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凱歌歡奏妖氛凈 窮寇潛逃禍患多

第四十回 凱歌歡奏妖氛凈 窮寇潛逃禍患多

空空兒半空中一個「鶴子翻身」,運劍如風,一招「李廣射石」,便向司空圖刺下。司空圖的壁空掌力打不翻空空兒,立即一個變招,使出大擒拿手法,揚空一抓,迅即一記「手揮琵琶」,橫揮出去。空空兒腳尖尚未踏著實物,甚是吃虧,倘若給他打著,司空圖的功力在他之上,空空兒縱有護體神功,也難經受。

好個空空兒,就在這危機瞬息之間,又顯出了超凡入俗的輕功本領,他一劍刺空,迅即劍鋒一轉,「叮」的一聲,觸著車轅,就借著這一點點的反彈之力,身形不向下落,反而向上騰起,跳上車頂。

司空圖恐防他在車頂搗亂,或者傷害拉車的駿馬,連忙也跳上去,在車頂上又和空空兒展開惡戰。空空兒輕功超卓,在車頂上與司空圖游斗,捷若靈猴,先自佔了地利。但司空圖的功力深湛,空空兒在他掌勢籠罩之下,他也騰不出手來作害拉車的駿馬。兩人在車頂惡鬥,那輛馬車就似在風濤之中行進一般,起伏顛簸,坐在車子里的人被震蕩得東歪西倒,人人攀緊車架。這麼一來,馬車行進的速度當然是受了影響了。

辛芷姑跟著追來,她的輕功不及丈夫,追了半支香的時刻,仍然差了十餘丈的距離追上馬車。空空兒突然改變戰略,在車頂上兀立如山,只用袁公的刺穴劍法應招,暫時停止對司空圖的進攻。

司空圖喝道:「你搗的什麼鬼?」話猶未了,只覺這輛馬車就似在大海中觸礁的小船一樣,搖搖晃晃,划前一步,也要費很大的氣力。原來是空空兒用了「千斤墜」的重身法,就似在車頂上擱下千斤巨石似的,阻止這輛馬車的行進。

說時遲,那時快,馬車受阻片刻,辛芷姑已經趕到。空空兒在車頂定著身形,只守不攻,乃是舍長用短,正自感到支持不住,辛芷姑來得恰是時候,一聲叱吒,跳了上來,司空圖剛剛一掌向空空兒接頭拍下,只見寒光一閃,辛花姑的劍尖已指到了他的背心。

司空圖反手一掌,盪開辛芷姑的長劍。空空兒哈哈一笑,霍地一個「鳳凰點頭」,避招還招,短劍徑刺司空圖脊下的「愈氣穴」。此時辛茹姑已經來到,空空兒又可以用自己所長的輕功來攻擊司空圖了。

司空圖是邪派第一高手,在空空兒夫妻夾攻之下,居然臨危不亂,一招「彎弓射鵰」,雙臂箕張,左右開弓,以攻為守的同時化解了空空兒、辛芷姑的兩招。辛芷姑劍法奇妙無比,劍鋒一轉,前招未收,后招繼發,向司空圖連施殺手。司空圖一個「移形換位」,避開了空空兒的一劍,右手二指疾挖辛芷姑的眼睛,辛芷姑當然不會邀他毒手,可是卻也不能不避。這接連三招的殺手,也終於給司空圖化解了。

司空圖剛剛化解了辛芷姑的殺手,空空兒的劍招又到,司空圖伸指一彈,「掙」的一聲,彈中空空兒的劍脊,將他的短劍盪開。辛芷姑一退復進,劍隨身轉,寒光閃處,一招「倒灑金錢」,截掌刺穴。這一招來得甚急,司空圖不敢出指相抵,只好一個「回身拗步」,意欲避招進招,辛芷姑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攻來,「嗤」的一聲,把他的衣袖削去一大幅。但辛芷姑的青鋼劍也同時給他的衣袖盪開了。

司空圖力敵空空兒夫妻二人,二三十招之內還勉強可以打成平手,三十招一過,已是感到左支右絀,應付艱難。他想叫兒子上來幫手,但此時護車的竇元與沙鐵山已經逃跑,車廂內沒有別的高手,只靠他的兒子來保護拓拔赤。二來他自負是當世第一高手,空空兒還是他的晚輩,他也不好意思張口求援。

段克邪跟著也飛騎趕到,一見司空猛把守車門,段克邪笑道:「在魏博之時,我讓了你九招,如今我可要還招了。」縱身離鞍,疾如飛矢的撲上那輛馬車。司空猛扭腰一閃,左拳右掌,同時發出,捶胸切臉,一招二用。

段克邪腳尖一點車輟,使了個「風擺柳」的身法,笑道:「如今我已讓了你十招了。」霍地一招「白虹貫日」,劍直如矢,分心便刺。司空猛使出大擒拿手法,呼的一掌擊下,左掌迅即從財底穿出,便要來拉段克邪的寶劍。段克邪腳尖點著車轅,靠著腳尖之力支持全身,有力難使。司空猛則是居高臨下,大佔便宜。兩人的功力本是在伯仲之間,段克邪給他的掌力一震,立腳不穩,只好又跳下來。可是段克邪的劍法也真了得,雖然是給對方迫退,就在他跳下車的那一剎那,「唰」地將寶劍一拉,在司空猛的左臂上劃開了一道三寸來長的傷口。

車廂里拓拔赤的四個隨身衛士擲出了四支長矛,段克邪一個「鯉魚打挺」,避過了兩支,跳起身來,把另外兩支長矛接到手中,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長矛飛出,不是射人,而是射馬。

駕車的武士名叫乙辛,乃是回紇的四大高手之一,排名僅在巴大維、泰洛與丘必大之下。但段克邪這兩支長矛飛來。他也只能打落一支,另一支長矛徑追馬匹,殺了一匹拉車的駿馬。

乙辛當機立斷,割掉了那匹馬拉著的繩,車輪從它的屍身輾轉,少了一匹馬的力量,車子的速度不至於受多大影響,段克邪在地上跳了起采,待到他找回坐騎,已是追不上了。乙辛叫車內的兩個衛土出來代他駕車,自己則跳上車頂,助司空圖一臂之力。

司空猛受的劍傷不重,但傷在段克邪的劍下,已是把他氣得哇哇大叫。他要保護拓拔赤,不能跳下去追段克邪,只好把一腔怒氣,發泄到空空兒身上。此時師陀方面並無第二個高手追來,司空猛即達上車頂,大呼小叫地嚷道:「小猴兒,非叫你滾下去不可!」

空空兒大怒道:「你也配叫我小猴兒!」身形一晃,唰的一劍就地到他的面門,司空猛沉腰塌肩,剛避過一招,空空兒的短劍如影隨形,迅即又我向他肩頭的琵琶骨,根本不容他有還手的餘地。

司空圖橫身阻在空空兒與他兒子之間,一掌避下。空空兒對他不能不忌憚三分,只得回劍讓身。司空圖叫道:「猛兒,你打發那個潑婦。這個猴兒自有為父的對付他!」

司空猛本來也是忌憚空空兒三分的,只因有他的父親同在,他才敢於向空空兒挑戰。他試了兩招之後,銳氣頓挫,心裡想道:「若然我不受傷,空空兒不易勝我,如今我找他的晦氣,只怕反而是自討苦吃。不錯,我不如去殺那個潑婦,他是空空兒的妻子,段克邪的師嫂,殺了她也算是出了一口鳥氣。」

司空猛的本領不在辛芷姑之下,以前他們曾在揚州交過一次手,各有損傷,不分勝負。但此次司空猛先受了傷,雖有乙辛相助,也只能和辛芷姑打成平手。要想殺她,談何容易?

不過,他與乙辛絆住了辛芷姑,對他的父親司空圖卻是大有幫助。司空圖切斷了空空兒夫妻的聯絡,專心一志的對付空空兒,他的功力在空空兒之上,時間一長,空空兒漸感不敵。

空空兒的目的本來是要活捉回紇的主帥與師陀的偽王吉納的。報司空圖的一掌之仇,只是他次要的目的.此時他處於下風,不由得瞿掘一省,心裡想道:「我的老毛病又發作了,我是為何要來的,豈能如此好勝?和這老怪糾纏下去,輸了事小,逃了拓撥赤和吉納,事可就大了。不錯,有這老怪父子保護他們,我是傷他們不了,可是我也還有辦法阻延他們這輛車子的前進,好讓大軍追上他們呀。功成何必在我,我這隻顧個人的老毛病是非改不可!」

空空兒主意打定,叫道:「芷姑,傷他們的馬,咱們扯呼!」說話之時,司空圖正自一掌向他掃去,空空兒一個「鷂子翻身」,借他掌力倒縱出去,閃閃兩劍,傷了駕車的那個衛士,這才跳了下去。

同一時間,辛芷姑也跳了下去,而且飛出了兩柄匕首,殺了拉車的兩匹駿馬。車子失了駕御,登時傾側,幸虧乙辛下去的快,斬斷兩條繩纜,這才恢復正常。可是拉車的八匹駿馬死了三匹,速度當然是大大的減弱了。

字文虹霓親自帶了一隊輕騎兵追來,把拓拔雄的護車衛隊殺得七零人落,空空兒夫妻與她會合,一同追那輛馬車。

眼看就要追上,忽見車上撒下一把一把金珠寶貝。原來拓拔赤在臨走之時,把師陀宮中的寶藏盡都搜颳了去,要想運回本國的。此時一來為了要減輕車子的負荷,二來也是靠這些金銀珠寶來阻延追兵,只好忍著心撒下去了。

宇文虹霓叫道:「回來再拾,如今誰都不許妄取!」一聲令下,這隊衛兵都聽她的吩咐,對滿地的珠寶,連看也懶得一看,人人奮勇爭先。

拓拔赤喝道:「把宮女和吉納的隨從都推下去!」原來拓拔赤臨走時,不但盡取官中寶藏,還帶了四個絕色的宮女準備回去,給國王的。此時也都只好割捨了。吉納以偽王的身份,拓拔赤准他帶四個隨從,兩個是他心腹「大臣」,兩個是他子侄,此時與宮女們遭了同樣的命運,做了拓拔赤的犧牲品了。

偽王吉納民看著子侄給推下去,心痛如割,卻是不敢作聲。

他本來給車子的顛簸搞得頭昏腦脹,有氣沒力,此時索性閉上眼睛,裝作不見。

宇文虹霓不能讓馬隊踐踏宮女,忙叫衛士下馬,將那四個宮女救起。至於吉納那四個隨從,則喪生在馬蹄之下。

吉納正在閉目假寢,忽地被拓拔赤一把抓了起來,喝道:「你也下去吧!」吉納大驚道:「你,你不要我了!」拓拔赤冷笑道:「你保不住自己的王位,還連累我們喪失了幾萬精兵,要你何用?」把吉納一拋,就摔出了車外。

師陀的兵士見吉納被推下來,人人都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有的歡呼,有的怒罵,有的冷嘲。歡呼他們獲得的勝利;怒罵偽王吉納當政時對百姓的欺壓;冷嘲他在危急的關頭給主子拋棄。宇文虹霓本來要想把他在國門之前明正典刑的,卻抑止不下群情洶湧,也只好讓古納給亂刀分屍了。

拓技赤那輛馬車拋下了偽王吉納、宮女與他的隨從等一共九人,裝滿半車的金銀珠寶又盡都拋了。車子的負荷大大減輕,雖然只剩下五匹拉車的駿馬,速度大勝從前,比初時有八匹馬拉車的時候還快。

這五匹駿馬乃是千中揀一的良馬,馬車風馳電掣的向前飛馳,字文虹霓這支追兵追它不上,空空兒的輕功也不能和駿馬長期賽跑,追出了百里之外,距離越來越遠,最後馬車的影子也看不見了。宇文虹霓記掛著主要戰傷的形勢,好在已然殺了吉納,也趕跑了拓拔赤,便下令收兵,回去殲拓拔雄那一支回紇大軍。

主戰場上,烏獲、木里指揮的殲滅戰獲得了很大的成功,拓拔雄這支回紇「大軍」,已是陷於土崩瓦解的境地。

烏獲與木里的聯軍,加上夏侯英的部隊,再加上從京城裡出來助戰的老百姓,組成了真正的浩浩蕩蕩的大軍,不僅在土氣上壓倒對方,在兵力也壓倒對方了。回紇的侵略軍被「分割」成一段一段,支離破碎,彼此不能呼應,只有給師陀的義軍逐個擊破,各自殲滅。

拓拔雄也被隔斷開來,不過他還保有戰車數十車,與及戰鬥力最強的「龍騎兵」約近三千。他一見全面潰敗的局面已成,立即下令突圍,只圖保得自己的性命,戰場上其他各處的回紇軍隊,他已是無法聚集,『也無法顧全的了。」

泰洛和一股回紇步兵被楚平原切斷、衝擊,泰格無心戀戰;且戰且走,只盼能與拓拔雄的這支主力部隊會合,那知拓拔雄早已殺開一條血路,沖了出來,連他倚為左右臂之一的泰洛也給拋棄了。

一輪混戰,泰洛的這支步兵傷亡過半,只剩下數百人衝破包圍,楚平原帶領數十精騎,窮追不捨。追了一程,遇上了字文虹霓從前方撤回來的隊伍,一個包抄,泰治手下的士卒死傷殆盡。楚平原喝道:「往那裡走?今日楚某誓報你一掌之仇!」

泰洛坐騎已給射斃,楚平原飛馬追上,「呼」的一聲,從馬背上如箭飛出,攔在泰洛的前頭,迫得泰洛不能不戰。困獸之鬥,特別兇悍。泰洛瘋狂般的撲上前去,雙臂箕張,連環進招,手腳起處,全帶勁風,師陀士兵圍成一道圓圈,人人看得驚心動魄。

木里說道:「駙馬何須如此費事,咱們亂箭將他射死,不就完了。」楚平原道:「我要按照江湖規矩,教他死得心服!」

泰洛雙掌翻飛,倏地欺身進招,一個「游龍探爪」,向楚平原胸口抓去,他是想敗中求勝,倘能僥倖成功,便可抓著了楚平原作為人質。楚平原一刀劈空,眼看就要給他的毒掌打上,宇文虹霓嚇得禁不住「啊呀」一聲叫了出來!

聲猶未了,只見兩人的身形倏的分開,楚平原喝道:「斬你的狗爪子!」刀光如雪,口中只說了六個字,雁翎刀已是連斬八刀。原來楚平原的快刀,乃是武林一絕,泰洛以為有機可乘,反而幾乎給他斬掉了一條臂膀。

宇文虹霓道:「大哥,小心了!」楚平原道:「放心,無妨!」刀光霍霍展開,連人帶刀化成了一團銀光。師陀士兵都知道王夫武功極高,但平時卻沒見過他顯露本領,此時看了楚平原如此精妙的刀法,人人都是禁不住大聲喝采,當真的采聲如雷。

兩人都是一流高手,各有所長。泰洛的毒掌有傷人立死之能,楚平原的快刀也有令人防不勝防之妙。若在平時,雙方各有顧忌,單打獨鬥,是應該打成平手的。但此際泰洛只剩下一個人,雖說楚平原仍是和他單打獨鬥,他在精神上已是感到孤立無援。他瘋狂猛撲,也正是他沮喪與恐懼的表現。

楚平原的快刀攻守兼顧,泰洛的毒掌無法碰著他的身子。但泰洛雖然瘋狂,出招卻依然不亂,楚平原的快刀好幾次眼看就要斬傷了他,仍然給他進過。

激戰中忽聽得「嗤」的一聲,接著「當」的一響,泰洛的胸衣給楚平原的刀尖挑破,「護心鏡」也碎成了四片。師陀兵士歡聲雷動。

泰洛又驚又怒,師陀士兵給楚平原助威的采聲,又間接造成了他的精神威脅。泰洛驚恐之下,越發瘋狂,喝道:「老子與你拼了!」楚平原笑道:「我只是要你的性命,誰和你拚命?」泰洛連攻七掌,楚平原步步後退,從容的化解了他的招數。

旁觀的士兵見楚平原連退七步,不禁又都為他擔憂起來。宇文虹霓卻反而面露笑容,說道:「「快了,快了!」話猶未了,只見刀光一閃,楚平原喝聲:「著!」刀光過處,血如紅雨,泰洛的左掌,已給楚平原的快刀硬生生的削了下來。原來泰洛早已氣沮神傷,在他最後一次瘋狂反撲之時,步法已亂。楚平原以逸待勞,連退七步,誘他上當,突然閃電的一刀,就斫下了他的一支毒掌。

泰洛似受了傷的野獸般的狂嗥猛撲,楚平原笑道:「你一生專用毒掌傷人,留你不得,都割下來吧!」刀光電閃,「卡嚓」一聲,把泰洛的右掌又切下來。泰洛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師陀士兵恨他上次攻破北芒山,一涌而上,泰洛在師陀士兵的馬蹄踐踏之下,變成了一團肉醬。

此時主戰場上的回紇軍死的死了,傷的傷了,餘下的或投降,或被俘,除了逃出主帥拓拔雄的一隊騎兵之外,都已殲滅乾淨。宇文虹霓命令烏獲與罕浩帶一隊輕騎前去追捕拓拔雄。

激戰了整整一天,終於大獲全勝。宇文虹霓下令清理戰場,隨即班師回京。師陀被回紇的侵略軍蹂躪了一年多,此時只待殘敵肅清,全國可說是已告光復了。京城的老百姓歡喜如狂,迎女王、祝大捷,熱鬧的情形,不待細表。

字文虹霓收兵之後,卻還不見展伯承、鐵凝和劉芒、褚葆齡四人回來。

宇文虹霓查問之下,這才知道他們是去追趕竇元與沙鐵山去了。宇文虹霓放心不下,說道:「竇,沙二賊武功不弱,他們離開隊伍去追趕這兩個惡賊,只怕反而為敵所乘。」段克邪笑道:「我正要和師兄同去。咱們可分頭尋找。」他們二人的輕功,是當世數一數二的人物。宇文虹霓自是可以放心,當下笑道:「希望你們能夠找著小承子他們,一同回來參加今晚的慶功宴。」

且說展伯承等四人一路追蹤下去,竇元與沙鐵山乃是老奸巨滑,他們恐防師陀的大軍追來,專揀荒野之處奔逃。展伯承與鐵凝的坐騎乃是秦襄以前送給他們父親的名馬,馬齡雖然稍老,尚有日行數百里之能;褚葆齡與劉芒的坐騎,也是大苑良駒,跑得比一般的軍馬快得多。四人縱馬急追,追到了離京城六七十里之外,太陽尚未落山,已是即將追上了竇、沙三人。

沙鐵山一看只是他們四人來,低聲說道:「竇大哥,這正是機會,把這四個小賊殺了,免除後患。」竇元道:「再跑一程未遲。」猛的一刀插向馬屁股,坐騎負痛狂奔。

沙鐵山任了一怔,見竇元向前面一座山跑去,這才恍然大悟,心道:「畢竟是竇大哥比我老練,有適當的時機還要有適當的地點才可萬無一失。」原來竇元是想把展伯承他們引到山上再來殺害他們,免得給人發現,引來師陀的追兵。

展伯承等人報仇心切,根本就不知道害怕敵人,儘管竇沙二人的本領是在他們之上。他們見竇、沙二人刺傷坐騎,催馬狂奔,恐防他們跑掉,越發窮追不捨。

恰好追到山窮,竇、沙二人的坐騎狂奔力竭,倒地而亡。竇元與沙鐵山送施輕功,跑上山上。這座山乃是無人居住的荒野山嶺,荊棘遍地,瘦石嶙峋。展伯承等四人恐防坐騎受傷,於是也都棄馬步行,施展輕功,追上山去。

追上山頂,只見竇元與沙鐵山早已站在那裡等候他們。竇元哈哈笑道:「你當我是真怕你們的嗎?好,難得你們追來,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我只有為閻羅王請客了。」

褚葆齡紅了眼睛,沉聲說道:「惡賊,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爺爺在天之靈,保佑孫兒為你報仇!」拔劍撲上前去。劉芒正想跟上,鐵凝說道:「展大哥,你助齡姐。劉大哥,你幫我打這個姓沙的老賊.」原來鐵凝知道空空兒教過展伯承和褚葆齡一套兩人合使的劍法,可以有戰勝竇元的把握。

四人之中,展伯承武功最高,劉芒較弱。倘若褚、劉聯手,一定打不過竇元。鐵凝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借口叫劉芒幫助她,好讓展伯承與褚葆齡聯手的。

展伯承本來有點私心戀念,恐怕劉芒多心,自己意欲避嫌,讓劉芒和褚葆齡並肩對敵,自己則等待時機,再幫他們的忙的。如今聽了鐵凝的話,不由得困然一省,心裡想道:「前日我才聽了劉大哥轉述齡姐所說的:『揮慧劍、斬心魔』的道理,怎的我又生起『心魔』來了?當務之急,是如何才能最有效的克敵制勝,豈能心存芥蒂。」思念及此,立即上去與褚葆齡聯手應敵。

鐵凝斥道:「沙老賊,上次在那客店之中,甘爺爺手下留情,容你逃生。今日我是非報你一掌之仇不可了!」

沙鐵山冷笑道:「憑你這小丫頭也配?」鐵凝道:「我還有劉大哥呢。我們兩人的年紀加起來沒有你大,算不得是恃強欺弱,以眾凌寡。」沙鐵山大笑道:「恃強凌弱?哼,這應該掉轉來說!廢話少說,快點上來,你們齊來最好,省得我多費氣力。」話猶未了,鐵凝身形一晃,倏地便是一招「玉女投梭」,向沙鐵山攻去。這「玉女投梭」本來是應該平劍刺出的,但辛芷姑將這招加以變化,劍到中途,劍勢突然一變,轉了方向,劍尖下垂,刺向沙鐵山脅下愈氣穴。

沙鐵山一掌打空,鐵凝的劍尖突然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沙鐵山一掌打空,瞿然一省:「她這門劍法奇詭無比,我也不可太輕敵了。」

沙鐵山號稱「七步追魂」,有移步換掌,移形換位之能。身法之快捷無與倫比。鐵凝劍術雖然奇詭,卻也傷不了沙鐵山,就在那間不容髮之際,沙鐵山已是倏地繞到了鐵凝的背後,掌劈她的脊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沙鐵山這一掌正待劈下,忽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劉芒揮刀斫到。沙鐵山揮袖一拂,腳跟一轉,冷笑道:「你這小子也來送死!」移步掀掌,打不著鐵凝,反手就擊劉芒。

劉芒的刀被他衣袖一拂,帶過一邊,沙鐵山一掌幾乎是擦著他的後頸掃過,但卻打不著他。原來劉芒的武藝雖是不及鐵凝,但他家傳的「游身八卦刀法」,腳踏五行八卦方位,卻正好與沙鐵山的絕技「移形換位」匹敵。在身法步法上他並不吃虧,不過功力較弱,火候也還較差而已。

鐵凝的輕功已得了空空兒三四成,沙鐵山一掌打空,她的青鋼劍揚空一閃,立即又刺到了沙鐵山的面門,這一招名為落塵埃。竇元也幾乎是在同一時侯,躍翻地上,骨碌碌的滾下山坡。

褚葆齡心頭大震,顧不得追殺竇元,連忙跑過去把展伯承扶了起來,顫聲問道:「小承子,你怎麼樣了?」展伯承道:「沒什麼?你快去殺掉竇元!」格漠齡一看,只見展伯承的右臂已經脫骨,展伯承雖然沒哼聲,可是看他額上汗珠,一顆顆黃豆般的滴下來,可知他是極力忍著疼痛。

褚葆齡道:「這惡賊已經中了一劍,跑不遠的,你的手臂要緊,我先給你接上斷骨。」

展伯承抬眼望去,望不見竇元,但見在他滾過的草地上,一路都是血跡,情知竇元也是傷得不輕,當下便不再作聲,讓褚葆齡給他接骨,並敷上了金創葯。

竇元與展伯承各自受傷。那一邊,沙鐵山與鐵凝、劉芒三人也是各自吃驚。沙鐵山尤其驚恐,要知他對付鐵、劉二人不過勉強打成平手,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竇元殺了展、褚之後,來幫忙他,方有取勝的機會。如今竇元受了重傷,死生未卜,而對方的展伯承雖然受傷,褚葆齡卻沒受傷,若她過來加入戰團,與鐵凝劉芒聯手打他,只怕他想逃也逃不了。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沙鐵山如何還敢戀戰?「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主意打定,沙鐵山立即猛力的向劉芒一衝,劉芒閃過一邊,鐵凝為配合劉芒,也轉過了一邊。沙鐵山立即從缺口衝出,一溜煙的逃跑下山去了。

鐵凝與劉芒不知展伯承傷得如何,心中也正自驚急,當然他們也是無暇再去追趕沙鐵山的了。

鐵凝連忙跑去看展伯承,此時褚葆齡已經給他接上了斷骨。鐵凝見展伯承身上並沒第二處受傷,腕骨雖然斷折,並無性命之憂。褚家的金創葯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料想養息個十天半月就可復原。鐵凝放下了心,說道:「齡姐,你歇歇,讓我給展大哥包紮。」展伯承道:「好了,叩,你趕快去替爺爺報仇吧!可別給他跑了。」

褚葆齡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的。芒哥,我和你去。」兩人跟著血跡搜尋,果然在一處荊棘叢中發現了竇元,竇元身上中劍,滾下山時,又給石頭荊棘擦刺,當真是遍體鱗傷。

褚葆齡冷笑道:「惡賊,你也有今日!」正要過去把竇元殺掉。忽見一條人影來得快極,將竇元一把提了起來,說道:「褚姑娘,我向你討一個情。」

褚葆齡一看,來的原來是段克邪。褚葆齡呆了一呆,說道:「段叔叔,你怎的為他說情?」

段克邪說道:「不錯,竇元是殺了小承子的父母,又傷了你的爺爺,你的爺爺因此而死。但竇家與你們二家的冤讎說起來,那是十分複雜。若是只論私仇,這種綠林中的仇怨,倒是宜解不宜結的。」

展伯承想起了母親臨死時的吩咐,母親是不許他報仇的。這個原因,他後來聽得褚遂談起,方才知道。原來「竇家五虎」,亦即竇元的父親和四個叔伯,當年都是因為王竇二家互爭綠林盟主之位,給他的母親殺掉的。

展伯承讓鐵凝扶著他走,走下去與段克邪相見。段克邪道:「我的意思是可以饒他一命,你意下如何?」

展伯承道:「不錯,論私仇那是宜解不宜結,但這廝附敵求榮,又與江湖上的俠義作對,論公仇,似乎不可饒他。段叔叔,你過去不是說過我可以殺他報仇的嗎。」

段克邪道:「他現在的武功已廢,以後是再也不能作惡的了。讓他苟延殘喘,保全一條性命吧。」原來褚葆齡剛才的那一劍,恰恰刺穿了竇元的琵琶骨,琵琶骨是人身支柱之一,琵琶骨被毀,多好武功,也要變成殘廢。

段克邪又道:「我和鐵表哥曾談過此事,他的意思也是只想廢掉竇元的武功。讓竇家不至斷絕香火。當然,若是在戰場上將他殺掉,那又當別論。」

原來鐵摩勒曾是竇家的義子,古代的人,對傳宗接代是看得很重的,這種觀念,在封建時代深人人心,即使是鐵摩勒也有把竇元只廢掉武功,好讓竇家留下一條「根苗」的打算。殊不知此次除惡不盡,後來這竇元雖然變了殘廢,依然作出了惡事,遺害無窮,大出鐵摩勒意料之外,這是后話,暫且不表。

褚葆齡礙著段克邪的面子,心裡想道:「這惡賊已經給我刺穿了琵琶骨,讓他苟延性命,他所受的痛苦比一劍將他殺了更要難受得多。」於是道:「好吧,看在段叔叔和鐵寨主的份上,就讓他去吧。」段克邪放下了竇元,竇元也不道謝,他自己敷上了金創葯,隨即折了一根樹枝,當作拐仗,這才說道:「段大俠,煩你拜上鐵摩勒,說是竇某有生之年,都感他的大德。」冰冷的語氣,不似表達道謝之情,而是充滿了無限的怨毒。但段克邪也不放在心上,說道:「好了,好了。你走吧!」竇元撐著拐杖,一蹺一拐而去。他的武功雖然廢了,尋常人的氣力還是有的。

竇元走後,展伯承道:「段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在這兒?」段克邪道:「我找遍了幾個山頭,才在這裡找著你們,怎麼,你也受了傷了?可惜我來遲一步。」

展伯承道:「我的傷不緊要。咱們打勝了沒有?」段克邪笑道:「當然是大獲全勝,我才有空找你。不但我來,我的師兄也來了呢。我們是分頭尋找你們的。好吧,現在應該趕回去,否則就趕不上慶功宴了。」

一行五人隨即下山,段克邪與展伯承合乘一騎,好照料他,馬行迅速,回到京城,恰好趕得上慶功宴。宇文虹霓聽說他們已報了仇,廢掉竇元的武功,大為高興。說道:「這次都是靠了你們漢人豪傑的幫忙。」夏侯英道:「不,這都是你們百姓的功勞,我們不過是從旁助一把力而已。說真的,我還沒有見過這樣勇敢的老百姓呢,真是令我無限佩服!」

宇文虹霓客氣了幾句,說道:「國無外患者恆亡。這是你們漢人前賢說過的一句話。我以前很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國家沒有外患反而會亡呢。現在我才明白這個道理,外禍臨頭,老百姓受了刺激,那才容易同心合力,一致抗敵。沒有外敵,國中君臣習於安逸,一旦有了敵人進侵,那就難以抵擋了。」

夏侯英點了點頭,說道:「這話很有道理,不過,作君主的,或者當老百姓頭領的人,必須和老百姓同甘共苦,至少也要照顧老百姓的利益,像你一樣,和老百姓利害一致,這才能夠充分發揮老百姓抗敵的力量。」

宇文虹霓紅了臉,說道:「說到與老百姓同甘共苦,我還做得非常不夠。夏侯將軍,多謝你的教言。」

慶功宴將近撤席之時,鐵凝道:「咦,怎麼還不見我的師公回來?」宇文虹霞道:「想是空空大俠找不著你們,還在尋找。我派人出去把你們回來的消息告訴他吧。」辛芷姑笑道:「這用不著。你們要找他,那是很難找得著的。他找不著你們則自會回來。」正是:

掃凈胡塵復國土,自來多難可興邦。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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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劍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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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凱歌歡奏妖氛凈 窮寇潛逃禍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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