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啟示

第三章 啟示

第三章啟示

「先生,快別這麼說,這不是見外了嗎。這裡的兄弟都喚我一聲賀子龍,你要是不嫌棄,便喚我一聲子龍就行了。小豪,快來,快給先生倒茶,先生這一路辛苦了吧,還沒請問先生如何稱呼。」

「劉子源。」劉子源根本不打算買賀子龍的賬,仍舊冷冰冰的說。

「這可真是緣份啊,先生的名字里有個子,我的名字中也是個子字,這可真是太巧了。」賀子龍仍是絲毫不曾感到劉子源的冷意,人自來熟的說。

「是嗎,我倒沒有覺察到,不過這世上用這個子字的人多了去了,倒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劉子源的語氣仍顯得極其冷漠。

「先生想必是一路趕路,辛苦了吧,小豪,你先領先生去休息去,有什麼事情,明天賀某再和先生細談,」賀子龍終於察覺到了劉子源的語氣不善,他或許在想,人疲憊的時候總是會有些情緒吧,揮揮手,喚過堂中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道。

他哪裡知道,以劉子源多年行伍的經歷,這點奔波之苦又算得了什麼。但既然賀子龍這裡給自己台階下了,就算自己看著這群土匪般的大漢便是無比反感。如今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頭,況且如今也找不到別的去處,也便暫時休息下來,再圖打算吧。

於是,他努力擠出了點笑容,裝作客氣的作了個揖道:「如此,便打擾大當家的和這位小兄弟了。」他仍是無法用子龍或龍哥那麼親切的稱呼人家,想想,大當家的或許會正合適吧。

名叫小豪的年輕人在前面領著,劉子源跟在身後,出了大門,往寨子後面繞去。劉子源亦步亦趨的跟在小豪的後面,疲憊的身心根本讓他沒有心情觀察周圍的景sè。當小豪停下來的時候,他才陡然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清靜的小院中了。

「先生,這邊有請,我們這裡條件有限,大多數都是這種草房子了,先生可能住不慣,但龍哥說了,也只好委屈先生先住一下子了,等兄弟們有暇了,一定再造個更整潔更寬大的房子讓先生住。」小豪的局促不安和難為情倒讓劉子源不好意思起來。

作為一個一向以嚴格自律著稱的小軍官,什麼苦rì子沒有過過,這會讓人家如此客氣的招待,要是自己再擺著副嘴臉,豈不是太沒有分寸了。

「小豪兄弟,還沒有請問如何稱呼你呢,你全名就叫小豪嗎?」劉子源一邊邁進房內,一邊盡量用和善的語氣問道,「這世道這樣取名字的好象不多,不應該是你的大名吧。」

「好讓先生得知,小豪就是我的大名了。我原本姓林,母親生我的時候正好在地里幹活,離家裡又遠,只好和父親躲在一條壕溝後面生了我,父親因此也便給我取名喚小壕。後來父母都被官家害死了,我就跟了龍哥,龍哥說我這個壕太土氣,便讓我去掉了個土字,改作小豪了。」在劉子源的眼神的鼓勵下,小豪終於放鬆了一些。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你這名字,還有一段故事啊,」劉子源輕鬆的答道,眼光卻落在了自己今天就將往的小房間。

小豪說得不錯,這處房子確實是夠簡陋了,四周的牆都是用泥土壘成的,他甚至可以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泥土,房頂也是用茅草蓋的,屋子雖然寬大,也只幾樣粗糙的木製傢具。但一想想剛才看到那位朱子龍四處通風,幾處木櫞都快掉落的清風寨大堂,再對比一下這裡,心想,或許這位賀子龍確實是太器重他了,還給安排了這處四周不但不漏風,而且還算寬敞整潔的房子。雖然仍是對這些土匪們心存不滿,但看著人家的良苦用心,也不好再說什麼不是的了。

「咦,你們都口口聲聲說是知道我就要來,難道真的有人告訴你們我要來了嗎?」劉子源細細一品味這一路上的見聞,強忍內心的好奇心,佯作淡淡地問道。

「據龍哥自己說,他前段時間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穿著一個和你一樣怪異的老人,特意找上龍哥說,這些天還有一個長得和那位老人相象的人會過來,然後利用他的大靈通和大本事,幫助我們度過難關,避過戰亂,還能讓天下人都能過上好rì子的。龍哥還憑著自己在夢中的記憶,描出了一幅畫象,也就是先生這副裝扮。所以我們的人一看到先生,便馬上認出了先生來了。」

想不到這個看似大大咧咧的土匪頭子還有這個大才,劉子源忍不住又對賀子龍的看法多了一重。

「呶,就是這幅,我們大哥又讓人描了一份,我這裡了有一份,」說話間,小豪已經從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個小心翼翼折成了卷的捲軸。

「哦?劉子源漫不經心的接過捲軸,一邊打量著屋內的陳設,眼角餘光匆匆瞄了打開的捲軸一眼。

「啊。」劉子源忍不住尖叫一聲。

「怎麼了?」林子豪連忙小聲的問道。

「沒,沒什麼」。劉子源連忙掩飾道,「林兄弟,我這會很困了,你先去忙吧,我現在累極了,想先睡一會兒。就不勞煩你了。」

「那好,先生要是累極了的話就先睡吧,本來龍哥還讓人準備好了熱水,讓先生先洗個熱水澡呢。」林小豪說話間就yù退出門去。

「也行,那就麻煩林兄弟了,熱水在哪裡?我自己來就行了,林兄弟有什麼事情自己先去忙吧。」劉子源忙不迭地說。

「先生要洗澡?那我這就去幫您倒水去,」林子豪話音剛落,人便已如同一陣風似的閃開了,不一會兒,便招呼著兩個五十餘歲的老人抬著個大桶,手上還搭著幾件換洗的衣服過來了。

一向在軍隊中同士兵們出入同行,嚴格自律的軍官,一向恪守謙恭守禮、禮貌待人的劉子源從來不曾讓人如此客氣的對待過,如今讓林小豪這麼一招呼,立時產生了強烈的愧疚感和犯罪感。從來主張人人平等,自力更生的民**官,怎麼可能一下子接受得別人這服務到腳趾頭的貴賓待遇呢。

「太**了,簡直是太**了,簡直是把我當作了封建社會的地主老財了,」劉子源忍不住嘀咕著,嘴上卻仍客氣地說,「林兄弟,你不要這樣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有事先去忙吧。」

「那就不打擾先生了,我們就在外面,先生有什麼需要的,喚一聲就行了啊。」林小豪又躬了下身,這才帶上了門,走到了門外。但劉子源能感覺到,他走得並不遠。

這些天一直緊張的在原始森林中穿行,神經一直象上緊了發條一般,一刻不得休閑。如今讓這暖洋洋的熱水一泡,望著裊裊升起的蒸汽瀰漫在眼前,劉子源終於將自己徹底的放鬆下來,開始象放電視一般,回顧這些天的經歷。

首先是驚聞父親入了獄,然後便是坐火車出了事,然後是莫名欺妙的穿越,卻不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會遭到人們如此的禮遇,而且居然還能看到父親的畫象。這是天意,還是命運的刻意安排?

他不敢去想,他不知道如何去想,他只有將自己徹底放鬆開來,讓自己攤開身子躺在這溫暖的水中,讓自己拋卻了一切塵世間的紛繁是非,偷偷的感受這一份刻意的安寧與祥和。

「孩子,你來了,」一聲輕輕的呼喚,那讓他無數次魂牽夢繞的聲音輕輕在耳安響起,立即讓他緊張無措起來,他努力地張眼四顧,看看四周,除了自己仍是孤單的躺在浴桶之中,周圍並無他人。

「孩子,能看到你如今仍健康的活著,父親就開心了。你先不要激動。父親剛開始含冤而死的時候,也是一肚子的怨屈,也是因著這一肚子的冤屈,所以冤魂一直不散,這些天一直在這茫茫宇宙間飄蕩,逐漸讓父親明白了許多事情。」

頓了頓又接著道:「或許以你我父子二人方正的xìng格,實在不能在那種世道裡頭混,實在怪不得那些陷害了父親的人,因為如果不是他,換作別的人也會如此對待父親的。在那個瘋狂的世道,實在沒有什麼道理可以講,因為我們壞了人家的規矩,堵了人家發財的路子,甚至於揭了別人的短處,自然會遭到別人的如此的對待。生在這種世道,以我父子的稟xìng,都不明白那些世人皆知的潛規則,也難怪我們會有如此遭遇了。」

一向凝重的父親從未對他說過這些,也從未以如此淡然的態度對他說話,慈祥的父親從來就是一臉和氣,淳淳教導的樣子,如今父親這種飄然世外的態度倒讓劉子源有些意外了,不覺就有些神遊天際了。

但父親似乎根本不曾注意他的態度,他在娓娓說道:「雖然在你看來,父親離開你也只是幾天而己,但在父親看來,卻已恍如千年,這近千年來,父親已經看通了,看透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父親的悲劇,其實算不是父親一個人的悲劇,而是我們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悲劇。但是我們這個民族原本不是這樣的,我們原本是謙恭有禮,胸懷寬廣的禮儀之邦,我們懂羞恥,知進退,渾不似如今這世道這般,為了金錢和利益什麼都可以出賣的境地。只是後來因緣際會,我們漸漸將自己的民族jīng華慢慢的丟失了,而將那些人xìng的yīn暗面慢慢的發揚光大,以致於我們的國人他們後來發展到最基本的人xìng都不顧了。」

劉子源不由瞪大了雙眼,這還是那個一直教育他要好好學習,要嚴格按照組織的要求自律的父親嗎,他何時變得如此憤世嫉yù,變得如此灰心喪氣了。

父親微微吁了口氣,又嘆道:「父親之所以到如今仍是冤魂不散,一是心中有一肚子氣,還有就是不放心你,生怕以你那剛直一如為父的脾氣,又會走上父親的老路,果不其然,你不假思索的就踏上了為父申冤的路。你不知道,你這一去,可能不但不能為父親討回公道,還有可能搭上自己的小命。你就不要為父親再感到惋惜了,父親知道他們那群人太多的秘密了,在那些人眼裡,父親存在一天,他們就會一天不得安寧。因為當大多數人都忘記了思考的時候,甚至當有思想的人都不敢說真話的時候,父親的這些真話已經宣判了自己的死刑。父親通過這幾天也想開了,父親現在不再覺得委屈了,父親靜下心來會想,如果為父的遭遇無可避免,那麼我們這個民族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鮮廉寡恥,不擇手段了呢。」

「父親一直跟在你的身邊,生怕你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出來,卻不想,碰上了火車的驟然加速,快到失去人類的控制,將你拋到這個異域時空中來,父親情急之下,只得借用了上天的逆天之力,將你帶到了這裡。父親本來是想將你送到chūn秋之時的,因為在父親看來,那個時期是我華夏民族歷朝歷代中最貼合人xìng自然,思想最為開放和包容,民族最富活力、激情和創造力的一個時代,是我們這個民族最富於生機活力的時期。卻不想yīn差陽錯將你送到了當下。」

「你不要有什麼疑惑,這也是我們這個民族的宿命。你看過我們的歷史也應該知道,因為如今這個世道,早已經陷入了五胡亂華的亂局中,你學過歷史就知道,我們的民族就是在這樣一次次的民族大融合中變得禮樂崩壞了,而這次五胡亂華不過是個開始己,你作為父親的好兒子,既然來到了這裡,雖然不能改變什麼,但或許通過你的歷史知識,能為我們這個民族保全一些什麼,留下些什麼。父親做到這一點,力量也快用完了,就要魂飛魄散了,但父親覺得值,至少父親用自己的力量將你推向了這裡,讓你用自己的雙眼,幫助父親去看看,我們這個民族是怎樣一步步走向墮落的。孩子,父親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這一回,父親是真的再也不能回來看你了。」

「父親,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你別走」。劉子源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慌亂的四處尋找著,可是根本摸不到父親的身子,只看見一團白sè的雲彩,突地從地底升起來,然後慢慢的上升,雲團之上,盤坐著一個老人,遠望去,豈不正是自己深愛的父親。可當他撲上去想抓住些什麼時,卻什麼都沒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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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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