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留爹和哥的戶頭
「娘,老二的養老錢糧還是要給的。
等他哪天回來一次性補上,現在先讓他們欠著!」李有貴假惺惺地道。
他知道憑那娘三能不能活命,都還是個未知數。
若是真的將人給逼死了,老二回來能殺了他全家。
保長李志高、村長李大山臉上神色莫名,他們最不喜歡的就是來給村民當分家證人。
因為村裡就沒一家是公平分家的,兩人誰也不願意得罪,李姓全都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
李德成剛出門做工,李有貴就張落著分家,這分明了就是別有心思。
李德成一家在李家祠的輩份極高,與族長李向武同輩,又是家中老大。
所以大家都稱李德成一聲,李大老爺。
這聲『大老爺』,只是一聲尊稱,並不是說李家有錢有地得來的稱呼。
李德成兄妹五人,他和老三李德才、老五李德天婚後定居在李家祠。
老二李德石娶妻后,三日回門下落不明,至今未歸。
若是族裡有祭祀活動,李德成三兄弟是與族長一桌坐的人物。
李家三代人都會木匠活,加之兒孫眾多,人丁興旺,族裡人都會給他們幾分面子。
李二貴善於與人交往,又腦子靈活,上過一年私塾。
在他這一輩中的人緣是極好的,當然那也是他在家的情況下。
李朱氏見保長和村長進屋,她坐在上首並沒有動,道。
「有貴,去給保長和村長倒碗水來!」
剛想坐下的李有貴,只得出去倒水,走的時候不忘給苗大妮遞個眼色。
一旁站著的桔梗將大房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但她小小年紀根本不懂別人要做什麼手腳。
「保長、村長好,你們可要為我一家人做主啊!
奶奶只把我們二房分出去,一分地都不分給我們。
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我弟弟自出生后就沒吃飽過,已經瘦得皮包骨,沒幾天活頭了!
我娘被打擊傻了!」
……
桔梗淚眼汪汪地將剛才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複述一遍。
姚山杏跪坐在地上低頭落淚,整個人木獃獃的。
她已經被分家這個事實,打擊得不知如何辯駁,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李朱氏沒想到這死丫頭的記憶力會這麼好,要是個孫子還可以留他一留。
「對,是我要分家的。
今年收成不好,家裡沒進項,全靠他爹一個人撐著。
沒了二貴的教導,桔梗的性子是越來越壞,天天在家裡吵得我頭痛。
把二房分出去,我也能落個清靜!」
李朱氏毫不避諱她對二房的不喜,左右鄰居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臊得她都沒臉出門。
在李朱氏眼裡,是桔梗丟了一家人的臉面。
保長和村長互視一眼,保長開口道。
「李大奶奶,二房沒一個壯勞力,你這樣把他們一家分出去不好吧!
李大老爺也沒在家,即使是要分家,也得他們回來再分吧!
何必急於一時!」
保長搖頭,這李二貴家的也是個無用的,啥事都讓才九歲的閨女出頭。
也不怕對閨女的名聲不好,李二貴在家時對他這個唯一的閨女有多好,保長都看在眼裡。
連他閨女李荷花都羨慕得緊,他都做不到閨女小的時候,抱進抱出。
去鎮上、縣裡更是一步不離地帶著閨女,整個李家祠就沒見過這麼寵閨女的男人。
以前白白嫩嫩很漂亮一小丫頭,如今卻連乞丐都不如。
瘦得完全脫了相不說,還蓬頭垢面的,衣服上到處都是破口子,腳上連一雙草鞋都沒有。
「今天必須分,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他們一家,老二李德石家的房子分給二房。
請你們來只是做個見證的,再把家裡的戶頭分開。
再過幾個月,又要交人頭稅,我上哪去弄那麼些錢來交。」
……
保長、村長見李大奶奶死了心的要將二房分出去,又有大房李有貴在一旁主事。
他們能做的就是為二房多爭取,幾隻缺口的碗、瓦罐、一小包鹽。
至於錢是一分都沒有,糧食也沒有增加,好在二房屋裡的東西都可以拿走。
二房雖沒分到一分地,但卻也免去了每年的孝敬,也不用欠著等李二貴回來給。
這李大奶奶相當於是將李二貴一家拋棄,不再管他妻兒的死活。
說來也是個狠心的老人!
若是李二貴的妻兒出了事,以後還有得鬧,兩人都是想著能幫就幫一把。
畢竟兩人都跟李二貴混得很熟,關係還是挺好的,搭把手的事情還是沒問題的。
分戶時,李志高問桔梗:「桔梗,你爹和大哥都不在家,他們的戶頭還留嗎?
留的話,每年年底都會交人頭稅,這是誰也不能少的,一人兩千塊,你可要想清楚了。
沒錢交的話,是會被抓去服勞役的!」
「留,我爹和大哥一定會回來的。」
為了留住爹和大哥的戶頭,桔梗必須交這個稅,而如今的她一分錢都沒有。
「哎,錢哪是那麼好掙的!
你還是個孩子!」
李志國能說的只有這些,當爹的不在家,苦的只有孩子!
最終桔梗一家五口落在一張戶籍上,李志國都不知道她家還有一個新出生的嬰兒。
其實五歲以下的孩子,根本沒必要上戶,村裡很多人家都是這樣做的。
因為孩子小,好多人家怕養不住,而上戶就意味著要交人頭稅。
保長要跑一趟鎮公所給桔梗一家登記戶頭,他和村長水都沒喝一口李家的。
桔梗跟在後面將保長和村長送出門,她現在沒東西可以感謝兩人的,只能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桔梗去了離李家兩戶遠的李五爺家,娘回屋后傻獃獃地坐在糧食袋子上,連床上哭的麥冬都不管。
收拾東西就更別提了,桔梗只得上五爺爺家找人幫忙。
因為她爹在家的時候,經常帶她到五爺爺家玩兒。
爹沒在家后她就沒來過,主要是怕被人嫌棄。
桔梗推開院門口的籬笆門,李五爺一家人正在吃上晌飯,她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
最終紅著臉,穿過泥巴院子站在李德天的堂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