說話,才會得到大家的認可。

求助了,丟的是面子,沒有求助,那就面子裡子一起丟了,皇帝提出的求援,對買活軍來說其實也是個考驗,若謝六姐答應,那麼似乎是白白助力了朝廷,若她不肯答應,那麼,她一向秉持的大義似乎也就要有所減色了。畢竟,各地所謂的義軍,往往殺傷得最狠的就是百姓,謝六姐若坐視此事,那不就還談得上什麼體恤百姓的名聲呢?

提議時,重臣們似乎也覺得皇帝這一招棋下得還不算壞,可當謝六姐非常爽快地答應下來之後,田任丘等人又不免犯嘀咕了,他們一再重複地審視著皇帝的策略,在找不到答案時,難免又患得患失,甚至對於買活軍要派進京城的調查團充滿了猜疑,不止一人私下流露,想勸皇帝將其遣返的意思——

因為他們看不到買活軍從中獲取的好處,所以就不免猜疑到了調查團頭上,認為他們可能在京城鬧出些什麼亂子來。畢竟,京城作為帝國腹心,人員出入一向是受到嚴格管制的,買活軍的人馬想要大規模混進城內,確實沒有這麼容易,這似乎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或許,謝六姐不想錯過的就是這個呢?

但,皇帝在認識到了買活軍的強大之後,反而變得十分洒脫超然了起來,他說,「你們還是沒學會運用科學思維看問題——謝六姐是一定會幫這個忙的,不僅僅是出於買活軍的政治理念,他們一向以民為本的施政邏輯——難道他們要幫著那些不事生產的人,去禍亂一向最依靠的勞苦百姓?這不就背叛了她們的統治階級了嗎?阻止亂兵,自然是我們的共同利益,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們對買活軍施政的綱領,還是要多些研究。」

「而且,最重要的還有一點——北方亂起來,內陸亂起來了,她的商品該賣給誰?難道是賣去南洋嗎?我看周報上所寫,南洋土著都不穿衣服,她那些毛衣、襯衫,不賣給我們,倉促間她還能賣去哪裡?」

前頭說主義,田任丘等人嘴上不說,心裡大約都是嗤之以鼻的,這會兒說到了生意,他們就個個都神色一動,有些深思了,皇帝見此,也不必再多言了,而是雙掌一合,乾脆利落地直接下了結論,「總之,以他們這超凡脫俗的武力,你我也不必再多想什麼了,買活軍視華夏之地,那是勢在必得的囊中之物,只是他們暫且還騰不出手來取——又覺得在小冰河時代,北方暫如雞肋而已。

你我等人,雖然位分上區別頗大,但在她看來,那都是這片領地的管家,在買活軍戰略部署過來之前,能為她維持一個和平、穩定、統一的貿易市場,讓她從這片土地上源源不絕地汲取人力、礦產,那就再好不過了……市場總是統一才好做生意不是?各地軍閥林立,民生凋敝,誰來做生意?還有誰能在境內到處通行,走到南面去給她做事?」

這番話,實在是不好聽,但卻似乎是說透了買活軍襄助敏朝的道理,如此看來,就是皇帝不說,買活軍只怕也會催促朝廷和他們達成合作——想到這裡,周次輔不由得失聲道,「如此,我們倒是少了定力,若是再緩緩,說不定還能——」

說到這裡,忽然明白過來,又不往下說了,田任丘、葉首輔都看了他一眼,田任丘面上帶了一絲譏誚——這是什麼意思?以受兵災百姓為恃,還要再要些好處不成?

官府不但不撫民,不愛民,反而挾民為質,向外賊索賄?

這是什麼樣的混賬話?這話若是傳揚出去,那天下萬民,還能和朝廷一條心么?怕是連幾百年來的香火情分,都要就此斷絕了!哪怕是還有一點良心的讀書人,也要和朝廷割袍斷義,便是不去買活軍那裡,也沒有顏面再為朝廷效力了罷!

「身在其位,當謀其政,只要一日還是天下之主,不論旁人是如何想,如何做的,你便只能從其身做事。」

素來荒唐不堪的皇帝,不料有一日竟還能以這樣的高姿態訓誡閣臣,「心不正,事不立,政令不行,多少總有你們立身不正之故。隨口便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你們平日里都混賬成什麼樣子了。」

周次輔一句話說錯,便是臉皮再厚也不由得面紅耳赤,連忙伏地認錯請罪,心下也有幾分訕然:自己到底是少了城府,這樣的事,未必田任丘、葉老狐狸等人就沒有想過,無非是藏住不說而已。

身為天.朝上國,自來自有令別國附藩朝貢的道理,竟有一日,淪為其餘政權規劃中的附庸,如同案板上的肉一般,只由人切割分食的?這在敏朝君臣心裡,自然是奇恥大辱,即便如今局勢分明,確實沒有其餘選擇,這也叫人抑鬱非常。

不論是田任丘還是閣臣,都沒有再說什麼,王至孝把短短一篇文章念完了,也沒人提起『天人感應』的事情——對讖緯一說的鄙夷,的確是犯了儒家的大忌諱,畢竟雖然讖緯屢遭揚棄,但天人感應一說,在政治文化中還是根深蒂固,哪怕在位的閣臣,多對此說是不以為然的,但他們也看得到買活軍這公告的毒辣之處:斬斷了天人感應,那就是斬斷了皇帝的神性,這會兒還好,百姓們想不了那麼多,可若是習慣了、接受了這樣的說法,他們……還能保持對皇帝,對天家的敬畏么?

但,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嗎?打也打不過,種田也種不過,一個連紅衣小炮都要向敵人購買,後院四處起火,一堆爛賬的政權,怎麼去打擁有仙飛的軍隊啊?

這些臣子們,倒並沒有意識到,他們對於局勢的判斷,其實也來自於買活軍的報紙,買活周報上,關於南洋戰事是如何寫的,他們倒也就自然而然毫無保留地相信了——如果說真實有力量的話,大概也就體現在這樣的時候了。只是,這會兒他們的心思,已經完全沉浸在感傷中了——亡權之日,到底還有多遠,已經不由敏朝君臣決定,而是由謝六姐的心意而決了!連皇帝都不在乎天人感應被撅斷了根子,從此再無半神天子,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又何必操這份心呢?

「既然這報紙,在城中效果如此顯著,那就趕著再印個數百萬份出來,走驛站發往各州縣,叫各州縣的人,四處宣講,尤其要注意自己治下的白蓮教堂口——不過也要留神了,不要誤傷了那一等女流教派,我看了密奏,白蓮教中山頭林立,有一等分支是奉謝六姐為主,這自然和那些亂民不同。」

「遵旨——調查團入京,安排住在哪裡呢?是就在使館安置,還是如何?」

「這要先問問謝向上的意思,來者是客,儘力款待一番——鴻臚寺受損可嚴重嗎?」

頗為嚴重,衙門塌了一角,而且還死了兩個郎中,餘下的人手有不少無家可歸的,南城這動亂,確實是把朝廷上下煩擾得不輕,皇帝搖頭嘆了口氣,「那就趕緊安置吧,買活軍的人,今日應該就上船了,他們走海路過來,大概二十多天便會到港,到那時,買活周報也應該往各地發出了——只盼著公告的速度能趕上謠言的速度……」

「沿海、沿河之處,倒估摸著問題不大,可華夏又何止這些地域呢?」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買活軍只佔了沿海多河之地,可那廣大內陸,也還是華夏之土,全還在我們的職責之中,幫人也只有幫個一丁點兒的,總不能讓他們把內陸的事情也都接手去做了吧,那還要咱們這個朝廷做什麼?」

大片大片的苦寒、乾旱、偏僻難種,卻又必須掌握的荒僻之地,的確是敏朝財政的沉重負擔,但每一寸每一分卻又都是國土,哪有放棄的道理?皇帝的嘆息,是說到幾個臣子心坎里去了,一時間眾人都陪著感慨了起來,今日這小會,倒是開得融洽——統一了思想,讓不少人都放下了對於調查團的疑慮,在這個層面的對話中,能消除疑慮,反而比在細務上達成一致要重要得多。

「唉……」

會開完了,一群人魚貫退出,經過小花園往外走去時,周次輔卻忽然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似乎是自言自語地道,「由來一向說是皇爺年幼荒唐,卻不了到底是天子血脈,如今年歲漸長,反倒可圈可點起來,有了些明君之相……只是,只可惜……」

眾人相視,都聽出了周次輔的言下之意,也不由大起凄涼之感——只可惜,怕是連皇爺自己也清楚,獨臂難挽天傾,如此明睿寬忍,見事長遠獨到,這樣的好皇帝,卻依舊是註定了,不得不做個亡國之君!

「唉……」

相視之間,又忍不住用幽幽長嘆,伴著心酸,互相勉勵。「已是如此,猶有可為乎?」

「大有可為也——在其位,謀其政而已」

是啊,在其位,謀其政,就算覆滅已在前方,既然還當著這個和尚,那就總得撞一天的鐘吧。就算明日江山就要易主,那今日也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迎來下一位主人入住——在無可抵擋的暴力跟前,這,就是所有無能為力的官吏,能做到的最後一件事了。連皇帝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這些人尖子們,還有誰不明白呢?

「可惜,可惜了呀!」所餘下的只有嘆息。「可惜了明君!」

說到此處,在花園這端,轉頭望去,似乎猶可見到皇帝高大的身形,在窗扉上投下長長幽影,許久不動,一如天邊斜陽,縱是黯淡,卻還在苦苦支撐,總要給人以永不挪動的錯覺之時,才在轉眼間飛快地墜落到地平線下頭去。

————

「今晚吃什麼來著?火鍋還是烤肉?」

花園這頭,皇帝可顧不上監督中人收拾書房,更不會在意他們行動時會不會貪看窗外的花草,早已回了後院,一進門,先逗了逗正牙牙學語的長子,又興沖沖地問著皇后,「昨日吃過火鍋了,乘著天氣還沒大熱,現在趕緊地叫人腌個辣椒肉片,吃個烤肉如何?」

皇后自然只有順著皇帝的份兒,擱下手裡的習題集,笑著起身為他換下短袖襕衫,「汗都浸透了——怎麼,議事回來興緻還這樣高昂,先生們竟沒給個臉色看嗎?那公告,我還當必要哭一番呢。」

「嗐!」皇帝不以為然地一揮手,「嚎喪什麼勁呢,我都不在乎了,他們說啥——要我說,腦子也夠古板的了,天人感應這東西,在我這不是坑人的嗎?你算算,這幾年來水旱災害都多少了,真要再感應下去,我成什麼了?頭頂長瘡腳下流膿的大惡人了我?我這罪己詔豈不是要當賀年片一樣發?」

「此事,功在難捱的此刻,弊在小冰河時期之後的子孫皇帝……哈哈,可這大敏朝,哪還會有下一代皇帝啊?!」

如果相信【小冰河時期】這個說法,那天人感應一說被破除,對皇帝自然是只有好處的,等到小冰河時期度過,那下一代的皇帝,他才會品嘗到此說被破解的苦果。——不過,小冰河時期少說也要幾十年,到那時候,還會有皇帝嗎?

烤肉是備得極快的,這會兒已經有人在上炭火了,皇帝搓著手,迫不及待地望著一盤盤小菜被端了上來,「我發現啊,只要定定心心的,把重擔一卸,就認了這個命——哎,這亡國之君不也蠻有意思的嗎?當得挺好!倒是越來越快活了!」

在前院閣臣們沉重的腳步里,在皇后無奈的微笑中,皇帝喝了口釅釅微苦的酸梅湯,痛快地哈了一口氣,滿屋子都是他的笑聲,「——還不快把肉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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