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千千心結
水，已經涼了。
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或多或少的沉到了水底。餘下的寥寥幾瓣，也隨著我指尖的輕拂微微打轉。
留不住了……
想的正出神，忽然聽到推門聲。我怔了怔，脫下衣服，咬牙鑽入浴桶。瞬間，一陣沁心的寒意隨著肌膚傳入四肢百骸，我幾乎把持不住，差點跳起來。
「小喬，還在洗？」屏風外，周瑜一動不動的站著。那探究的目光，彷彿無視中間隔著的屏風，**裸的看著我，也將我傷的體無完膚。
咬唇，我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嗯……累了，想，想多泡一會兒。」
周瑜沉默了一陣。忽然，他繞到屏風前，直直的看著我。我愣了一下，咧嘴笑道：「大人，有何吩咐？」
他怔了怔，徑直走到我面前，伸手拂了拂水。瞬時，他的臉變得鐵青。一手拿起屏風上的衣物，一手將我從水裡撈起來，把我包裹的嚴嚴實實。還未等我回過神來，已被攔腰抱到床上，被子一層一層的圍裹上來。
「你瘋了嗎？」周瑜的臉色難看到極致。
我哆嗦一下，咬牙說道：「大人不知，小喬習慣洗冷水澡……」
「閉嘴！」周瑜怒吼一聲，不由分說的把我禁錮在懷裡，那懷抱十分溫暖，我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小喬，」那聲音很輕，帶著憐惜，卻透著一絲陌生。這一次，我沒有應他。他什麼都知道了，我也沒有必要再做戲。
「你何苦為難自己？明知我已了解一切，為何還要傷害自己？」
「你知道……我在外面？！」我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的男子。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回答。我勾了勾唇角，自嘲的一笑，「妾身怎麼忘了，大人習武多年，聽覺自然比一般人靈敏。枉費我還想以苦肉計矇混過關，想不到大人早已識破。」我頓了頓，嗓子忽然有些嘶啞，「那麼，大人打算如何處置我？是移交官府查辦，還是休了我？！」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良久，方才答道：「公瑾不知，公瑾真的不知道……」
「大人在說笑吧。」我的聲音有些尖銳，「從我嫁進周府那一天，大人不是一直都在試探我嗎？沁雪園本是大人設計，大人卻瞞著我。我猜想，沁雪園雖然與梅苑外觀相似，但一定布了迷陣，對於會武功的人，定然走不出去。所以，一開始你就跟在我身後，試探我。」
「小喬，沁雪園的機關並不是針對你，相反它是用來保護你的。」周瑜低下頭，仔細的凝視我的眼睛，「而公瑾跟在你身後，是怕你會觸碰機關，在身後保護你。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沁雪園的秘密，那是害怕你誤會，誤會我有意防著你。」
「夠了。」眼睛有些酸澀，我別過臉去，輕聲說道：「娉婷呢？為何分開我們？」
周瑜嘆了口氣，道：「那丫頭有問題。」
「狡辯！你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嗎？你這樣防著她，在外人眼裡，分明就是針對我！」我掙扎的推開他，他卻固執的抱著我不放，「小喬，她的主人不是你！否則，今天你怎麼會到竹林小築？」
「我，我……」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墜，周瑜說的沒錯，我又上當了！我咽了口氣，「這些天就當是我誤會了你……但是……魯肅說的是真的，我的確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這，就是我。這樣的我，你還願意……跟我，一起嗎？」
周瑜愣住，眼底略過一絲遲疑。這片刻的猶豫，就像一把利劍狠狠插進我的心房。心，很痛。
「滾！」我狠狠的，用盡全力的推開他，尖著嗓子大聲嚷道：「周瑜，我無心害你，你卻有心防我，枉我處處為你設想。與其說我用美人計迷惑你，還不如說是你用美男計誘惑我。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早就拿著錢遠走高飛，早就逍遙快活去了。如果不是你，我絕不會弄到這種地步，絕不會如此難堪！！」
周瑜顯然被嚇到了，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我。而後，那黑色的眸子氤氳出的眼波流轉出水般的溫暖，眼裡的吃驚漸漸轉變為喜悅。他痴痴的笑了起來，「小喬，你的意思是你在乎我，你喜歡我？」
「那已經不重要了。」我平復半晌，終於恢復為淡淡的語氣，「重要的是，我已經受夠了。我已經不想再待在這裡了。我想，我需要一封……休書。」
「……休書？」周瑜愣了愣，沉了臉色問道：「小喬，你在開玩笑？」
我怔了怔，咧開唇角，「我要離開這裡，永遠離開。」
周瑜愣住，臉色越發陰沉，彷彿可以擰出水來。他緩緩靠近我，沉聲道：「我不會寫，一個字也不會寫！」
緩緩抬眸，我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即便沒有那玩意兒，我還是會離開。那東西，束縛不了我！」
他僵了一下，忽然伸手將我扯進懷裡，火熱的呼吸堵住了我的嘴。我拚命側頭避開他瘋狂的吻，試著用雙手推開他健碩的身體，但很快雙手就被牢牢扣在身體兩側。他的吻更加肆無忌憚，我羞惱的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下意思的回應這個完全強迫的吻。
很快，裹在身上的衣物也被撕破……
我停止了反抗，只是略帶驚恐的看著他。他瘋狂的舉動，令我不自主的回憶起十五歲的夏夜，那個令人噁心到極致的夜晚。內心的陰影逐漸擴大，數月前同一個場景就像放映電影一般，清晰的在我腦海里回放。鮮血，撕破的衣服，少女無助的求助聲，還有那猙獰的笑容，猶如洪水猛獸般襲來，順勢掏光我所有的理智……
理智崩潰的瞬間，潛意識裡某種可怕的想法瞬間包裹住我，空中飛舞的雙拳彷彿帶著某種意識，重重的襲向周瑜的後頸。他躲閃不及，硬生生的接了我這一拳。
媚姨說過，這一招，輕則昏迷，重則斃命。
媚姨也說過，這個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媚姨，我有記憶以來認識的第一個人，一個外表妖嬈，內心如蛇蠍的女人……
周瑜踉蹌的後退幾步，他伸手捂住後頸，一臉驚懼的看著我，半晌，才從他的嘴裡擠出斷斷續續的語句，「小喬，你，你會武功？」
緩緩從床上爬起來，我冷冷的看著他，勾起一抹妖嬈的笑容，「她說的不錯，男人都是下半身的生物。」
「……」周瑜怔了怔，絕美的面容微微有些僵硬，愣了許久，他終於嘆氣說道：「你究竟是誰？你就是誰派來的？！你來江東究竟有何目的？！」
「呵呵呵呵……」笑著笑著，我笑出了滿臉的淚花，「你終於問了！可是，現在……還不是掀底牌的時候……」看了他一眼，我繼續笑道：「我離開的那天，我會告訴你，我是誰？我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周瑜僵住，臉微微有些蒼白，嘴唇無意識的顫動著，最終，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那眼裡只剩下冷清決然。
「往後，沒有我的吩咐，休想離開沁雪園一步。」
看著他的唇，我所有的感覺都轟然失去，只留下那一句無比刺耳的命令。此刻，我只有回應一笑，「是，大人。」
門「咚」的一聲關上，從縫中鑽進來的晚風吹滅了桌上的油燈。瞬間，天地之間一片黑暗。伸手抱住膝蓋，我蜷縮在牆角，驚懼的注視著眼前的昏暗。我害怕黑暗，但更加害怕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