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在過去留下道標的開端

殺身之禍？

崔恆轉頭看向這個中年和尚，輕笑道：「大師怎麼稱呼？」

其實他早就通過回溯時光洞悉了一切。

這個中年和尚名叫覺心，本來是蓮花寺雜役院的掃地僧。

三十年前，覺心在打掃藏經閣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部夾在佛經里的武功秘籍，名叫《玉骨不壞功》。

當時的覺心只有十三歲，又身處不能習武的雜役院，一直對武功有所嚮往。

於是他就在暗中習練了這門武功。

並且，為了避免自己習武的事情被人發現，他還悄悄焚燒了那部記載著《玉骨不壞功》的秘籍。

此後三十年裡，都相安無事，覺心也悄悄地把九層《玉骨不壞功》修鍊到了第六層，擁有了化氣境的修為。

這樣的境界，在江湖上可稱宗師，但在世人眼中覺心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掃地老僧，毫不起眼。

直到有一天，聞名江湖的百變大盜黃堂潛入蓮花寺藏經閣盜書，被正在打掃的覺心發現。

覺心護經心切，情急之下便施展武功，一掌震碎了黃堂心脈，將其立斃當場，保住了經書沒有被盜。

不過，這也讓他的武功暴露。

一介掃地老僧居然是化氣境的宗師！

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頓時引起了蓮花寺一眾高僧的注意，在對覺心進行了一番嘉獎之後，便開始詢問覺心的武功來源。

覺心自幼在蓮花寺中長大，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雜役院渡過，很少與人進行交流，不善言辭，很快頂不住一眾高僧的輪番盤問，實話實說。

得知了真相的蓮花寺眾高僧並未責怪覺心違反寺規習武，而是又對其進行了一番嘉獎，還升他做了達摩院的院副，並希望他將《玉骨不壞功》默寫出來。

按照那一種高僧的說法，《玉骨不壞功》是蓮花寺傳承的內景絕學之一，是可以達到當世絕頂的神功，對蓮花寺來說十分重要。

若是能讓《玉骨不壞功》重新回歸蓮花寺，覺心就是功德無量，一生都會受到佛祖的保佑。

覺心不疑有他，十分詳細地將《玉骨不壞功》默寫了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他進一步加深了對這門武功的理解，悄然突破到了第七層，打開了眉心玄關，達到玄關境。

蓮花寺在得到《玉骨不壞功》之後又將覺心的待遇提升，讓他做了達摩院的院首。

可就在慣例召開的眾院首會議上，蓮花寺的方丈，以及其他的幾個院首竟同時發難，要將覺心誅殺。

好在他們並不知曉覺心已經突破到了玄關境，被覺心突圍成功逃離了蓮花寺。

從那之後覺心就成了蓮花寺的叛徒。

盜竊武功、貪慕女色、欺師滅祖等一系列的罪名都被蓮花寺安在了覺心的身上。

同時他還有了一個新的身份。

仙風觀餘孽！

覺心自此浪跡江湖，亡命天涯，也正是從那之後他才知道——

原來《玉骨不壞功》根本不是蓮花寺的武功，而是百年之前被蓮花寺剿滅的道家門派「仙風觀」的鎮派絕學，更是眾多武功的總綱。

蓮花寺八十一絕技中就是不少是把仙風觀的武功改頭換面而來，但因為缺少這部總綱，難以發揮出完整的威力。

有了這一部《玉骨不壞功》足以讓蓮花寺的武功傳承整體上升一個台階。

覺心也終於明白，其實蓮花寺從來就沒有相信過自己的解釋。

恐怕是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當做了仙風觀的餘孽，所以才會在得到武功之後就要把自己趕盡殺絕。

就算是懷疑錯了，蓮花寺也沒有什麼損失。

現在已經是覺心亡命江湖的第五個年頭，他的武功也突飛猛進，達到了先天之境，擁有了駕御自然之力的威能。

可這也讓他遭到了蓮花寺更加猛烈的追殺，足足派出了三位先天之境的大宗師對他進行追殺。

覺心自然敵不過三名先天大宗師的圍攻，如今已是身受重傷，只能暫時躲在這座破廟裡療傷。

等到他的傷勢剛剛恢復一點的時候，蓮花寺的三名先天大宗師就會追上來，然後爆發激烈的戰鬥。

最終覺心憑藉著《玉骨不壞功》煉就的強大突破，以燃燒自己生命的方式，硬生生地拚死了三個先天大宗師，可他自己也油盡燈枯，即將死去。

在原本的歷史中，由於先天大宗師的激戰的餘波破壞力極大，破廟裡的那一對父女，還有押送陳湯溫的兩名差役全都被餘波震死了。

只有陳湯溫憑藉著原本玄關境留下來的底子，勉強活了下來。

於是，覺心在臨死之前，將自己的畢生功力和《玉骨不壞功》全都傳給陳湯溫，希望他可以重建仙風觀的傳承。

只可惜，後來陳湯溫剛剛修建好了一座仙風觀，就被蓮花寺的人找上門，還帶來了朝廷的旨意，再次將他的武功廢掉，並命令讓他終生不得踏出襄郡。

這讓陳湯溫徹底泄氣。

後來他聽聞了大趙國都被蠻人攻破，滿城百姓被屠殺的消息，大哭三天三夜，絕食七日，鬱鬱而終。

不過，這都是原本的歷史。

在崔恆決定回溯到這個時間點，並以陳湯溫為切入點之後，原本歷史就將改變。

……

覺心聽到崔恆的詢問，輕輕搖頭道：「貧僧是有罪之人，施主就莫要問了。此地即將有血光之災，你們還是速速離開吧。」

「嗨，你這和尚嚇唬誰呢？」李二有些不滿，瞪著眼睛道，「這荒山野嶺的，頂多出來幾隻野獸，我們兄弟直接砍了就是，能有什麼血光之災？」

他和王三雖然只是押送犯人流放的差役，但也有不凡的武功，都達到了蓄氣境，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方好手了。

畢竟，流放三千里，又是去南疆，就算只是押送犯人，一般人也做不到。

這樣的武功，手持兵器砍死猛虎都是沒問題的。

自然有不小的膽氣。

這時王三也走了過來，一改剛才彬彬有禮的態度，眯著眼睛打量了一番覺心和尚，沉聲道：「你這和尚，不會是想來劫犯人吧？」

說著，就緊了緊握著鎖鏈的手，還把一旁的陳湯溫扯了幾下。

另一邊的老者見氣氛有些不對勁，急忙拉著旁邊的少女站起身來道：「這位大師，這位道長，還有兩位差爺，小老兒和閨女還有急事，就先走了……」

那少女怯生生地躲在老者的身後，不敢吭聲，顯然是被現在的氣氛嚇到了。

「站住！」李二厲喝了一聲，直接拔出鋼刀，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呵斥道，「誰也不準走，想出去通風報信嗎？！」

「沒，沒有，我們不是……」老者連忙擺手，看著明晃晃的刀光一臉驚懼，急忙把少女護在了身後，縮去了一個角落重新坐了下來。

「現在誰都走不了了。」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陳湯溫忽然開口了，他指了指外面，看著覺心和尚道，「大師是正在被三位先天大宗師追殺吧。」

這話一出，王三和李二臉上的表情全都僵住，急忙轉頭，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李二直接衝過去打了陳湯溫一拳，讓他痛苦地蜷縮在了地上，喝罵道：「放你娘的屁，怎麼可能會有先天……」

轟隆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如同雷霆一般的震蕩聲。

可這又分明不是雷霆，更像是周圍的虛空被某種強大的力量震動，從而發出的巨大轟鳴。

緊隨在震蕩聲之後的，就是巨大無比的人聲，瞬間就傳遍了四方，甚至超過了剛才的「雷鳴」，猶如金剛降世，獅子怒吼。

「仙風觀餘孽，事到如今，你還要逃嗎？」

「速速束手就擒，貧僧還能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覺心師弟，莫要再執迷不悟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三道聲音的傳來，徹底擊碎了王三和李二最後的一絲幻想。

兩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不由自主地驚駭道：「這，這蓮花寺的獅吼功！真是先天大宗師啊！」

同時，兩人又看向了覺心，更是感覺頭皮發麻，混身都顫抖了起來。

蓮花寺的先天大宗師稱他為覺心！

豈不是說這個中年和尚就是仙風觀餘孽，傳說中殺人無算的邪僧覺心？！

自己剛才居然呵斥了這個和尚，呵斥了邪僧覺心。

完了，完蛋了啊！

死定了！

此時蜷縮在地上的陳湯溫則是閉上了眼睛，輕輕吐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臉上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縮在角落裡的老者將少女護在身後，臉上滿是驚恐之色，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凄慘。

先是家鄉遭了劫匪，一家老小就只剩下自己跟一個小女兒還活著，逃難的途中還遇到了大雨，好容易找到座破廟避雨，居然又遇上了江湖爭鬥。

這是為什麼啊？

難道這世道，沒權沒勢沒武功就不算人，不配活著嗎？

原本盤坐在地上的覺心緩緩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向老者與那少女躬身一拜，又向陳湯溫、王三、李二，還有崔恆所在的方向一拜。

隨後，他神情肅穆地道：「阿彌陀佛，牽扯到幾位施主，是貧僧的罪過。若有來世，貧僧願給幾位施主當牛做馬，以償還此生罪孽。稍後我會全力拖住那三人，你們儘快逃走吧，以免被波及。」

老者看著眉目慈悲的覺心，內心裡的悲憤竟化解了幾分，他張了張嘴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不過，一旁的兩名差役可就不同了，他們完全不信覺心的話。

「待會兒，待會兒，待會兒我們就沒命了！」李二滿臉驚恐地喃喃自語，同時拔腿就往破廟的外邊跑去。

「對，對，先天大宗師的戰鬥餘波可不是鬧著玩的！」王三也急忙跑了出去。

這兩人都用上了自己畢生的力氣，連好不容易積蓄在體內的內氣都毫無保留地動用了，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他們剛逃出去不到盞茶的功夫，破廟裡的人就聽到有兩聲凄厲的慘叫聲接連從外面傳來。

顯然就是王三和李二的聲音。

趴在地上等死的陳湯溫聽到這兩聲慘叫忽然睜開眼睛，似是有些自嘲地笑道：「呵，沒想到這黃泉路上，你們倒是走在了我前邊。」

老者和少女聽到這兩聲三角，身軀顫抖的越發明顯，臉上的表情再次被恐懼所取代。

崔恆則是一直安坐在那裡，似乎這一系列的變故都沒有影響到他。

覺心注意到了崔恆的與眾不同，於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問道：「這位道長，你應該有不低的武功吧。

「貧僧有一個不情之請，可否護送其餘幾位施主離開這裡？這裡有一部直指內景絕頂的武功，給道長作為報酬。」

說著，他就從懷裡拿出了一卷書冊要交給崔恆，正是改變了他這一生命運的《玉骨不壞功》。

「只要這幾位施主能夠安然脫身，我這一生，也算無憾了吧。」覺心的心裡暗道，便要將這卷秘籍交給崔恆。

可就在這個時候——

轟隆！

這座破廟的大門和牆壁轟然倒塌，三個全身都籠罩在淡淡金光里的和尚緩緩走了進來，正是蓮花寺的三名先天大宗師。

龐大的氣勢威壓擴散開來，讓瓢潑的大雨都似是凝固了一瞬間，呼嘯的狂風更是直接繞來了這座破廟，似是不敢吹過這裡。

三名大和尚來在外面的時候就聽到了覺心的話，因此一來到這裡便立刻動手，向覺心和崔恆展開了攻擊。

「覺心，事到如今，你還想把《玉骨不壞功》交給別人？」

「真是冥頑不靈，覺心師弟，你已經無可救藥，阿彌陀佛，就讓師兄來渡化你吧！」

「受死吧！邪僧！」

伴隨著三名大和尚的厲喝聲，先天真氣鼓盪開來，天地間的自然之力被調動，一道道金光亮起，竟把這漆黑的雨夜照的亮如白晝。

陳湯溫再次閉上了眼睛等死，老者也閉上了眼睛，不敢直視那耀眼的「佛光」，但他依舊死死地將女兒護在身後。

覺心和尚見狀也不再保留，身上綻放出了晶瑩剔透的光芒，全身彷彿都化作了美玉，卻又散發著不壞的韻味，整個人的力量氣息也開始極速向上攀升。

他在燃燒自己的生命，拼盡一切提升自己的實力，同時將手裡的那捲秘籍扔向了崔恆，大聲道：「道長，快帶他們離開這裡，我會拼盡一切幫你拖……」

嗡！！

就在這個時候，虛空忽然響起了一陣顫鳴聲，似乎有著壓制一切的力量，天地間的萬事萬物在這一刻都彷彿進入了靜止狀態。

覺心的話尚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在他的視角下，崔恆只是如平常人那般輕輕吹了一口氣，就讓整個天地都顫抖了起來。

先天大宗師已經可以感知到天地自然，此時他只覺蒼天在悲鳴，大地在哀嚎。

若它們都有形體的話，恐怕已經在向著這個年輕道士跪拜。

也正是在這輕輕的一口氣，讓蓮花寺那三名大宗師如同是被狂風吹過的麵糰，一瞬間就灰飛煙滅，不復存在了。

「這，這，這……」覺心瞠目結舌地愣在那裡，極度的震驚讓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