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眾生百態

滾滾湯河東逝水，浪花淘不盡……英雄淚！

時近立秋，荒涼的灘涂上，儘是一些破敗的伴生野草灌木。

秋風吹又枯……河岸上，乾枯青黃的草叢在河風中瑟瑟抖動，平添幾分蕭殺。

「禁止砍伐樹木，違者罰款500元，拘留十五天！」

「發現砍伐樹木者，舉報有獎！凡情況屬實，一人次獎勵現金1000元，電話……」

劣質紅油漆橫衝直撞的寫了下來，還未徹底風乾的油漆漬緩緩的往下|流動。

一道道紅漆肆意蔓延，扭扭曲曲的從木牌下邊緣滴落，恍惚中彷彿鮮血渲染一般。

清晨的陽光打過來，木牌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顯得格外的單調。

突然，兩道斜斜長長的影子，恍若風中殘燭般晃晃悠悠的，最終和木牌影子重合。

「這是要動真格了嗎？」

男子輕語，任由女子的秀髮在他的臉上歡快的跳動著，心情比較低落。

「木牌好像是今天早上豎起來的，上面的紅漆還在往下滴呢。」

女子輕撫長發，緊蹙眉頭。木牌後面，一大片光禿禿的樹根，顯得格外的刺眼。

「又不是我們一家砍，別人家都再砍，憑什麼只抓我爹？」

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男子此時看著那塊木牌，顯得格外的暴躁。

白皙柔軟的一雙小手，自然而然的遞進男子的手心，一同感知著男子心頭的憤怒。

半響，女子柔柔開口道：「我們的婚禮往後推一下吧，等伯父……爹回來了在辦！」

男子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女子的說法，但目光還是充滿敵意的看著木牌。

「聽說立秋以後，湯河會興起大工程，咱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你在桐灣也是一等一的能人，年輕一輩都信你，而且你在外面搞了好幾年的工程隊，攔下不少的活都幹得不錯……等婚後咱合計一下，在村裡拉一個工程隊……」

「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別人從咱們身上拿走的，咱再拿回來！」

女子斷斷續續的說著，不知何時男子已然將女子摟進懷裡，狠狠嗅著女子的發香。

「回……回去吧！」臉sè有些發熱，女子說話的聲音有些慌亂。

「能娶到你這麼個賢妻良母，是我江山的最大幸運！」男子將女子摟得更緊了。

「聽說，開發湯河的事兒，是瓜灣的秀才一手主導的，好大的陣仗，連|縣裡都聽他的！」

「總有一天，我要超過他，讓十八灣的人都知道，我並不比他差！」

驕傲的昂起頭顱，男子伸開雙臂，河風咧咧，似乎要擁抱整個世界。

「嗯……」女子下意識的應著聲，眼神里一陣迷亂，似乎眼前這個男子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我們回去吧，風雨過後陽光才會更加燦爛！」

哈哈大笑聲中，男子拋掉所有的煩心事，拉著女子開始沿著河道奔跑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金灣附近的河段，河岸比較陡，基本和沙灘無緣，河道不寬兩岸一上來就是田地。

一輛農用拖拉機，顫顫抖抖的斜停在河岸老遠的地方。

豎立的混凝土柱子，兩米遠一個，柱子之間環繞著鐵絲網，一下子就截斷了通往河道的路。

「晦氣！這麼快就劃出封鎖區了，還真不讓私自挖沙了？」

中年男子啐了一口唾沫，眼睜睜看著近在咫尺的河道，卻是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倘若以往時候，就算是上面喊得再響，抓得再嚴，他也敢截斷鐵絲網，衝破阻攔挖沙回去。

法不責眾，這個道理只要心裡不糊塗的人，都明白，而且都用這句話寬慰自己。

但是這一回不一樣了，縣裡來人沿著湯河設置鐵絲網，一個莊子附近有一個攝像頭。

前邊金灣王老五不信邪，家裡推了舊牆起了新牆，需要用砂，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開著三輪車去河灘里拉沙……晚上飯還沒吃完，一幫子人就氣勢沖沖的闖進來，把人給帶走了。

「私自挖沙，拘留罰款3000元！舉報有獎，情況屬實者一人次獎勵500元，舉報電話……」

猶豫了半天，中年男子還是收齊了心頭的僥倖心理，放棄了挖沙的念頭。

王老五被抓的時候，還嚷著自己是在指定地方挖的沙，並不是私自挖沙。可人家也不是亂抓人，直接帶著他到了他破壞鐵絲網的地方，甚至將他挖沙的時間段都說的一清二楚，弄得他啞口無言。最終只得灰頭土臉的被抓走，連續關了一個星期，交完罰款才被放回來。

一家老小人心惶惶，王老五的婆娘更是哭的死去活來，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這事兒在金灣傳的沸沸揚揚，甚至連十里八鄉的人都驚動了。

都說拉鐵絲網的地方有攝像頭監控，專門抓人僥倖心理，一抓一個準，保證逃不掉。

不過，人家也不是絕對禁止，一般一個村附近都會指定一個河灘，允許村民挖沙。

只要不私自挖沙，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人家都不會管。

弄明白了這個，大家心頭才落了地。原來只是規範挖沙，怕把河岸挖塌，破壞湯河流通。

「噔噔噔噔……」中年男子搖著三輪車，順著河道土路直奔指定點。

他可不認為，這個地方沒有一個人，自己就能破開鐵絲網挖沙，那絕對是找死……

丁灣附近的一個沙灘，面積不小，在十八灣的河灘面積排行榜上能排到前五。

可惜近兩年興起抽砂生意，十里八鄉翻修房子修橋鋪路，用沙量很大。

眼瞅著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漸漸開起了小轎車，住起了三層小洋樓，很多人眼紅了。

於是乎，在丁灣附近，陸陸續續一年的時間，興起了六家沙場，全都是抽沙機rì夜不停的轉。

一年多來，錢都不少賺，雖然利潤有所攤薄，但湯湯水水的管飽，是不是的還能開葷。

但人都是不知足的，貪心不止的，既然能吃到肉，那就想著能不能天天吃肉？

有了這個念想之後，丁灣的幾個沙場迅速擴大，抽沙機更是越來越多。

十里八鄉的，唯獨丁灣通往河灘的路最好，一水兒的水泥路，全仗著沙場修起來的。

都是好景不長在，如今火紅的沙場遭遇了有史以來的最大災難！

上頭紅頭文件，禁止抽沙機私自抽砂，湯河沿線的抽沙機都要登記在案，全部整合。

這一下子，宛如冬九天，一盆冰水兜頭潑下，寒心刺骨！

原本紅紅火火的生意一下子全黃了，就連用電也被人給掐斷。按照通知，一個星期以內，必須整合完畢，否則那些抽沙機都要被拖走。一下子慌了神的諸多小沙場的頭頭老闆們，全都傻了眼，這不，都一個二個聚集在丁灣沙灘，全瞅著河水乾瞪眼，一點辦法都沒有。

「怎麼辦？眼瞅著今天是最後一天，咱們再商量不出個主意，大傢伙都玩完！」

似乎是想法太多，爭議很大，談了半天大家還是談崩了。

一個脾氣略顯暴躁的大肚男，漲紅著臉，沖著大家直嚷嚷，但卻沒有一個人搭腔。

整整十七條抽沙機，再加上皮帶機，還有一些電機設備，這個怎麼算價錢？到底怎麼整合？

想來想去，所有人都沒有商量出個辦法，大家都想著自己佔便宜，自然談不攏。

「我三台抽沙機，已經付了全款的兩台抽沙機已經發往這裡了！」

「我四台抽沙機，五條皮帶機，五台電機，兩輛大卡車，這個怎麼算？」

「難不成，我奮鬥了兩年，都要折在這裡？全部化作烏有？」

風繼續吹著，所有人都開始發起了牢sāo，憤憤不平的訴說的世道的不公，上面人的黑心……全都忘記抽砂本來就是zhèngfǔ禁止的行為，一台抽沙機加上一條皮帶機，晝夜不停的抽砂，短短一天時間就能輕易破壞掉一段河床，如此往複，整個河道都將被毀掉。

抽砂機盲目抽砂，對河道破壞太大，對開發湯河更是弊大於利，是絕對不允許的。

沙場老闆都有錢，但碰上從|縣裡來人直接壓下來的大勢，所有人都硬不起來，半點不敢反抗。有人是有關係，在鄉里和鄉里一把手都能稱兄道弟，但這一招兒今天不好使了。

「聽說秋里，湯河有大工程，現在正在設計規劃，總是能用到沙……」

「聽說整個湯河都被瓜灣胡老三家裡的秀才給包下來了，要不，咱去找胡老三商量一下？」

「是啊，胡老三是秀才的親爹，從他那裡總能摸出門道來……」

沙場老闆們都不是傻子，有人開了這個話頭，眾人自然想到了許多。

七嘴八舌的一陣議論后，眾人都是眉頭盡舒，一個個親自開著小汽車，調轉車頭直奔瓜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