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三十五 他們就連演都不演了是吧?
和中都的大會一樣,行省層面的大會也有差不多的權力。
各行省官府除了需要遵照中央指令辦事之外,本身也有地區事務需要辦理。
中都民眾代表大會通過的事情不需要行省層級的大會再做一輪表決,但是各行省的地方事務則需要行省民眾代表大會進行表決。
表決通過授權之後,行省相關部門才能辦事,表決不通過,則行省方面不能執行。
如行省方面認為此事確實有必要執行,則可以第二次發起審議,若還是不通過,還有第三次機會。
即上表中都民眾代表大會。
在設計上,中都民眾代表大會是早於地方民眾代表大會召開的,國家層次的事情需要先行處置,先行制定預算方案。
等國家層級的預算方案制定完畢之後,才有地方自主行動的空間,以此防止地方與國家意志產生衝突,限制地方權力。
所以地方上如果出現行省方面和民眾代表方面的強烈爭執需要處置的時候,一般是執行委員會進行表決。
此時此刻,就需要超過三分之二多數的執行委員會委員認為此事確需執行,則可以執行委員會整體的名義下令執行。
不達三分之二多數,則不可執行,留待之後再做討論。
中都來的工作組在辦理選拔民眾代表的工作時,原本認為這些事情並不難,因為他們已經有了不少執行經驗。
事實上選拔的難度的確不大。
各大工場和集體農莊的優秀工人、插秧能手啥的一點都不少,個個都有模有樣,且極具熱情。
他們經過之前中央在地方上大規模選拔民眾代表的事情的激勵,且還有民眾代表們回鄉之後的廣泛宣傳,現在對民眾代表會議這個制度非常有想法,很是擁護。
所以民眾的熱情很高。
問題在於地方官府在配合這件事情上有些問題,普遍情緒不高,官府工作人員缺少行動力執行力,讓他們辦點什麼事情就推三阻四,或者磨洋工,各種拖沓。
要一份名錄,拖個兩三天才給。
要視察某工場、集體農莊,則說需要時間準備,暫時不能成行。
為民眾代表會議的會場建設選址,這裡不行,那裡也不行,到處都不行。
要求地方撥款準備修建會場,則各種哭窮、訴苦,為地方行政之艱難多方陳述,就是不準備拿錢出來。
高級官員倒是非常願意配合,對待工作組的官員們非常熱情,說什麼就是什麼,態度很好。
但是下放到具體辦事官吏的時候,則看得出來那種非常明顯的懈怠和拖沓。
工作組成員很生氣,向他們的上級投訴,上級主官立刻斥責他們,他們好了一天,又恢復原樣。
有些工作組成員怒不可遏,立刻向當地組織部投訴這些官員的懈怠,組織部門立刻派人找他們談話,也是好個一兩天,然後接著擺爛。
工作組成員再去找上級投訴的時候,上級也很鬱悶,擺出一副為難的姿態,說他們雖然有過錯,但也不僅僅只是辦理這一件事情,其他事情也需要他們去做,不可過分苛責。
地方上的組織部門也是一樣的口徑,對於這件事情也是同樣的表示,說什麼用人之際,不可過於苛責,否則大家出工不出力,受到損害的還是老百姓。
因為各地方過於廣泛的出現這樣的情況,於是工作組的回報匯總到中都的時候,給蘇詠霖都氣笑了。
「這陽奉陰違的做法還能更明顯一點嗎?他們就連演都不演了是吧?」
田珪子看了報告之後,也很生氣。
「雖然之前就有預料到地方上會有抵觸情緒,但是沒想到居然做的那麼過分。」
「這種行為就是在鑽空子,且規模也比較廣泛,吃准了我們就算是想要處理都無法妥善處理。」
孔茂捷黑著臉,怒道:「上面人數少,害怕追究責任,所以表現的一副無比支持的樣子,下面人多,規模大,吃准了我們難以一個一個追責,所以一副陽奉陰違的樣子!可惡!」
蘇詠霖沉默了一陣子,感覺這個事情還真是挺讓人惱火的。
他能感覺到,中都這群人之所以無比的支持自己的民主改革,本質上是因為他們屬於既得利益者。
自己從皇帝的位子上退下來,放棄了手中大部分的權力,把這部分實實在在的權力分配給了執行委員會為首的重組過後的中央朝廷。
民眾代表會議制度雖然有對國家大事的最終決策權,但是對中央朝廷的大部分人來說,原先屬於皇帝的權力大部分還是實實在在的下放了,這是好事。
他們雖然更累了,也有一些新的限制,但是權力是實實在在的更大了,更實際了,他們沒理由不支持。
但是地方上不同。
地方上在目前的制度設計中,是沒有地方的民眾代表會議執行委員會的。
中央層面,蘇詠霖依靠著這個組織團結一批人,給他們權力,換來他們對民主改革的支持和維護,重新締造了一個既得利益者的集團依附於這套規則之上,所以成功改革,還壓服了第一波反撲。
但是當改革深化到地方上的時候,局面又不一樣了。
地方官府從來就是政策的執行者,只有在少數情況下才是部分地域性政策的制定者,權力受限,不能自由發揮的情況比較多。
他們從來就是聽從中央命令再去執行的對象,蘇詠霖遵守規則,下令都是通過朝廷途徑,不是通過自己的皇帝身份的途徑,所以他們面對的不是蘇詠霖,而是中央朝廷。
是徹徹底底的執行者。
進行民主改革在他們看來不是好事。
地方上設立的民眾代表會議不僅是一個象徵,更是把他們手中僅有的不多的自主行動許可權給限制住了,使得他們的活動空間被進一步壓縮,進一步失去左右騰挪的可能性。
原先在國家層面的事情上他們就要聽命令辦事,好不容易留下的一點地方自主權是他們獲得政績的重要途徑,是他們積累功勛實現自我升華的重要途徑。
如果地方上的民眾代表會議成立了,實現了對這一自主許可權的限制,那麼他們就將失去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自主許可權,對於任何資源的動用都要經過審批,這感覺絕對不好受。
然而這就是蘇詠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