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沒什麼複雜的內幕

第28章 沒什麼複雜的內幕

夜幕深深,渾身漆黑的驢子在夜裡幽靈一樣巡遊。

丈許高的院牆,它輕輕一縱,便躍了過去。

碩大堅硬蹄子踏在青磚上,幾乎不發出聲音,它對力道掌控,特別是四個蹄足,早就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平常沒機會表現而已。

新接了觀主交給它的看家護院使命,它必須盡職盡責好好表現一番。

秋寒露重,五更梆子響過後,毛髮濕噠噠的黑驢碎碎念。

巡了一夜,別說蟊賊,前些天高來高去像跑大路的小鬼今晚也沒上門,它深感失望,轉回敞開的驢廄中站定打盹。

張聞風準時在卯時三刻起床,多年習慣養成自然。

洗涮打理整齊,走出後院門,右邊廚房內油燈如豆,瘸子正在忙碌揉面,準備早膳,張聞風嘴角掛著淺笑,拾階而上來到正殿,二師兄在擦拭法器,打聲招呼,兩人配合默契,分頭做早課前的準備事項。

待念經聲如唱如吟傳開時候,黑驢出現在正殿台階下的右邊場坪。

它眼神迷離,聽得如痴如醉,還是內個熟悉的味。

瘸子出門去菜地摘幾顆青菜、大蒜,他繞過場坪,微微晨曦中透過石欄杆,突然看到站在高處的黑驢,駭了一大跳,定睛才看清一動不動的那團黑色,是應該在牲口棚子安生呆著的驢子。

「驢日的,咋還跑出來了?」

瘸子快步上台階去捉,突然一拍額頭,自失笑道:「忘了風哥兒昨晚打過招呼,給你去了束繩,說你有靈性。你個驢日的一身黢黑,以後莫站到黑咕隆咚地方駭老子。」

一巴掌輕拍在驢子頂門兒上,算是懲罰獃頭獃腦嚇人的驢子。

黑驢被老瘸子打擾雅興,也不著惱,拿腦袋蹭了蹭迴轉去的瘸子,用驢話無聲回敬:「你個驢日的老貨,誰叫你走路只帶卵泡不帶眼睛的?」

它幾乎所有罵人髒話,都是從走過江湖的瘸子口中聽來學會。

回頭繼續聆聽正殿內傳出的琅琅念經聲,它愜意地半眯眼睛。

去了束繩自由自在聽經的滋味,真好。

做完早課,張聞風一身香火氣渾身通透從正殿邁出,看到一個驢子背影正往山下去,慢條斯理的,毛髮上沾著新鮮露珠,隨著驢子走動滾落。

晨風薄霧,輕紗般緩緩流淌。

草木清香隨風好聞。

吃罷簡單早膳,張聞風不急著動身,翻閱半個時辰《元炁化木符咒淺析》,待太陽升起來,霧氣初散去,戴上斗笠,腰間佩青劍,與二師兄打聲招呼,往山下飄然而去。

沒有弄清楚驢子身上妖氣問題之前,他覺著還是不要騎驢去城裡招搖過市。

走進道錄分院時辰尚早,張聞風把斗笠繫到背後,穿過走廊,在盡頭拐彎處遇到一身青衫、打扮得乾淨利落的雲秋禾。

「雲道友安好!」

「張道友你來得挺早呀,這邊請,院主在公房。」

面對眼前這個似乎刻意保持距離的年輕觀主,雲秋禾無奈只能稱呼對方「道友」,她其實不喜歡這種一板一眼的禮貌。

熟人之間應該直呼其名,或者叫「師兄」「師妹」,拉近彼此距離。

兩人並肩往前沉默行走,好在不遠,不多大一會便到,打破兩人之間微妙的尷尬處境,雲秋禾是找不到合適話題閑聊,張聞風是目不斜視不想多話。

寬敞的廳堂內,伍乾平在案桌后坐著翻閱簽署繁多卷宗。

傅孤靜和那個沈姓男子在茶几這邊烹茶輕聲笑談,在房間內,沈姓男子倒是沒有戴著那頂娘氣的短紗笠帽,相貌頗為俊美。

相互打過招呼,伍乾平伸手示意先落坐飲茶,待他忙完手頭事情述話。

傅孤靜見沈姓男子還坐著慢慢品茶,笑著替兩人介紹:「這位是登天樓修士沈思,與伍院主同門。」又簡單介紹了張聞風。

坐著的沈思這才起身,與抱拳行禮的張觀主還禮客套兩句。

雲秋禾搬把凳子坐到傅孤靜邊上,離沈思遠點,要不是張觀主來了,她懶得坐下來喝茶,回靜室練功,即使去畫畫也比在這耽誤時間有用多了。

她不喜沈思瞄她的那種隱晦眼神。

沒有理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女人的直覺。

傅孤靜瞧出氣氛不大對,便與悶頭喝茶的張觀主閑聊昨天在雞鳴山剿滅賊人的後續。

「四個為首邪道賊子原本是江湖上的大盜,有個名號叫甚麼『黑淵四絕』,做下許多人命案子,兇殘狡詐,行蹤不定,官府捉拿十多年一直不曾得手,八年前突然銷聲匿跡,昨日審問,才知道他們在深山老林無人道觀內,得了兩部邪經功法。」

「他們用各種採補、煉生魂、人丹等邪術手段,修鍊進入化炁境,還有許多下作邪惡法子,快速提升修為,煉製惡鬼、殭屍等,就在三年前,他們通過勾結內賊、用紙人符壓床的邪法,謀害了聖芝觀僅有的一名當家苦修道士。」

「當時道錄分院還派遣人去查驗過,但是沒有化炁境修士,看不出任何破綻,得出的結論是『夜發惡疾,暴斃而亡』。那四個賊道便讓內賊堂而皇之申請佔據了聖芝觀,後來先後在峽和縣、千岩縣偏遠地域,用相同手法佔據兩座道觀。」

「他們有了據地,便用邪法控制人手,短時間內將勢力發展起來,便於他們煉製更多殭屍、生魂惡鬼,壯大勢力,尋找修鍊資源材料等。」

張聞風聽到這裡,明白賊道為何會選擇他下手了。

仙靈觀除了他這個觀主,只有兩個連道士都不是的雜役。

把他神不知鬼不覺用紙人符壓床收魂害殺后,道錄分院隨便派遣兩個道士前來查驗,肯定看不出破綻,魯金忠便可用山下弟子的名義,朝道錄分院申請接掌仙靈觀。

說穿了就這麼簡單,沒甚複雜的內幕。

是他想多了,以為道觀的秘密傳承泄露出去,引來覬覦。

沒有泄密便好,他也不用太過擔心。

伍乾平忙完手頭事情,扯了扯牆邊一根黑色繩子,召來一名灰袍道士,把卷宗分門別類交代清楚,打發灰袍道士拿上一疊卷宗下去辦理。

走過來,對要起身的幾人壓了壓手,示意不用客氣。

伍乾平坐下后,接了傅孤靜新倒的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對張觀主說:「還有一個事情,得麻煩你幫忙。」

張聞風坐正身體,微笑道:「伍院主有事請儘管分派。」

他用的是「分派」,不是吩咐。

伍乾平不賣關子了,直接道:「昨天老傅和雲師妹分別給峽和縣、千岩縣道錄分院送去消息,峽和縣那邊還是慢了一步,剿了偏僻道觀十幾條小雜魚,黑淵四絕剩下的那個叫欒廷三的賊子,已經得信,帶著兩個親信搶先一步逃遁,不知所蹤。」

「所以,想請你根據幾個小賊的口述,畫一幅欒廷三的畫像,要讓人一眼便認出,不知張兄弟能否辦到?以前官府留下的海捕文書,上面的畫像太不像了,連欒廷三自己看了,估計都認不出來。」

伍乾平最後一句講了一個冷笑話。

引得幾人附和著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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