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勢轉

我睜大了眼睛，不知是驚愕還是欣喜。全軍的將士們都伸著脖子張望著對面。若是這次劉邦真的被射死，天下必楚無疑。即便劉邦的那些忠臣們還要反抗，到時天下人心已變，項王出師有名，他們亦無能為力。況伐秦之功勞能與項王匹敵的只有劉邦，劉邦一死，天下順理成章當為項王所有。

這時，只聽山澗對面劉邦喊道：「賊傷吾足！」

難道那一陣亂箭劉邦只是傷了腳嗎？都跌下馬了，定是傷得不輕才是。尚不知劉邦傷勢如何，且看項王如何令軍行動吧。

我們又是月余未動，只是每日訓練。對面軍中無甚異樣，看來劉邦當是並無大礙吧。過了這麼久還是按兵不動，我心中開始疑慮，遂找到我們的百騎將私下裡詢問。

「項王最近沒怎麼露面，亦無行軍令，我們這該如何是好？」我問道。

「唉，別提了，項王現在異常煩悶，終日與虞姬飲酒，以酒澆愁，任何人都不得入帳。」

「這是為何？！」我驚訝至極，簡直不敢相信率領我們東征西跑、勢不可擋的項王，竟會突然如此！

「噓——我也是從偏將軍那邊得來的消息，只是不要再走漏了風聲。」百騎將小聲說道。

「嗯。」我點頭道。

「韓信發兵齊地，軍臨高密。項王遣龍且助齊，不料龍且卻敗於韓信..齊王田廣亦被斬，田橫遂自立為王。田橫后亦敗於韓信而轉投彭越。韓信得了齊地，還被劉邦封了齊王。」

我深吸了一口氣：「那豈不是我們將要腹背受敵？」

百騎將點了點頭：「韓信得了齊地之後，即令灌嬰發兵擊楚。魯城、薛郡、下邳、取慮、僮縣、徐縣等皆失，廣陵十餘城盡降。如今，楚東一帶，亦盡為韓信所得。」

，我已經聽得目瞪口呆。

百騎將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聽聞那胯下韓信原在楚營，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未得重用。后經夏侯嬰推薦，又由蕭何向劉邦保舉，韓信竟終被劉邦任為大將軍。」

「蕭何果然識才。」不知為何，我此刻突然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一陣憂慮。劉邦瞬時轉勢，項王和劉邦將孰勝孰敗？當初自己是否不該隨王武將軍投奔楚軍？若如此下去，我..

我一夜均在噩夢之中度過。自楚漢相爭以來，已是經歷了三個春秋，算來我亦是近三年未見母親，不知她如今可好。若是沒有差錯，她當仍在雍城，而由漢軍接濟生活。我心中不免有些困惑：漢軍對我有殺父之仇，而又對我有養母之恩，我究竟該如何取捨？但又或許，我的母親若在楚地，楚軍亦會接濟她的生活吧。

唉，思前想後，我竟沒了主意。我只能確定一點，若是私自離營，被楚軍發現，罪該當斬。若是被漢軍發現，亦可能會被視為嫌疑而處決。我所能做的，只有做好本職，縱然盡不了臣子之忠，亦可盡一個士兵之忠！

翌日醒來，甚覺倦怠。大營中卻有了些許久不見的騷動。

「這是怎麼了？」旁邊的李漁問道。

「或許是項王要出兵了？」張兄捋著鬍鬚，「可是漢軍築壁高壘，這樣打下去也不是辦法。」

「是啊，而且自從上次劉邦被射中，雙方..難道是劉邦中箭身亡了？」李漁好像若有所悟，兩眼直放光。

「呵，別想得那麼好了。」我苦笑道。其實我已深知楚國現在的處境，隨即說道：「或許是梁地那邊需要增派人馬呢？」

「嗯，這次西進之後，梁地那邊無甚消息，不知彭越會不會捲土重來。」張兄附和道。

正說間，只見季布將軍單騎而來。

「將士們休要亂！項王令全軍照常訓練，無可耽誤！」說罷，只見他便急匆匆而去。

真的是沒什麼事嗎？我已經不能相信了。而且，項王不是終日飲酒澆愁嗎，怎麼突然過問起訓練之事了？不管怎麼說，為了穩定住軍心，我仍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