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把你的故事講給你聽
「這是事實。」王壽山坐回到椅子上,語氣緩和了下來。
然後抬頭對大女兒王雅文說:「你讓他進來吧,我把他的故事講給他聽,今天也算做個了結。」
王雅文走到屋門口,猶豫了片刻,緩緩地打開了門。
看到最疼愛自己的大姐王雅文來開門,王海站了起來,朝姐姐走過去。
王雅文看到黑了又瘦了的弟弟王海,忍不住跑過去,抱住他的胳膊,心疼地打量一番道:「小海,我的好弟弟,你回來了。」
說著,眼淚便吧嗒吧嗒地滾落下來。
「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姐姐我無能為力幫你,對不起你……」
「姐你別哭了。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錯,怎麼能怪你呢?」
王海用手擦拭掉了姐姐王雅文臉蛋上的眼淚,笑嘻嘻地勸了勸姐姐。
「爸讓你進屋。」王雅文一把拉住王海繼續道,「進屋后,不管爸說的是真是假,不管爸怎樣絕情,你一定記著,姐姐永遠都是你的親姐姐,永遠都是。我們姐弟永遠都是最親的。記住了嗎?」
「姐,你怎麼了?爸讓我進屋。這就說明爸原諒我了。我昨天剛回來,今天早上就把咱家裡裡外外收拾乾淨,我打算接爸媽回家住,我要盡一份當兒子的孝心。」
「爸要告訴你一些不好的事情,你聽了后一定要忍住,不要多說話,更不能頂嘴,讓他把話說完,把他心中的怨氣和委屈倒乾淨。不喜歡聽的話,你可以裝作什麼也沒聽見,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你就認為爸說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老糊塗了,胡亂編造的謊言,好嗎?」
王海不知道父親要對他說什麼,但看到姐姐一臉的緊張和不安,他預感到了一向對他嚴格的父親,這次可能真的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了。
「王海,你進來吧,你爸有話對你說。」姐姐王雅文正說著,母親出現在了屋門口。
王海進屋見到父親,緩緩地跪在父親面前。他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請求父親的原諒。
不料父親冷冷地說:「不用跪,坐下說話。」
王雅文遞來一把椅子,王海接過,坐在父母對面。
姐姐和姐夫各取了一把椅子,坐在側面。
王海看到父親王壽山摸口袋,又朝八仙桌上瞅了一眼煙袋,便推測父親正在找煙斗。
王海一臉堆笑,急忙從口袋摸出紙煙,遞給父親。
不料父親一把推開道:「你的煙,我沒臉抽。」
父親的一句話噎得王海愣在原地。
「爸,我是被冤枉的。」王海辯解。
「冤枉怎麼了?沒冤枉又怎麼了?事實已經擺在那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有一個強姦犯兒子。」
「爸,我是被人下了套,設計誣陷的。我沒有強姦任何人,我沒有犯任何錯誤,我不是一個壞人。」王海哭訴道。
王雅文趕緊上前,拉著弟弟王海的胳膊道:「別跟爸犟嘴了,我不是剛才和你說好了嗎?你剛才不是也答應我了嗎?爸說什麼你都不要頂嘴。」
王海看到姐姐王雅文的眼圈又一次紅了。
姐夫趙寶平泡了一壺新茶,倒了四杯。將最後一杯遞給王海,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冷靜一下,聽爸把話說完。」
王壽山拿出自己的煙斗,妻子楊慧霞從桌子上取下煙葉袋子遞給丈夫。
王壽山點燃了煙斗。煙斗冒出一股紅黃色的火焰后,很快便被王壽山滿是老繭的手壓滅。
隨著核桃皮一樣的嘴巴一張一合,一股辛辣的劣質煙草的味道瀰漫開來。
「咳咳!」王雅文忍不住咳嗽一聲,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
王海這才發現自己的大姐王雅文肚皮鼓鼓的,似乎懷孕了。
「你到裡屋去!」丈夫提醒妻子。
「沒事,我沒事。」王雅文回答。
王壽山抬起腳,知趣地將手裡的煙斗在鞋幫子上磕了磕。
然後端起女婿遞過來的茶杯,抿了一口,徐徐道:「這一切,還得從21年前我和你乾爹柳福海簽署的那份『親家協議』說起。」
「21年前,南山鎮柳園村你乾爹柳福海,和我各自帶著兩個閨女和自己懷孕的老婆,一路風塵僕僕逃到銅城礦務局下屬的北山煤礦家屬區避難。」
「說是避難,並不是咱們兩家真遇到了什麼仇家報仇,或者債主追債。而是兩家人都想要生個兒子。」
「那時候,你媽和你乾娘,都懷有身孕。」
「整個礦區,下煤礦的臨時工成千上萬,家屬區挺著大肚子孕婦為數不少。」
「沒人注意兩個大肚子女人,和他們在煤礦打零工的男人。」
「咱們兩家人逃難到銅城煤礦。」
「逃難的路上,咱們兩家人互幫互助,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那時,我和你乾爹不僅結拜為兄弟,你媽和你乾娘,也結拜為姐妹。」
「最重要的是,咱們兩家人逃難到礦區,在職工宿舍里簽訂了《親家協議》」。
「詳細條款我已不記得了,但最主要的意思我記得清清楚楚:兩家第三胎如果生的都是男孩,則兩個孩子結為兄弟。兩家第三胎如果生的都是女孩,則兩個孩子結為姐妹。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則結為夫妻。」
「除此之外,咱們兩家人還約定,夫妻二人將來必須一起贍養兩家父母。這就跟電視里《射鵰英雄傳》中郭、楊兩家的約定一樣。」仟韆仦哾
「第三胎,你媽依舊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王雅安,小名安安。你乾娘和你媽一樣,又生了一個閨女,取名柳香香。」
「天意,真是天意。」王壽山感慨一句。
「什麼天意,明明是造化弄人。」王海的母親楊慧霞補充道。
「你媽還在月子里給安安餵奶。突然有一天,有個男人找到了我,說礦上有一個女人未婚先孕,生了一個男孩,因為沒有奶水,想讓你媽給餵養幾天。」
「你媽和我本來並不同意,那人就說,先讓我們餵養幾天,如果願意收養這個孩子,那個未婚先孕的女人也願意將孩子送給我們。」
「我和你媽一看是個男孩,就一口答應了。後來,那個送你來的男人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和你媽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只知道你母親是一個分配到礦上的女大學生,乾的是會計的工作。至於你父親是誰,我們就不清楚了。」
「那安安呢?」王雅文好奇地問。
「安安?」
王海聽到父親王壽山嘀咕一聲,然後一臉愧疚地望著窗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之後,便一直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