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Chapter 103
Chapter103
靜默。
阿爾法德說完后,米莉安和帕薩莉全都僵在了原地,神色極為凝重。
他高深莫測地看著她們,突然表情一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他又攤了下手說,分別看了帕薩莉和米莉安一眼並做了個鬼臉,「你們亂七八糟的文章看多了吧。」
原來他在開玩笑——就像以前一樣,故意嚇唬人。但帕薩莉完全感覺不到如釋重負。
顯然,米莉安也是這麼想的,無視了他的捉弄,嚴肅——甚至用有些指責的口吻又確認了一遍:「為什麼不會發生?」
阿爾法德看著她倆,嘆了口氣,收起了玩笑:「如果艾弗里家主真的想擺布底下的小輩,壓根不用這麼麻煩,直接強迫你就行。但他們沒這麼做。」
「當然,沒這麼做很大一部是因為並不會給家族帶來任何好處,」阿爾法德看著她們兩人一臉懷疑的表情,有些不高興地解釋,顯得苦口婆心,「想想看,艾弗里家第三代只有帕里特里和你兩個人。作為家長,不僅得為家族發展考慮,還得操/心未來繼承人。顯然,帕里特里功課不行,能力也有待考證,如果有一個同齡、成績好、能力強的表親幫襯,再好不過了。畢竟同樣是合作,比起外人,肯定還是自己的血親更靠譜。那麼,艾弗里家為什麼要脅迫你、讓你心生怨恨,從而為未來繼承人樹敵呢?尤其是你現在已經跟好幾個有名望的巫師建立了關係,就更沒必要這麼做了。如果我沒弄錯的話,納博克斯-艾弗里先生肯定也跟帕里特里說過這些了,而他如果有點腦子,就會掩飾住自己的喜惡。」
帕薩莉吸了口氣,仔細又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情景,發現帕里特例的確克制住了對她的厭惡並且目前為止,艾弗里夫婦除了傲慢外,並沒有強迫她為艾弗里家做任何事——當然,這也不排除她現在沒有能力為他們效勞。因此,她仍無法完全放心。
米莉安也一樣,皺起了眉毛:「真討厭,這些大家族。」
「小姐,你也屬於這種『大家族』,」阿爾法德立刻提醒,無視了米莉安隨後的爭辯,隨後又轉向帕薩莉,認真地表示:「相信我。這些家族延續了起碼幾百年,謹慎行事且不輕易得罪人是主要原則。」
見帕薩猶疑地點了點頭,他有些不高興了,「小姐,剛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還讓我從純血家族成員視角給出猜測呢。」
帕薩莉頓時愧疚起來,忍不住把真實想法說了出來:「艾弗里夫婦確實在不少地方幫過我,但不可能接受我。這讓人不由得會往不好的地方想。」
「好吧,把你記入族譜確實不太可能——哪怕你是男性也一樣。但大部分家族都不會把後代丟出去,何況你還是優秀的女巫,」阿爾法德耐心地說,「他們沒道理跟你結仇。」
「而且,真有這種事,我們也會幫你的,」米莉安插嘴,「會想方設法幫你把你媽媽從艾弗里家就出來,再助你們逃跑,逃得遠遠的。」
阿爾法德不以為然:「可真鬧到那種地步,後果會很糟糕。你想過嗎?其他純血家族會怎麼想?會覺得薩莉忘恩負義——且不說她的確也接受了艾弗里家的幫助。她一離開,事實必然由艾弗里家澄清,屆時,可想而知,名聲敗壞的只有薩莉。而純血家族之間是會互通消息的,倘若真的名聲變壞,就沒人敢跟她合作了。」
「那你說怎麼辦?」米莉安不服氣地范反問。
「把這個計劃的後半部分做點調整就行,」阿爾法德眼睛閃著精明,「既然已經把人從艾弗里家接出來了,這個時候就該把人藏好並等對方找上門。」
「這個時候回,就能同對方談條件了,」聽到這裡,米莉安和帕薩莉異口同聲地說,眼睛都涼了。
「拉文克勞加五分,」阿爾法德讚許又得意地笑了,點了一下頭,「這個時候合作就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平等交易了。操作得當的話沒或許還能佔據主動權。」
「但我還是不認為艾弗里家會逼你做到這個地步,」收斂了笑容后,阿爾法德又正色起來,「就像剛才說的,那對方雙都沒好處。」
帕薩莉點點頭,心安了不少,但還是保留了看法,決心等返校后好好研究一下家族防護類魔法——老牌純血家族都有自己的防護魔法,想要突破並不容易。不過,她可以參考賽迪莫斯的般:運用復方湯劑混進宅子並用追蹤法陣定位媽媽所在的房間。
「謝謝你們,」帕薩莉感覺好多了,分別握了兩個朋友的手一下,「有人商量這件事真好。畢竟我不能跟媽媽說太多,免得她擔心。」
「我很高興你願意跟我們說,」米莉安立刻回握她,認真地表示,「而不是一個人悄悄發愁。」
「多幾個人總比一個人想辦法好。」阿爾法德也贊同地說。
帕薩莉看著他倆,既感動又有些難為情。
「好啦,既然阿爾說這件事不用擔心,我想我們下樓去吧?嘗嘗我爸爸烤的巧克力手指餅。」米莉安拍拍她的胳膊說。阿爾法德也站了起來。
他們重新返回樓下時,沙克爾夫婦正和米莉安的姐姐一道,將烤制好的點心擺上了壁爐前的茶几,邀請其他已經到了的客人就坐。客人一共四位,兩男兩女,其中一位還是熟人——準確來說,也是她的朋友:奧古斯特-舒爾茨。
「嗨,帕薩莉,」他扭頭一看見她,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並招了招手,讓帕薩莉忍不住紅了臉。
剩下的三個人中,兩位年輕男女巫是米莉安姐姐的同事兼朋友。
最後那位稍年長、披著五彩披肩、略顯豐滿的短髮女士則是米莉安姐姐的上司,也是著名的龍專家加里奧-布里尼。米莉安的姐姐招呼他們幾個坐下並給雙方做了介紹。帕薩莉和阿爾法德跟每個人都握了手並報上自己的姓名。
「帕薩莉-梅爾賓斯?」這位龍專家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我聽奧蘭和芮妮拉1都說起過,你在去年巴黎交流會上成功運用虛空法陣做了一個東西?」
帕薩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認了。
「噢,你是布萊克家的小子。是……」布里尼說完,又看向阿爾法德。
「我父親是帕勒克斯·布萊克。」阿爾法德立刻會意地接道。
「好吧,你也是斯萊特林的吧?」布里尼問,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笑了:「你們家據說全是出身斯萊特林,這是真的嗎?」
「是的。」
隨即布里尼又問了幾句他在學校的情況,得知他也是斯拉格俱樂部的成員,嘟囔了一句「霍拉斯還是這麼精明」后,又去拍米莉安姐妹的肩膀,誇讚了一番,最後對沙克爾夫婦感嘆:「看來優秀的孩子們總是扎堆湊在一起,」
沙克爾夫婦很驕傲,但也十分客氣,說了不少謙虛的話。
接下來大家坐下享用點心,氣氛輕鬆愉快。布里尼分享了許多羅馬尼亞去問和魔法,而米莉安興奮地一個勁提問。仟韆仦哾
「這麼說,你畢業后想去羅馬尼亞?」坐在她們對面的奧古斯特問,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又問帕薩莉:「你也要去嗎?」
「好吧,我還指望你們都能呆在倫敦呢。這樣能請你們常來我的店裡坐坐。」奧古斯特遺憾地感嘆了一句。
帕薩莉忍不住有些臉熱,同時還有點好奇:「你開店了?」
「魔法裝置和維修店鋪,」米莉安搶過話頭說,聳了下肩膀,「我家把一間店面房租給他了,租金打了七折。當然,那也不是什麼好位置,但放著也是放著。」
「謝謝你給我一個容身之處,房東小姐,」奧古斯特微微一笑,向米莉安舉杯致敬。
「不客氣。」米莉安撇撇嘴說,然後悄聲告訴帕薩莉:「那是我的嫁妝,但我懶得經營什麼店鋪,常年沒假期,還沒意思。」
帕薩莉的關注點卻不在那裡——她突然意識到,如果畢業后米莉安離開倫敦,她們必然聚少離多。可米莉安渴望去羅馬尼亞,那裡有她喜歡的工作。
「放心,我會時常回來的,你也可以經常來看我呀,我帶你四處轉轉……當然,還得取決於能不能在那裡立穩腳跟……」米莉安說,臉上露出及期待又忐忑的神情。
「放寬心吧,你一定能行的,」帕薩莉握住她的手肯定地說,拋開了不舍和惆悵——還有兩年她們才畢業呢,而且就像米莉安說的,到時候她們還是可以時常見面的。
「那麼,你要在倫敦待多久?」帕薩莉隨即又問奧古斯特。
「不知道,短期內不想回去了,歐洲氣氛太壓抑了。」奧古斯特嘆了口氣說。
「得了吧,奧蘭,」聽到他們談話的布里尼此時插話:「你只是想躲開剛剛甩了的那個女孩而已,是叫蒂尼還是康妮來著?」
「加里姨媽,蒂尼跟我可是和平分手。而且那也是前年的事了,」奧古斯特爭辯,臉紅了一瞬,掃了眼米莉安和帕薩莉,顯得很尷尬。
阿爾法德趕緊喝了口飲料,藉此掩飾嘴角的笑意。
「噢,是嗎?對不起,你的女朋友太多了,我都記不清了。」布里尼掃了外甥一眼,繼而漫不經心地道歉,還撇了下嘴。
「英俊能幹的小夥子總是受人歡迎的。」沙克爾先生見狀,立刻打圓場道,米莉安姐姐的兩個朋友也笑嘻嘻地附和起來,並分享了一個他們一個朋友類似的故事。
帕薩莉和米莉安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意外又揶揄的眼神。但與此同時,帕薩莉的心頭暗暗掠過一絲淡淡的失望。不過,她隨後又意識到這種情緒莫名其妙且毫無必要——誠然,奧古斯特確實很英俊,人也風趣熱心,但她又不想跟對方發展出超友情外的關係,那何必要在意呢?作為朋友,她不能這麼苛刻,要求每個人都得完美無瑕。就算是米莉安,不也跟許多男生約會過嗎?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們之間的友誼。
相比之下,米莉安絲毫沒有在意奧古斯特是不是有過多任女友,而把重點放在了另一個方面:「看來常識還是能夠涵蓋大多數人的。」
「什麼常識?」阿爾法德也好奇地問。
「相貌標誌的男生總不乏豐富的情感經歷。」米莉安說,隨即又補充:「當然,你是個例外,阿爾。」
「又是這個話題。」阿爾法德有些不自在地翻了個白眼,「你就沒別的可聊了嗎?」
「可女生在一起總不免會聊這些,難道男生們不會嗎?」帕薩莉為米莉安辯解。
「這就是我選擇你們的原因,還以為你們會不一樣呢。」阿爾法德裝作失望的樣子,卻沒有否認她的疑問。
「很遺憾,布萊克少爺,哪怕我們比大多數人高明,也未能免俗。」米莉安樂不可支,沖帕薩莉眨眨眼。
吃完點心,沙克爾夫人帶大家去了另一間起居室,組織大家玩遊戲和跳舞。
這跟巴黎交流會上的舞會完全不同,氣氛鬆快溫馨。帕薩莉和米莉安跟在場包括沙克爾先生在內的所有人都跳了舞,米莉安興緻勃勃,跟奧古斯特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帕薩莉則因為舞技欠佳,於是在踩了在場所有男士的腳后,難為情地坐到了邊上和阿爾法德聊未來可做的裝置,並在對話中穿插了許多玩笑。
到了午飯時分,布里尼,奧古斯特和米莉安姐姐的兩個朋友展示了一番廚藝。飯後,大人們去了書房聊天,把他們幾個年輕人趕回了遊戲室。米莉安的姐姐,姐姐的兩位朋友,奧古斯特,米莉安,阿爾法德和帕薩莉一直談天說地,直到下午茶時分,被叫去廚房幫忙,準備茶點和晚宴。
等一切準備就緒,同樣的活動安排又走了一輪,等到晚上九點多,他們被趕回樓上睡覺。帕薩莉十分快樂,感受到一種大家族式的溫馨和熱鬧——包括客人在內,都變成了家庭的一員,既分擔責任又樂在其中。她忍不住把這種想法說了出來。
「我很高興你喜歡,」米莉安笑嘻嘻地開玩笑,用臀部撞了她一下,「你以後也可以過上這種生活,生上三個孩子,家裡就會變得很熱鬧了。」
「咦?我還指望你有三個孩子,邀請我去做客呢,」帕薩莉用手肘捅了回去,此時毫不為對方的玩笑羞惱,反而哈哈笑著回敬,「那樣我就能像布里尼一樣在飯桌上對著孩子們吃驚又崇拜的臉侃侃而談了。」
「那可不,到時候我們一定得穿金戴銀,讓她的孩子們見識一下。」阿爾法德給了她一記贊同的眼神,隨後也不懷好意地咧嘴笑了。
米莉安翻了一記白眼作為回應。
不過,這種高漲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等躺上床,她便想到,明天得去慈善院和威夫特家。也就是說,她就又要見到湯姆了——一個很可能還冷臉的湯姆。
接受威夫特邀請的事她沒有告訴除了媽媽外的任何人——米莉安和阿爾法德都沒說。畢竟前者可能又要拿她和湯姆開玩笑,而後者跟威夫特關係已經疏遠,且不久前還告誡她和米莉安最好與湯姆保持距離。
她不想把事情弄得更複雜了。
儘管如此,次日一早,她依然得說服兩個好朋友,不用陪她去慈善院了。
「你確定嗎?」米莉安問,「現在麻瓜界不還在打仗嗎?」
「媽媽說過,會讓多多陪我去的。」
「至少我們可以陪你買東西,」阿爾法德說,米莉安也點了點頭。
「不用了,謝謝。我會速戰速決的。」她看了一眼同樣躍躍欲試想說話的奧古斯特,趕忙拒絕——雖然奧古斯特也是朋友,但她還沒準備好把慈善院的事情告訴對方。
「……好吧,那你小心。」米莉安認真地注視了她一會,隨即意會地捏了下她的手,截住了兩個男孩接下來的話,令帕薩莉十分感激。
就這樣,通過米莉安家的壁爐,她再一次回到了對角巷。
去古靈閣取了些錢后,她買了許多普通麵包,黃油和香皂,打聽清楚臨時出口的位置(戰爭期間,破釜酒吧關閉了,取而代之的是臨時出入口),再次回到了滿眼破敗的倫敦市區。
科爾夫人見到她既詫異又有些不高興,只抬眼掃了她一下,就繼續給受傷的孩子換紗布了,讓帕薩莉心中一陣難受和後悔——她忘記帶一些使用起來不太明顯的外傷魔葯了:「夫人,我……」
「為什麼要回來?」科爾夫人不客氣地問,依舊看也不看她。
「我……我贏得了一些獎學金,買了一點東西,」帕薩莉更愧疚了,聲音更低了,「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我……」
「看在上帝份上,你的聲音能大一點嗎?」科爾夫人不耐煩地打斷她,直起腰來瞪了她一眼,繼而疾步走出勉強修好的大門,伸頭喊瑪莎,之後才又對她說:「如果沒事,就快去幫忙燒飯,廚娘顧不過來。再不然就趕快回學校去,別在這裡添亂,看在上帝份上,這裡又沒有吃的,又沒有水,還不安全。」
「我是說,我買了些能用得上的東西。」帕薩莉努力忽略了對方的責備和不耐,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並晃了一下手裡的兩包東西。
科爾夫人定住了,瞪著她半晌后,才懷疑地眯起眼問:「你哪來的錢?」
「如您所見,我贏得了一筆獎學金……」她鼓足勇氣說,對方語氣里的疑心讓人心生怯意——不論多大,她依舊像這裡所有的孩子一樣,始終對這位慈善院院長心生畏懼。
科爾夫人沒有接過東西,而是長久而嚴厲地審視她,一時間沒說話。
就在帕薩莉覺得越來越忐忑難堪時,對方緊皺的眉頭卻鬆開了,神態和口吻都以難以讓人察覺的程度軟化了一點:「……你有心了。但你也不小了,別拿到一點錢就大手大腳。」
帕薩莉趕緊點頭。
「……怎麼不見湯姆?」她似乎也為這點難得展現的溫情感到不自在,生硬地轉移話題道。
「他的朋友邀請他去家裡過節。」帕薩莉為對方罕見的耐心而受寵若驚,同時忍不住覺得羞愧——當然不止為湯姆,也為她自己:當慈善院所有人在戰爭的餘波中艱難求生,她卻享受著媽媽的溫柔,艾弗里家的幫助,朋友的友愛,不愁吃也不愁穿,哪怕這不是她的錯。
「那是對的,」她麻利地點了下頭表示贊同,「如果你也有朋友,不妨多住一段時間。」說完,瑪莎正好過來了,她便下達指令並順便讓對方把帕薩莉帶來的東西拿走。
瑪莎也對帕薩莉突然回來感到驚訝,但科爾夫人沒等她說句話,就趕走了她。
「……你有地方去吧?」又只剩下她們兩個時,科爾夫人叉著腰問,帕薩莉感到對方的耐心正在迅速耗盡——這也不奇怪,有幾十個孩子要管,一堆事要做,能抽出這麼幾分鐘跟她單獨說兩句話已經很難得了。
「有。」
「那你快走吧,省得其他人看久了眼饞你的好衣服。」科爾夫人再次瞥了她一眼,點了下頭,便轉身又去忙了。
帕薩莉看著不少或裹著紗布,或忙裡忙外的孩子好奇又羨慕地偷瞄自己,心裡又是一陣難過,於是趕緊離開了。
可哪怕再次回到對角巷,見到一派祥和的節后氣氛,她仍覺得很沉重。好在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沖淡了前往威夫特家的不得勁——起碼又一次往壁爐里灑下飛路粉時是這樣。
降落地點是威夫特家的一處小客廳,帕薩莉到達時,已經有幾個人提前到了,正三三兩兩地分散坐在各個角落聊著天。而湯姆和威夫特處於談話最熱烈的一個圈子中心——也就是壁爐正中靠右的位置,一眼就看見了她的到來。
「帕薩莉,」威夫特舉起手,隨後以主人翁的姿態起身招呼她。
「威夫特,假期怎麼樣?」帕薩莉努力忽視其他人的目光,裝作隨意地跟威夫特寒暄。
「噢,再好不過了,我們討論了很多有意思的魔法,你要是在的話,也會喜歡的,」他說著,回頭看向湯姆。
「當然。」湯姆應和他道,眼睛看著帕薩莉。
帕薩莉立刻避開了他的目光,假裝好奇地觀察都有誰來了,可一看之下發現到的大都是決鬥小組的人,連最近才加入的諾特和幾名斯萊特林魁地奇球員也來了。
她有點不自在——威夫特說過會邀請巴黎交流會的人來,比如貝柳克和名內爾,甚至格蕾絲她們。不過也許他們還沒到。
「還有些人沒到,」威夫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顧慮,適時地解釋並引她坐到他們那個圈子裡,正挨著湯姆,也被羅爾和卡羅他們圍住。帕薩莉更不得勁了。
「我聽說你去沙克爾家做客了,你們都做了些什麼?」等她坐好,湯姆以尋常的口吻問,好像他們就是普通好友,對彼此的假期活動心生好奇。
他是這個圈子的領頭人,因此一開口,其他人哪怕並不感興趣,也表現出了一副樂意聆聽的表情。帕薩莉頓時如坐針氈——不論是湯姆這種平和的搭訕還是周圍人刻意的追捧,都讓人十分難受。可她還是硬著頭皮擺出自然的樣子回答:「哦,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聚餐和聊天什麼的。」
「沙克爾的姐姐好像在羅馬尼亞從事龍相關的研究?」威夫特想了想問,「你見到她了嗎?」
帕薩莉瞟了一眼周圍關注她回答的人,只好點了點頭,實話實說,「她的上司和朋友都來了,分享了一些羅馬尼亞當地的魔法和工作期間的趣事。」說著,她把昨天在餐桌上聽到的東西分享了一些。
「沙克爾姐姐的上司是加里奧-布里尼,對嗎?」她一說完,湯姆就輕聲細語地問。
「……是的。」肯定的回答讓周圍的斯萊特林們發出了感興趣的嘀咕,帕薩莉心裡越發不得勁起來——湯姆又在拉關係了,可她並不太想融入他的圈子,更不想把米莉安也拉進來。
不過好在很快又有其他人到了,打斷了他們關於這個話題的關注。
「我說服家裡給我空出來一個房間,專門用於決鬥。今天我父母出遠門了,因此我們可以盡情玩了。」等人到齊后,威夫特稍微提高一些聲音說,然後轉頭看向湯姆。
湯姆隨著他的話微微一笑。
在場很多人歡呼了起來——畢竟不論什麼時候,家裡沒有大人看著總能令孩子們高興。
但帕薩莉並沒有多高興,因為這裡的氛圍跟米莉安家截然不同——雖然同艾弗里家一樣布置華麗,腳下是厚實柔軟的地毯,身邊是貴重的深色雕花傢具,也沒有純血家族大家長們的審視,可跟學校的決鬥小組或者斯拉格俱樂部沒兩樣。
威夫特領著大家熙熙攘攘穿過鋪著深色護牆板的過道,來到另一間更大的房間。這裡再現了學校決鬥小組的活動室,不過在靠牆的位置擺了幾組桌椅,供人休息。
「好了,過了一個假期,讓我們先看看大家的決鬥技巧有沒有生疏。」威夫特等大家觀察完四周,又說。
幾乎是立刻,在場的十幾個人便興奮又有些擔心地低語起來。
「真是絲毫不給人時間鬆懈哪怕一會,」貝柳克聳肩說,名內爾也深有同感地點頭。但他們更多的是期待,躍躍欲試地捲起了袖子。
「看開點,我們可以看到男生們汗流浹背的樣子呢,」格蕾絲意有所指地看著他們說,順便沖帕薩莉擠了下眼,也高高興興地整理起蕾絲邊衣袖,免得待會礙手礙腳。
「說不定他們還會熱得脫掉上衣呢,」黛絲也看著男生們,在一旁低聲附和,隨即兩人大笑起來。
「女士們,你們最好矜持一點,」名內爾聽見了,轉過身來,歪了下頭,眼裡卻帶著笑意,「而且,等一會還不知道誰會滿頭大汗呢。」
帕薩莉努力裝作不知道他們在調情,紅著臉走開了——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差了兩歲,可他們簡直跟她,米莉安還有阿爾法德不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這讓人不禁聯想到,湯姆周圍必然也都是這類不論思想還是行為上都更接近成年巫師的人。
但威夫特還是很好的。她趕忙暗自為朋友辯解道。不過,長時間跟這些成熟的同學在一起,威夫特不會也有一些改變嗎?想到這點,她不那麼確定了。
很快,她的注意力又從這個問題上轉移開來——湯姆上台了,對手是貝柳克。決鬥十分精彩。湯姆從容不迫,沉著冷靜,貝柳克則勁頭十足,打到後來出了汗,脫去了外面的馬甲。格蕾絲和黛絲吹了聲口哨,他便咧嘴一笑,把脫下來的衣服丟給了她們。
這下,剩下的人都歡呼起來,甚至有一名女生還大這膽子把手圈成喇叭狀,放在嘴邊,沖他喊:「貝柳克加把勁!我們能不能得到湯姆的馬甲就靠你了!」
場上頓時鬨笑起來,不少人向她投去了瞭然和理解的笑意。
湯姆並沒生氣,而是彎了彎嘴角,看向她,漫不經心地開玩笑:「艾琳娜,你得慶幸漢斯不在這裡,否則他又得吃醋了。」
「我這可是為了在場的女生們,並不是為我自己。」叫艾琳娜的女生理直氣壯地說,大夥笑得更厲害了,格蕾絲和黛絲都在大聲為她叫好。
「那恐怕你們都要失望了,」湯姆聳了下肩輕快地對她說,「我只需一個乾燥清涼咒就能解決問題。」
大家都笑了,那名女生悻悻地閉了嘴。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
貝柳克和湯姆來來回回較量了足足半個鐘頭,最後前者解開了上衣襯衫好幾顆扣子,因為太熱了。當然這也由於房間內溫度不低——湯姆便適時叫停對決,換其他人上場。
在場的姑娘們發出了一陣遺憾的嘆息,不過很快又興緻昂揚起來——接下來的兩名男生一上場就脫下了馬甲並扯開了衣領,你來我往地丟起魔咒來。又過了沒一會,他們不約而同又拽掉了上衣。
場上爆炸了。
「你們明明可以施個清涼咒!」帕薩莉惱火地提高聲音抗議,也有幾個人贊同地附和,可被更響亮的歡呼聲壓下去了。
「放輕鬆,這是在校外,」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神奇地穿過了喧鬧的笑聲,在沒有引起旁邊人的注意下,直接傳進她耳朵里。是湯姆。
「何況,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麼玩,」他低頭瞥了她一眼,又向台上看去。
只見此時一名不滿的男生大聲說時間到了,他們該下台了。在這兩個人不甘不願退場后,彷彿為了矯正這種走偏的氣氛,他鄭重其事地理了理衣服,才邀請一位女生同他練習。
「而且,我以為你該理解,」湯姆依舊盯著台上,同時繼續以他們兩個才能聽得見的音量說:「榮譽,競爭和異性永遠是多數人無法抗拒的東西。而小組的人大多是經歷了一個學期高強度學習壓力折磨的高年級,他們需要放鬆。」
帕薩莉沒說話了——說到底,他是為了把這些人更加緊密地凝聚到一起。而一起做些學校不允許的事是再好不過的方式。要知道,學校內禁止隨意在公共場合隨意暴露身體,一旦發現,違反者會遭受重罰,弗林特就是最近的例子。可這條原則在這裡被無視,因此所有參與的人都有了一種類似秘密的經歷,拉近了彼此距離,還讓其中一些人發展起了一些默契。比如——
格蕾絲和名內爾上場了,前者大大方方地脫掉了外面的薄罩衫,顯出描繪身體曲線的裙子來;後者隨即禮貌又欣賞地鞠了一躬,也十分坦然地脫掉了馬甲,拽鬆了領口,把袖子又往上推了推。這回,場外的男女生都興奮起來——剛才嚷嚷著贊同帕薩莉的那些也目不轉睛看著台上的兩個人。
「你看,這就是人性,」湯姆又說,語氣裡帶上了一絲嘲弄,「那些看起來贊同你的人,不過是虛偽罷了。」
「把宴席擺在對方面前,又禁止對方嘗一口,的確少有人能抗拒誘惑。但為什麼又要做這種事呢?到頭來,你還是得想方設法約束這一切,以免場面失控。我並不想反對什麼,畢竟你才是俱樂部的領頭人。但在這裡變成脫衣舞俱樂部前,我想我還是有離開的權利的,對嗎?」帕薩莉竭力平靜地反問。
「真讓人驚訝,你竟然還知道那種地方。」湯姆沒搭理她的問話,而是譏諷地笑了一下說。
帕薩莉拉下了臉,不理他了。
決鬥一直玩到中午才叫停,威夫特帶大家去了餐廳。餐后,威夫特告訴大家男生和女生該分別去哪裡午休以及書房的位置,便讓大家各自活動去了:「等一會我們會讓小精靈把下午茶送到各個地方,之後享用晚餐。」
帕薩莉不想跟格蕾絲她們一道去睡午覺,便選擇去特拉弗斯家的圖書室,同時注意到湯姆和威夫特一道去了另外的房間——後者似乎在低聲勸前者什麼,甚至卡羅和羅爾他們都沒跟著。
她撇了下嘴,決心不再去關注他們。
特拉弗斯家的藏書很豐富,但看了沒一會,威夫特就來問去不去餐廳:「我們在準備給湯姆的生日宴會,來嗎?」
帕薩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放好書跟他走出藏書室。
「我本想說服他同意這次藉機跟大家分享一個關於他自身的秘密,」去的路上,威夫特壓低聲音小心地說,「但他沒同意。你知道嗎?他是個蛇佬腔。」
帕薩莉表示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威夫特鬆了口氣,解釋道:「之前我問他要不要告訴你,結果他說你知道。這個假期我也才知曉這件事,然後卡羅和羅爾他們也知道了。那你應該也清楚湯姆想縮小我們這個圈子的核心吧?」
「他提過。」帕薩莉不明白他想說什麼,但本能覺得這恐怕是不太好的事,不由緊張起來——威夫特現在這種說話方式太讓人熟悉了,她都不用想就知道師承何處。
「……你願意加入嗎?既然也知道這個秘密的話?」威夫特更小心了,聲音輕到幾乎聽不清。
「秘密?」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敏銳地捕捉住了對方話里的重點。
「……天生的蛇佬腔意味著他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你不知道嗎?」威夫特也很驚訝。
帕薩莉感到心裡掀起了巨浪——她竟然忽略了這一點,或者說,完全沒想過去了解天生的蛇佬腔意味著什麼。
不過,這樣一來,事情也很明顯了。
湯姆從未放棄調查自己的身世,並且很可能已經弄清了一切。畢竟他曾那麼積極地搜尋線索,後來還告訴她斯萊特林密室的位置。
這個揣測一出現,她便感到血刷刷地自指尖褪去。同時,又一個可怕的疑問浮上了心頭:他去見過生父了嗎?
「他沒有細說,可我想他肯定有令人難過的經歷,」威夫特黯然地說,「父母雙亡,想必收養他的家庭也只是為了他的血統和天分才……」
帕薩莉心裡亂成了一團,對方的話掠過耳邊,卻沒怎麼進心裡,因而沒能附和一句。
「……所以,我想,他雖然沒說過,但恐怕沒人給他好好過過生日……」說到這裡,威夫特又有些羞赧。
「他在你家期間,出過門嗎?」帕薩莉按捺不住,打斷了他。
「哦,我們去過幾次對角巷,還去過安德烈婭家,交了一些朋友……」
「我的意思是,他沒有……你們有分開行動過嗎?」
「哦,沒有。我們全程在一起,從假期開始一直到現在,」威夫特的聲音輕快起來,「安德烈婭家的很多人我都認識,湯姆說需要我幫忙引薦。而且他還告訴我,他怕生。你能相信嗎?他居然怕生!」
威夫特越說越興緻勃勃,帕薩莉稍微放下心來——如果威夫特說的是真的,湯姆還沒來得及動身前去見他的生父。也就是說,他還沒經歷很可能會是打擊的會面。興許……興許她還有望說服他打消那個念頭。當然,最好的情況是,他雖然弄清了事情,但並不想真的面見很可能拋棄了自己的父親。
「對了,那你要加入我們嗎?人不多,算上你也就五個。」
「你們都做什麼呢?」帕薩莉聳下肩問,內心卻有些防備。
「我們會分享一些對其他人保密的魔法研究之類。」威夫特說。
「對其他人保密的魔法?」
「哦,就是有些危險性的那種,」威夫特不自在地說,似乎怕她指責,又馬上解釋,「但也不全是那樣的。但我能保證,會很有趣。」
「是不是還需要另找時間聚會?那樣的話,我恐怕沒有太多空閑。」
「哦,不用,每次在決鬥小組活動結束后稍微留一會就行,如果你忙的話,跟湯姆說一聲也行。」
「好吧,我考慮考慮。」
威夫特笑了。
「怎麼了?」帕薩莉有些奇怪。
「我曾問過湯姆,要不要來邀請你,他說你不一定想來。」說起湯姆,他眼裡閃著佩服。
帕薩莉卻有些惱火,但沒表現出來:「是嗎?那他可說錯了。我會認真考慮的。」
「那最好了,」威夫特更高興了,「如果有哪件事他沒說對而我說對了,那可挺讓人有成就感。」
說著,他們來到了餐廳。這裡熱熱鬧鬧,但大家都在有條不紊地布置著一切,並沒有因為玩笑而耽誤什麼。
「等一會我去叫他,大家把燈熄滅。」威夫特拍了拍手,引起大家注意。
最後,餐廳裝飾好了,牆布變成了深綠色,枝形吊燈和天花板上垂下淺綠色的彩帶,銀色的氣球飄在空中。威夫特拜託包括帕薩莉在內的幾個人等湯姆進來,打開燈后施展魔法,朝空中噴出銀色的字母,最終組成「祝湯姆生日快樂」的字樣。
計劃很順利。湯姆被威夫特帶進來時,還有些疑惑地問:「威斯,為什麼不開燈?」
威夫特假裝自然地應了一聲,隨後燈應聲而亮。帕薩莉便趕忙跟其他幾個人一起,按照計劃從魔杖里射出字母。字母在空中變幻著,合成祝福。剩下的人則歡鬧著大聲喊:「湯姆,祝你生日快樂!」
湯姆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威夫特顯得比湯姆還興高采烈,邊招呼他坐在上首,邊指揮家養小精靈上菜——這樣子令帕薩莉突然想起剛才猜測從沒人正經為湯姆慶祝生日時,他流露出的不好意思。
突然間,她後知後覺意識到,當時威夫特赧然的背後是真誠和友愛。
再看其他人,也都紛紛伸出魔杖往湯姆身上噴彩帶,一再祝願他十六歲生日快樂。
帕薩莉感到眼睛和胸口變熱了,還生出了愧疚——之前計較別人給他過生日實在有點不可理喻。畢竟這不正是她希望的嗎?他有由衷為他著想、關心他的朋友,身邊不再只有她,不再孤孤單單。
她笑了,在這一刻也衷心為湯姆感到高興:「生日快樂,湯姆!」說著,也伸出魔杖,向他發射出彩色紙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