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我有工作了
心中大定的傅躍輝眉開眼笑:「小虎啊,我就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小事一樁。我這就派人下去查,說不定今天就能把問題搞清楚。」
虎平濤禮貌地笑笑:「傅哥,我勸你一句: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最好還是報警。另外,我只是從正常邏輯角度做了個分析。如果你們找到嫌疑人,絕不能私下解決,一定要及時報告派出所,由我們來處理。」
「行,沒問題!」傅躍輝回答的很乾脆。
……
離開辦公室,來到一樓,虎平濤看見李松坐在大堂側面的沙發上,顯然是等著自己。
他走過去,笑道:「我還以為你走了。」
李松連忙站起來,誠懇地說:「虎儘管,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得好好謝謝你。」
虎平濤笑著擺了擺手:「這沒什麼。剛好傅哥這邊需要廚師,你也有廚師證,我就是在中間幫著拉拉線。」
李松一個勁兒的搖頭:「你不明白,這些年來,你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給我幫助的人。」
虎平濤道:「別這麼說。」
「我需要一份工作。」因為激動,李松蒼白的臉上泛起陣陣潮紅:「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社區報到。社區的王哥,就是王志銘,他是個好人。烹飪班培訓,還有後來好幾次區上的人才交流會,都是他幫著張羅,替我說話。可是……沾過那種東西,在別人眼裡,我就是個永遠不會改變的壞人。」
大堂里人來人往,情緒激動的李松說這些話很容易引起注意。虎平濤連忙拉著他走到外面,上了電動巡邏車,開著往回走。
「我從沒想過要吸毒,我壓根兒不知道他們給我的煙里摻了海洛因。」李松坐在副駕駛座上,緊握雙拳,身體一直在顫抖,話語中充滿了恨意和悔意:「我一直把他當朋友,做夢都沒有想到他會害我……虎警官,這些年我在外人面前一直抬不起頭。我想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卻沒人願意要我……」
「想開點兒。」虎平濤安慰道:「一切都會變好的。」
李鬆緩緩張開左手,手掌內面布滿了大大小小十幾個黑色烙印。他的聲音無比沉重:「這是我從戒毒所出來以後,自己用煙頭燙的。」
虎平濤握著方向盤,朝這邊瞥了一眼,嘆了口氣:「不要這樣,自虐……你得為你父母想想,他們會很心痛的。」
「外面那些人都看不起我。」李松抬手抹掉眼角的淚水,深深吸了口氣:「但你不同……你……你是個好警察。」
虎平濤笑了笑:「我只是輔警,不是警察。」
「你放心,我會好好乾的,不會給你抹黑。」李松用力吸著鼻子,認真地說。
「這就對了。」虎平濤放緩了車速,笑道:「好好乾,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成為金牌廚師,年薪百萬那種。」
李松文弱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剛哭過的眼眸深處透出對未來的憧憬。
虎平濤一直把他送回家。
到了樓下,不等電動車停穩,李松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去,箭一般衝進單元樓梯,邊跑邊朝著樓上張口喊叫。
虎平濤看見李松眼角再次溢出激動的淚水。
他喊得聲嘶力竭,刻意而為,就是為了要讓樓上樓下所有人聽見。
「媽,媽,我有工作啦!」
「爸,快開門,我……我找到工作啦!」
他聲音很大,帶著毫不掩飾的哭腔,在樓道里迅速回蕩開來。
虎平濤坐在駕駛座上,沒有急於離開。
窩囊廢、渣子、大煙鬼、垃圾……與其說是社會標籤,不如說是這類人群自帶的黑色光環。他們當中很多人都願意改過自新,哪怕周圍的人群流露出一點點接受的意願,他們都會倍受鼓舞,喜不自禁。
他聽見樓上樓下好幾家人都打開了房門,還聽見傳來隱隱的哭聲,有李松,還有他的父母。
感覺心底深處某些從未想到過的東西正被觸動,很柔軟,很溫馨。
抬起頭,正在西下的太陽依舊燦爛,天空透出令人愉悅的藍。
虎平濤翹起嘴角,露出一個很好看的笑。
他忽然有些明白,父親為什麼要求自己畢業后就參軍。
國家與社會的確需要強大的力量守護。
不僅僅是外部,還有內部。
每一份工作有其意義,用心去做,就能感受到專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以及快樂。
……
回到所里,停好電動車,推開宿舍門,虎平濤看見吳永翰正坐在桌前,聚精會神看著一本參考書。
上次解決電梯事件后,吳永翰彷彿變了個人。他不再埋怨這份工作的辛苦,而是把所有休息時間利用起來,瘋狂看書。
虎平濤給了他很大的刺激。這個比自己年輕太多的小兄弟入職后表現突出,尤其是抓獲通緝犯那件事,所里的幾位領導誇讚不絕。吳永翰不甘於落後,也覺得自己不能永遠只是一個輔警。於是效仿虎平濤,買來了行測與申論的參考書,專心複習。
吳永翰覺悟的有些晚,今年公務員報考時間已經過了,只能做好準備,等待明年。
行測與申論考試都不算難。前者分為五大塊:語言理解、邏輯判斷、數理題、資料分析、常識題,總量加起來有一百三十道,規定兩小時內做完。行測題多為常規內容,主要考察知識量與邏輯分析。只要速度快,思維清晰,題目做的多,基本上都可以考個不差的分數。
申論其實就是案例分析,圍繞一個主題,給你一篇材料,然後根據內容答四道題,其中有一篇大作文。申論主要考察歸納概括、綜合分析以及寫作方面的能力。很多人覺得申論難,主要是因為考試時間短。
既然選擇報考公安崗位,專業科目就必須加考公安基礎知識。
很多人都說,知識一定要活學活用。
但這種說法有一個前提:理論與相關條例必須死記硬背。
吳永翰在這方面花的時間最多,學的也很痛苦。他請教過虎平濤,得到的答覆是:「這方面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反覆閱讀,然後背誦,加深記憶。」
「背的怎麼樣了?」虎平濤走到桌前,關切地問。
吳永翰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抬起頭:「比前幾天好。今天感覺還不錯,一口氣背了四十多條。」
按照虎平濤教給他的自習方法,每天至少要背十五條專業條例,外加一個案例分析。
「加油!」虎平濤笑著鼓勵:「你一定行!」
吳永翰打算報考獄警,他臉上浮起笑容:「小虎,說起來咱倆挺有緣的,要不是同一批考上輔警,進了同一個派出所,又是在同一間宿舍,我也不會想到考公務員……謝謝你。」
「別這麼說。」虎平濤拿著茶缸走到飲水機前,一邊接水一邊道:「你本來就很優秀。」
吳永翰心裡暖融融的。他忽然來了興緻,於是拿起書籤插進敞開的頁面,把書合攏:「小虎,這段時間你還是小心點,竇志偉一直盯著你,今天中午他又在外面說你的壞話。」
「哦,他都說了些什麼?」虎平濤站在桌前,抿著杯中的涼水。
「說你沒有責任心,不安心於現在的工作,成天只想著考公務員。」吳永翰道:「上個月你在廖所的辦公室填報名表,他看見了,當時沒吭聲,現在卻拿出來說事。」
「嘴巴長在他身上,想怎麼說,那是他的自由。呵呵……」虎平濤對此不置可否。對於竇志偉這種人,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不要理他」。
「你今天事情辦得怎麼樣?」吳永翰換了個話題。
「還行。」虎平濤腦海中下意識回放著李松衝進樓道的那一系列畫面,心中的滿足感以微笑形式呈現在臉上。
吳永翰笑道:「我知道你腦子好用,可是考公務員挺難的,就算你再聰明,也得專心複習。再有一個多月就考試了,這段時間我盡量替你跑外勤,要不你跟所長請幾天假,多看看書?」
他是好意,被人關心的感覺很不錯。虎平濤笑著回答:「等我考上了,咱們約上張哥,好好喝幾杯。」
正說著,手機響了。虎平濤拿出來一看,是李松的號碼。
「虎警官,你現在有空嗎?」話筒里傳出他明顯帶有緊張情緒的聲音。
虎平濤不假思索地回答:「有,怎麼了?」
「咱們約個地方吧!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
……
十多分鐘后,按照約定,虎平濤來到和園小區外圍的鐵道口。
這裡以前歸鐵路局管,鐵路從城市中間橫穿而過。後來舊城改造,列車更換線路,鐵路局把相關地塊移交給地方政府,去年開始對鐵軌進行拆除,沿線豎起圍欄進行遮擋。距離最近的施工點大約有三公里,這個地方几乎沒人過來。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李松換了一件黑色襯衫,下面是深藍色長褲。他站在鐵路邊圍欄與廢棄電閘房的陰影里,如果不走到近處仔細看,很難發現他的存在。